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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大小姐是狐狸精

夏茹溪刚刚走出荣兴楼,还没有上马车,却被一个人拦住了口她抬起眸子,看到陈景睿的脸,不由微微笑道:“陈公子还有何事?”

“夏小姐,咱们还有一笔账没有其清楚吧。”陈景睿那双如鹰阜一般的黑色眼眸兀自一凛,话语中含着一抹冷笑:“你害的兰馨身败名裂,是不是要请你还她一个公道!”

“陈公子,您别忘了,这里可不是武国公府的地方。”夏茹溪看着他,脸上却没有一丝惧怕的表情,“您当街拦人是不是太冒险了?这里毕竟人来人往,随时随地都会有人瞧见……”

“冒险?对我来说,什么都不算冒险。”陈景睿看着她,只淡淡地说,“难道你能对人家说我拦着你找茬?你也该知道,一个好好的闺阁千金,谨守礼教、高贵端庄,自然不会有什么仇家,你若是告诉了别人,人家就会问你,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找你的麻烦!”说到这里,陈景睿一把攥住夏茹溪的手臂,几乎要捏碎手骨一般的力气让她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冷笑道,“还是你以为,里头那两个人会为你撑腰吗?我倒要看看,他们如何敢管我的闲事!”

“自然要管。”正当此时,夏茹溪听见身后传来了肖重华的声音,明明是语调轻柔的几个字,却却偏偏衍生出足够让人畏惧三分的寒意,“不知陈公子大庭广众之下拦着夏小姐,意欲何为?”

肖重华慢慢从台阶上走下来,他脸上已经没了淡淡的笑意,深不可测的目光以及冷凝的气势,让人顿时只觉头皮发麻。

肖重华走到他们身边,看似很随意地伸手按住陈景睿的手,却只听陈景睿闷哼一声,不由自主放了手,后面紧跟着跑出来的肖清寒看到这情景,不着痕迹地立刻上去,将夏茹溪牢牢护在身后。

“小姐出门,自然极易招惹浪荡登徒子的纤缠。”肖重华漫不经心地开口,语气带着淡淡的嘲讽,眼风不自觉变得凌厉,声音带着一丝令人悚然的凉意,“还是说,陈公子是希望被人追究借酒行凶之罪吗?”

陈景睿刚才的确是纵马行凶,惊了夏家的马车,只是刚才几人还坐在一张桌子上言笑晏晏,肖重华现在反而追究起来,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夏茹溪出头。陈景睿略略将眉微微挑起,冷眼睨着站在肖清寒身后的夏茹溪:“明郡王,她可不是一般的闰阁千金,我劝你不要被她蒙骗,随便出头!”

“陈公子认为夏小姐会复杂到什么地步?”肖重华看了夏茹溪一眼,深深的眼波在经历了最初一瞬间的翻涌之后,顷刻间便恢复得比以往更加幽沉,他将所有的情绪都深埋于心底,神色也恢复了原本的波澜不兴。他瞥了瞥陈景睿,哂然一笑,意有所指:“那一晚我也在场,具体的情形,陈小姐比夏小姐要更清楚吧,你不如回去问问令妹,她为什么要与夏小姐换了马车,究竟是不是夏小姐逼迫于她。”

话一出口,陈景睿脸色一下就变了,他也十分清楚,当天晚上是陈兰馨夺了夏茹溪的马车!只是她毕竟因此损了名誉,他并不甘心就这样轻易放过夏茹溪!他目光阴郁地看着肖重华,低低地哼了一声,突然毫无预警地笑了起来:“明郡王,你对夏茹溪这样维护,莫非是看上她了?”

肖重华眯起眼,高傲且冷漠地睨着陈景睿,冷冷的眼神里满是山雨欲来的阴霾,可语调却是毫无起伏的平静:“只有心怀不轨之人,才会看别人也都是如此龌龊,请公子谨言慎行!”

陈景睿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嘴角扯出一道嘲讽的弧度,摆出了一勇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肖重华,我今日就是要与她为难,你们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说着,他上前去作势要将一脸寒霜挡在夏茹溪身前的肖清寒推开。重生之高门嫡女全文免费阅读

“陈公子,你这样咄咄逼人,不过是因为我,”夏茹溪淡淡的截口道,主动推开肖清寒走了出来,“既然如此,何必牵连旁人?”

