凤临几人恐怕都不知道，当路吟风和慕白说出这话的时候，他正现在里屋的门口。因此，他也清清楚楚的知道，他的眼睛也许再也看不见了。
不过，对他而言区区一双眼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失去眼睛的他，该以怎样的形式留在凤临身边。
他在门里面站了许久，一直到双腿都开始麻木。他才慢慢的转过身，一步一步向里面挪去。
失明带来的不便让他有一些不适应，不过他可以尽快让自己习惯。并且，他希望即便是自己没有用眼镜，也可以如同往常一般留在凤临身边，替她办事。
沈陌默默坚定了这个信念，他不愿就这样下去。因为这样他只会离凤临越来越远。直到他再也没有能力到达的地方。
沈陌摸索着回到床上，周遭的一切在他眼前都是一片虚无，那种什么都感觉不到的，永远生存在黑暗里的感觉并不是那么容易接受。
好在，曾经的他也是在无数的痛苦与折磨中存活下来的。他不会怨天尤人，只会想着怎么去改变逆境。
路吟风和慕白已经离开，去替凤临张罗好的大夫。曲挽离和紫苏也回了自己的房间。屋子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起来。只有凤临和月初云两人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坐着。
凤临不开口，月初云便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陪着她。
月初云有种能让人心平气和的能力，这也将凤临心里的烦躁一一抚平。
即便是凤临，也会有感到迷惘的时候。而这种时候，最能够为她解忧的恐怕就是心细如尘的月初云。
“初云，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沈陌好受一些？”沉默良久，凤临突然偏过头来问月初云。
月初云眉眼弯弯，浅浅的笑着。他注视着凤临。他没有武功，又一直留在北月。他根本无法想象凤临这些日子在西晋和东陵是经历了怎样的生死。
“王爷曾经告诉过初云，在战场上生命是最渺小的。任何生离死别都实属正常。臣侍斗胆请问王爷，若今天双目被毁的是王爷，你会如何？”
是啊，这句话曾经是她自己说出来的。战争会死人是必然的。一将功成万骨枯，是自古不变的真理。别说区区一双眼睛了，即便连命也一并送了，也是理所应当。
凤临根本不用去想自己的回答，她凝视着月初云，直接开口道:“那我只会庆幸我只是瞎了，而非将整条命都留在战场上。”
月初云那么的大胆的用手捧着凤临的手，像是在给她力量一般。他道:“王爷对自己尚且如此，为何落在自己在乎的身上便无法想通呢？”月初云停顿了一下，才接着道:“沈陌是王爷的影卫，能用一双眼睛护王爷周全，于他而言是再好不过的结局。而臣侍想，沈陌此时最在意的，恐怕不是自己失去眼睛这件事，而是今后该如何留在王爷身边。”
月初云的话，让凤临茅舍顿开。沈陌什么时候在意过自己，他想的永远只有她凤临。
难道这些日子，沈陌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凤临曾以为他是在为自己的眼睛黯然神伤。可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原来他想的，竟然是失去眼睛的自己，是否还有资格留在她身边。
凤临突然展颜一笑，对月初云道:“初云，我明白了。”
月初云满足的笑了笑，他和沈陌不同。他没有武功，所以无法跟着凤临上战场，护她周全。他能做的只有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过，若是这能为凤临解忧，那么他就满足了。
“既然如此，王爷是都现在去和沈陌谈一谈？”月初云提议道。他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沈陌的人。他很清楚，凤临的人生，就如同一样，是围着凤临转的。
月初云原以为凤临会干脆的答应。可是凤临却没有这么做。她摇摇头道:“这个不急，我会用另外一种方式让他自己恢复过来。”
月初云有些疑惑，可是看见凤临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他也就放心下来。
翌日，天还没亮，凤临就醒了。
她穿好衣服，简单的洗漱了一番。便拿着放置在桌子上的两把剑出了门。
自从沈陌失明之后，他的剑就放在凤临这里。许久不曾动过了。今天凤临将它找出来，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将它送还给沈陌。
沈陌就住在凤临的隔壁，她出了自己的房门，走出几步便敲响了隔壁的房间门。
“谁？”房间里是沈陌的声音，十分清醒，显然是醒来已久了。
凤临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两把剑，道:“是我，立刻穿好衣服出来。”
显然没想到凤临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来到门前，沈陌错愕了一下。不过凤临的吩咐他从来不会怠慢。因此他很快便开口答道:“是，属下这就出来。”
自从眼睛失明之后，沈陌的吃穿都有人替他打点好。甚至于洗漱穿衣也有人侍候。沈陌极不喜欢这种由别人控制着的感觉。可是未免凤临担心，他也只能忍耐着，任由别人摆布。
眼里是一片漆黑的。但是沈陌清楚，每天侍从都会将隔天要穿的衣服准备好，就放在床头不远的位置。
这个房间是他曾经住了许久的，他很清楚里面的陈设。他知道在床头处有一个小几。可以用来放衣服。
他想象着那小几的位置，三两步走过去。而后探出手，果然，入手是绵软的料子。
沈陌心里一喜，开始尝试着将衣服展开，套在身上。这个过程远比想象中来的更慢。
沈陌又怕凤临等急了，因此十分焦急。
好不容易将衣服穿好，沈陌继续摸索着来到梳妆台前。在触碰到很多东西之后，他终于找到了梳子。沈陌用很快的速度将头发扎起来。他用盆里的清水洗了把脸，当然尽量的避开了眼睛。
做完这一切，沈陌开始向门口移动，他用极慢的速度将房门打开。
在门开的那一瞬间，有丝丝的凉意迎面而来，让沈陌变得清醒起来。耳边可以听到凤临的呼吸声，沈陌可以从那呼吸声中辨别出凤临的大致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