闻言,陈景睿直勾勾地看着夏茹溪,刚毅的唇线诡异地往上轻轻一勾,眼里流露出的犀利令人心中胆寒。

此人怨意胡为不假,却是抓住了最要紧的一点,那就是夏茹溪不可能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别人,李氏虽是祖母,却并不关心此事真相如何;林氏居心叵测,她不能把柄送到人家手上;弟弟还小,更完全帮不上忙;老太君年事已高,不可以让她为此担心;大舅母固然是好心人,但有些事情可以对她说,这种事情却实在是不方便;唯一可以说的人就是林之染,只是此事,他也不便参与其中。说到底,陈景睿不过是欺她无人出头!想到这里,夏茹溪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使劲掐了掐手心,蝎力让自己激荡的心绪平静下来。”陈公子,您到底是武园公世子,纵然你自己不要脸面,太后殿下还是在乎的!听说太后特别喜欢听街知巷闻的消息,您说让她知道武国公府的大少爷当街行凶,并拦下吏部侍郎之女意欲不轨,您看她会怎么想呢?”

“你——”陈景睿乌沉沉的眼睛里升起一簇火苗,“太后怎么会信你!

中计就好!夏茹溪心中略略一松,微微一笑,“太后自然不会信我,可若是大公主当面提起此事,太后会不会因此迁怒于您呢?”

太后陈氏出自武目公府,真正论起来已经过世的前任武国公还要叫她一声姑母,后来她更是一力促成大公主与武国公府的联姻,驸马都尉陈燃便是前任武国公的堂侄,原本这也算是一桩美满婚姻,然而驸马都尉早逝后,大公主却渐渐与太后生出了嫌隙,”…如果个性刚强的大公主将陈景睿当街言行无状的事揭出去,太后在当众失去颜面的情况下自然要对自己重责一番!陈景睿很快联想到了这里,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要是出了这种事,最高兴的应该是贵府的二房和三房吧。”肖清寒反应过来,老神在在地提醒了一句。

一抹阴郁的笑染上了陈景睿轩昂的眉宇:“夏小姐,州才我不过随便说说,你若当真无辜,何必要威胁我?”他把话说得犀利又讽刺,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陈公子,我再说一遍,请您听清楚,陈小姐的事情与我无关。”夏茹溪淡淡一笑,像是千年沉寂的霜雪顷剂间消融,令人心动,“只要您不再来找麻烦,今天您拦截我的事情,我也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这时候,陈景墨匆匆走上前来,看到肖重华和肖清寒时,略微愣了一愣,可随即又是满脸笑意,说的听上去,有三分像是在打圆场:“我相信那天的事情只是一场误会,大哥何必为难夏小姐?”

见陈景睿的脸色还是板得紧紧地,夏茹溪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了。”当日陈小姐再三相求,我才勉为其难同意与她换了马车,这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后来遇上事情,我拼着自己的性命不顾也要家仆去营救陈小姐,也算是仁至义尽,恶人上车后拔刀相向,陈小姐推我去挡,几乎陷我于绝境,这些帐,我一样都没有与你家算。”她不紧不慢地往下说着,美丽的眉端细不可微的一凝,语气里已经带了藏不住的愤慨:“说句实话,陈小姐抢夺马车在先,陈公子故意为难在后,我便是弱质女流,也不是任人欺负之辈,你若再阻拦,咱们不妨去请大公主主持公道,你若连她都信不过,夏茹溪也情愿豁出去,与您共赴太后跟前论一论这是非对错、恩怨曲直!”

这下子,陈景睿是完完全全的愣住了,他以为夏茹溪顾忌贵族千金的身份,不论他如何挑衅,也只能忍气吞声,却没想到夏茹溪竟然声声句句毫不留情,丝毫也不肯退让,让他顿时觉得棘手。

肖清寒则是满目震惊地望着夏茹溪,他也没想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美人,竟然是个这样词锦厉害的人物!居然让他有一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当真如…

肖重华含笑看着夏茹溪,脸上并没有什么意外的神情。

就在这满是尴尬的时刻,陈景墨凑上前来,不失时机地出言劝告:“大哥,这事若是被太后得知,恐怕”

陈景睿咬了咬牙,倒抽了一口气,像是要发作,却又最终不得不隐忍了。陈景墨却已经有些焦急,不着痕迹地向旁边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数十个面无表情的卫士,全都披着一裘黑色的氅,看来冰冷可怖,刚才一眼看过去的时侯,他立时认出了这些人来,那是燕王府的侍卫!

陈景睿是十分敏锐的人,他甚至于比陈景墨更早注意到了这一点,电光火石之间,另一个念头猛然间取代了刚刚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他冷冷道:“夏小姐,但愿每一次你都能有人护着这么幸运,后会有期!”说完,他转身就走,陈景墨讪讪笑道:“我大哥脾气暴躁,言语多有冲撞,对不住了各位。”说完,他也迅速跟着陈景睿一同离去了。

夏茹溪平复了一下的心情,便对肖重华和肖清寒裣衽施礼道:“多谢二位。”

肖重华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随即便轻咳了一声说:“夏小姐客气了,若是当真感激,不妨将刚才的哑谜解开吧。”

“明郡王是聪明的人,很多话并不需要点明,您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何必来问我呢?”夏茹溪的脸色平静,却已经不再是一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微笑。

她脸上笑得越温柔,说出来的话就越不可信,这一点,肖重华是早有体会的,见到她淡了容色,敛了笑容,反倒露出微笑道:“走吧,要去什么地方,我送你去。”

肖请寒惊得目瞪。呆,夏茹溪却挑起眉看着肖重华,对方淡淡道:“你不怕陈公子卷土重来?”

那种蛮不讲理的贵族公子是很麻烦,夏茹溪暗自思忖,便轻声道:“大庭广众之下,我与两位同行多有不妥。”

“无事,你自去吧,我们在远处跟着。”肖清寒反应过来,生恐将这样护卫美人的机会让给肖重华,赶忙说道,一双亮亮的眼睛像是有无数的星星在闪耀。

“既然如此,便多谢二位了。”夏茹溪点点头,脸庞在阳光下莹莹生光,乌黑的眸子更是晶莹别透,这样的她有一种让人无法移目的美。

珍宝斋

夏家是老顾客了,掌柜一见到夏茹溪过来,立刻笑脸迎上来,”夏小姐,您需要些什么。”

“我家小少爷要过满月,大小姐想要挑些礼物送给他。”小环代为回答。

掌柜连连点头,吩咐旁边的人单为夏茹溪开了个小间,刚安排伙计送了金饰过去,回头就看见两个人一前一后进来,顿时吓得连眼珠子都要掉下来肖清寒快步走进去,几乎稳稳压了肖重华一头,在他看来,肖重华此人太招小姑娘喜欢,他生怕夏茹溪一不小心也被他这样英雄救美的法子给骗过去了,想着赶紧要去美人跟前多多露脸。

推开雅间的门,肖清寒正要开口,却见夏茹溪上身穿着水粉坎肩,天蓝色长裙,显得格外风姿绰约,神态俊逸,她手里摆弄着一个金手镯默默沉思,俨然一枝临风芍药,不禁看呆了。

桌子上放着一整套的小孩子戴的金手镯,脚环,福牌,挂件,金项圈,上面都刻着吉祥如意的字样,样式精巧别致,十分可爱。

夏茹溪放下手中的金手镯,微微歪着头,似乎很感兴趣地拿起一个非常小非常细致的小金人,那小金人做成了一个托着小下巴的娃娃的样子,肚兜上还镶嵌着一块颜色碧绿的玉珠。

“爵儿小时候也戴过这个。”她终于回忆起来,看着这样东西,眼睛里流露出一些欢喜的情绪。旁边的小环点头道:“这个很可爱呢大小姐。”

“夏小姐走到哪里都不会忘了你弟弟啊!”肖请寒感叹道。

夏茹溪笑着望向他:“正如同周王世子走到哪里也不会忘记允郡王你呀。

肖清寒一下子黑了脸,小环忍不住偷偷别过脸,掩饰住嘴角的笑容。

肖重华也走过去,手中看似随意地拿起夏茹溪刚才拿着的那个金手镯把玩,道:“刚才夏小姐所言,是指藩王?”

肖清寒没想到他还在思考这个,刚要说话,却在看到他手中那个金光闪闪的金镯子时,心里一跳,圆因,藩篱也,夏茹溪说的,可不就是藩王?可是不对啊,因为前朝藩王犯上作乱,大历自开朝以来,便不曾再设立藩王,所有王爷一律居住京都,无奉旨不得出京。夏茹溪却说藩王是当今大历最大的心腹之患,这话不对!然而当他抬起眼睛去看夏茹溪,却见到她一双明丽的眼睛微微垂下,沉默不语。他心头猛地一窒,当今秦王乃贵妃所生,因战功赫赫,陛下特例给了他南方富庶之地作为封地,虽然他常年住在京都,却仗着母妃受宠、皇帝信赖,不仅拥有直属的护卫军,还经常绕率大军出征,再加上内外心腹密如罗网,即便是统兵将领也多有他的门生故吏,当真是权高势大,虽无藩王之名却握藩王之实力!他莫非就是夏茹溪所谓的”心腹之患”?!

“何以见得?”他再开口,声音却是有些低沉了。

“对当今圣上来说,最要紧的,不是治理水患。因为陛下十分仁慈,多次减免赋税,雨水又不甚多,就算是发起水灾来,也会想方设法开仓赈灾,百姓并不至于无路可走。”肖重华眼睛盯着夏茹溪,口中似乎喃喃自语,肖清寒却是一惊,的确如此,相比南方水患,日渐衰弱的太子和野心勃勃的秦王之争,却一天天浮上了水面,就连他们这些皇孙之间,也不得不趋向了不同的阵营……,

本以为所有人都只把眼光放在了北疆纷争与南方水患上,却没料到夏茹溪会指出这样的关键,肖重华心中震动可想而知。

“你,,,”肖清寒眼睛发直,不敢置信地盯着夏茹溪,她一个闺阁千金,居然有这样的见识。

小环心中却越发惊恐,大小姐毕竟是女子,这样妄议朝政,绝非好事啊……,正在惊疑不定之间,夏茹溪嫣然一笑,声音柔缓似春水泛波:“我的意思是——凡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均,谓各得其分,安,谓上下相安。不论贵族还是平民,只要遵守既有秩序,遵守君臣父子之道,国家自然平安无恙,所以陛下最大的忧患在于人心是否满足,而非国家是否强大富有。我画了个圆因,不过是取其和谐圆满之意。明郡王,您真是误会了。”

这样中视中矩的话绝对是万金油,由闺阁千金说出来,旁人也只会觉得她颇有见识,而不会认为她说出的话惊世骇俗。

肖清寒见夏茹溪那粲如春花的一笑,已是有些怔忡了,再见她怯生生地向他们看来,面上有忧虑之色,像是生怕他们误会,他不由放下心来,微微一笑,说道:“我说嘛,夏小姐足不出户,怎么会知道国家大事?重华哥真是天天弹精竭虑,想太多了吧!”

小环如蒙大赦,不由松了一口气,却只觉得背后都被冷汗湿透了。

肖重华始终带着淡淡的微笑,笑容冷淡如清冷的月光,却带着一丝奇异的暖意:“是我多心了,夏小姐,抱歉。”

夏茹溪微微频首,下领的弧度十分柔美,轻轻道:“郡王客气。”

在想哭的时候哭,在想笑的时候笑,闺阁少女该有的明快直接,夏茹溪都没有。同样的,天真少女的无知无觉、懵懂不明,她也没有。她的身上总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与智慧,肖重华望着她的眼睛,唯一能让他分瓣的,便是夏茹溪的这双眼睛,时而灵动如珠,时而漫然漾波。或喜或怒,她脸上的表情他觉得都是作伪,唯有眼波流转之间,淡淡的情绪,他才可以分辨出她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现在他知道,夏茹溪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她的真意,仅此而已……,

夜幕低垂,朱栏勾舍高高挂着灯笼,廊间檐底上的彩绘十分美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奢靡。河中大小船上都点起灯火,船舱前的彩苏精细绚烂,在水波中的倒影明暗不定。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歌声,声音柔美妩媚,撩动人心,不知是从哪家勾栏飘来,还是从河中画妨里度来的。

晋王世子肖凌风,陈景睿、陈景墨兄弟落座在丰盛的筵席前,随意地说着话。

肖凌风手按酒杯,压低嗓门道:“景睿,你妹妹那件事究竟是怎么了。”陈景睿只顾低头喝酒,头都不抬,肖景墨忙低声回答:“世子爷,您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我大哥心情正不好呢!”

肖凌风看了一眼陈景睿,饮了一口酒,问道:“当真要嫁给明州贺家?对你武国公府来说,着实是太浪费了,实在不行,你也可以让陈太君进宫去找太后想想办法。”

陈景墨沉思道:“不成,这件事到如今已经了了,如果贸然进宫去,一旦激起事端,后果不堪设恐,,,更可虑的是——”说到这时,看了陈景睿一眼,便不再言语。

肖凌风奇道:“景墨,我等既是好友,便当以精诚相见,你在这里说话还有什么顾忌呢。”

陈景墨叹了口气,以手指沾酒在桌上刊了”林”字,又一挥抹掉,问道:“牵扯到他家,世子还以为此事可行吗?”

肖凌风不以为然:“此顾虑似嫌太远,须知夏家与镇国侯府虽有勾结,其实各有异志,不足为虑,小小一个夏家,难道你武国公府也动不得吗,”

“不光是镇国侯府,还有个明郡王,当天晚上他也在场,更力证夏茹溪的无辜!就算她真是无辜好了,毕竟兰馨也是因为她才受了罪!我们无法名正言顺地向夏家讨回这笔账,心里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肖重华!”陈景睿提到这个名字,面上似是十分恼恨,重重将酒杯掉在地上,溅起一地琥珀色的银光,歌姬们吓了一跳,肖凌风看他一眼,挥了挥手让她们退下。

陈景墨看着大哥发怒,不由得心想,怎样才能既替妹妹出了这口气,又不至引起各方的不安呢?想了许久,不得要领,于是笑道:“总要想个两全其美之法才好,可惜我却没有。”

半晌,肖凌风微微笑道:“以我的拙见,要报仇,有上中下三策。”

陈景墨眼睛一亮,陈景睿却整个人向椅上一靠道:“愿闻其详。”

“一,”肖凌风道:“精选厉害之人,乘其出府不备之时掩而杀之,此乃上策。”

陈景墨摇头道:“这毕竟是京都,众目睽睽之下,如若万一不成,再生别计更不易成功,这是险着,不可。”

“陈太君即将过寿,当广邀名门千金,可趁机请其入府,想法鸩杀了她!这法子么,武国公府多的是方法不叫人看出来吧!”肖凌风眼中似有异乎寻常的光芒闪过,那张永远带笑的脸上划过一丝狠意。

陈景墨愣了,蹙眉道:“如其肯来,那倒是好,可惜夏茹溪很少参与这样的场合,又是在我家作客,真出了事,我们如何脱得了干系。”

肖凌风故意为难道:“那就只有下策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找人坏了她的名节——”

就在这时候,听见啪地一声,陈景墨手中的筷子惊得掉在了地上,陈景睿脸色难看地站了起来,厉声道:“她不过是个女子,跟你又无干系,你何必出这样狠毒的主意!”

肖凌风就是一愣,过后哈哈大笑道:“我就是说笑,难得景睿如此生气,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大笑,旁边的陈景墨这才发现将一切当真的自己被对方耍了,不由得面红耳赤。只是他偷眼瞧自家大哥,却见他一双眼睛阴沉沉地轮流打量在座的人,似乎竭力压着火,用讥讽的。吻说:“我要报仇,自然是我的事,不用旁人多嘴!”

“我不过是说笑,要真对付一个小丫头,哪里用得着这样大费周章,不过是一些流言蜚语就能让她死无葬身之地,只怕你陈公子看了人,如今舍不得了!”肖凌风淡淡地说道,脸上又恢复了常年不变的笑容。

陈景睿冷冷盯着他,阴鸷的目光中闪动着熊熊的怒火。陈景墨生怕他们两人对上,赶紧让旁边的丫鬟送上茶水,陈景睿却眉毛一竖,连茶盏带茶托没头没脑地砸过去,小丫鬟头一闪,正砸在她的肩头,顿时浑身热气腾腾,满是茶水茶叶,茶具也掉得粉碎,整个人吓得惊呼一声,面无人色。

陈景睿冷冷盯着肖凌风,道:“你再出这样败坏名誉的馊主意!咱们自小的情分就此没了!”

肖凌风虽然是晋王世子,学武学文却与陈景睿是同门师兄弟,感情向来十分要好,从来没有红过脸,他素来知道陈景睿脾气暴躁,却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说了两句玩笑话就能将他激怒成这副模样,知道他自恃身份高贵,绝不肯用这种法子,当下笑道:“景睿,是我错了,不要生气,来,坐下喝酒。陈景睿却冷冷瞧着他,半天都没有说一句话,直到陈景墨再三好言相劝,他才慢慢坐下,却也不再看肖凌风一眼,似乎仍旧在气恼。

肖凌风原本只是说笑,他们不是皇孙就是名门公子,用这些下三滥的法子去对付一个小丫头,说出去有辱声望,却没想到陈景睿会这样生气。

旁边的陈景墨却知道,大哥是下午在明郡王那里受了气,才会借机发作在这里,他不由感叹,大哥平日里好好的,固执的劲儿一上来不管是皇孙贵胄还是自小的朋友,那是半点情面都不讲的。

肖凌风夹起桌上鱼翅送入口中,慢慢嚼着,好一会才道:“说完了玩笑话,咱们也该说说正经事。”他使了个眼色,旁边的心腹立刻让所有词候的人会都退下。

他轻声道:“如今局势微妙,我提醒你们,不如早作打算……”,

陈景睿兄弟俱是神色一变,武目公府是太后娘家,又是大公主夫家,真正是声名显赫、烈火烹油,根本不愿意掺和到皇储之争中去,然而皇家人,却未必肯轻易放过他们。

肖凌风微微一笑,便接着道:“太子与秦王两位殿下的争夺已经到了明面上,将来万一太子登基,秦王未必能安享太平。”

陈景墨一愣,想要借机岔开话题:“泰王毕竟已经是亲王,太子仁厚,必不会对兄弟怎样的。”

这话一说,肖凌风却笑得更淡漠”,天下皆知,秦王战功赫赫,盖过太子,陛下并不是不想赏,实在是无物可赏,他威震天下,臣强而主弱,自然难得相容,更何况如今秦王的权柄越过了太子,到时候便是太子不忍心,也非要除掉他不可!纵然太子仁厚,舍不得下杀手,那羽翼渐丰的皇长孙呢?还有杀伐果断的燕王?还有诡异莫测的明郡王?他们谁肯放过秦王?”

陈景睿冷冷望着肖凌风,道:“若是泰王愿意,大可以解兵权,散余财,辞官爵,回封地,照样过太平贤王的日子。”

“这只能保得一时”,肖凌风冷笑”,过不上一年半载,不知旁人会不会一时兴起,列你几条罪状,不死也得削爵抄家!”

陈景睿却神色淡淡的看着肖凌风,慢慢道:“我早已有言在先,你我亲如兄弟,在一起的时候只论兄弟之情,不论国家大事,今日你字字句句都不离这些,恕我不奉陪了!”说完,起身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景墨一愣,赶紧弯腰向肖凌风告罪,他哥哥敢如此无状,是因为有多年的交情在,他可没这样的胆量,连连请罪后,看着肖凌风并没有生气的模样,这才赶紧离开。

陈景睿回到武国公府自己的书房,还是一哥生人勿近的模样,陈景墨不由自主劝道:“大哥,我知道你还在为白天的事情生气,但是夏茹溪有那明郡王护着,大公主又十分喜欢她,周王世子说的那些话虽然确实混了些,却未必没有可取之处,你若真是想要为兰馨报仇,找个人——”

陈景睿的眼前却突然闪过夏茹溪清丽得动人心魄的容颜,听了这话不知为什么更加恼怒,抄起一旁花梨木的精致小炕桌,连同桌上一套青玉文房四宝,双手高高举起,狠命往地下掉去!不要说那些脆弱的用具,连小炕桌也散了架,木腿木条四处迸飞,吓得里外侍候的丫鬈一个个合眼、闭嘴、低头,心里乱扑腾,真怕大少爷迁怒自己。

陈景墨骇然地望着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哪一句话说错了……,

武国公府的两位少爷并不知道,他们刚一离开画彷,肖凌风便对着帘幕后面的人朗声道:“好了,你快出来吧!”

帘子一闪,来人一身锦衣华服,轻袍缓带,双目中如有清浅水雾,而脸上神情,更有一种拒人干里之外的冰冷。

“天桦,你都听到了吧,武国公府的人,打的是独善其身、两不相帮的主意。”

肖天桦在桌边坐下,修长的手中把玩着一只白玉酒杯,脸上的神情带着若有所思。

“照现在局势看来,咱们还是早作打算的好。”肖凌风眯着眼,伸手屈下食指,”你可转告皇叔修书三封,分寄齐王、鲁王、蜀王,微露对太子不满之意,点到即可,不必深言。”他慢慢屈下中指:“其二,禁卫军掌握京都守卫大权,那几仙,,,,要派妥当的人去收买,即使不能为我们所用,将来一旦有事,他们能保持中立便好!再其三“他又屈下拇指”,皇上身边,一定要派最靠得住的人去。”

肖天烨却置若罔闻,丢下杯子站起来,走到窗边,亲手卷起了湘竹长帘,推开了所有窗子,向着外面的茫茫夜色看去。他淡淡笑道:“你当真以为皇祖父年纪大了,对京都异动一无所知吗?我告诉你,他才是真正的老狐狸,看着我父王与太子斗的你死我活,他却站在旁边乘凉,你说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肖凌风皱起眉头,唇畔虽然还是带着笑容,却已经是说不出的凝重:“你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还是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吧“肖天烨懒洋洋地说,径自坐在窗边,神情有些心不在焉。

肖凌风不由恼怒:“今天是怎么了,一个两个都不肯好好谈正事,难不成都被狐狸精迷住了心窍?”

“狐狸精?也许真有狐狸精也说不定。”肖天桦回过身来,勾起唇角,如清泉一般的双眸中有股幽亮的光芒在微微跳动。

肖凌风脸上挂了笑容,道:“你让我故意试探陈景睿,是担心他想不出好法子来对付夏茹溪呢,还是担心那位小姐的安危?”

他会担心夏茹溪的安危?!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肖天桦微微一愣,旋即哈哈大笑,竟将手中的白玉酒杯随手抛入了湖中,酒杯发出一声轻响,便沉沉坠了下去,在河面晕成淡淡的涟漪,远远望去竟仿佛升腾起一片朦胧的烟霄。

肖凌风望着他,神情带上了一丝迷惘。

福瑞院

画儿在轻声安慰着梨香,然而梨香却哭个不停,泪水和着面上那抹鲜红的掌痕,越发显得触目惊心口

“王妈妈心也太狠了,这一巴掌到现在还没有消下去。”画儿埋怨,轻手轻脚地给梨香擦药。

梨香疼的倒抽一口凉气,只觉得脸上沾了药膏,却仿佛一支无形的针刺入,那样疼痛。半晌,才勉强笑道:“王妈妈只是做给李姨娘看的,并不是有心针对我。”

“就其是这样,也没必要下这样的狠手啊!丫鬟就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吗?”燕儿平日里被王妈妈欺压惯了,只敢低声抱怨,却不敢高声,生怕隔墙有耳。

梨香抽噎着还待说什么,王妈妈却已经从门外走了进来,看见里头的情形脸色一沉道:“梨香,夫人叫你,快去吧,可别耽误了时辰!”

梨香不敢耽搁,立刻起身跟着王妈妈走了,丢下画儿一脸忐忑地想着是不是被王妈妈听到了刚才的话。

自从小少爷生病开始,内室就不许任何人轻易进去,除了林氏、王妈妈、乳娘高氏和钱大夫,唯一被允许进入的人就是梨香了。

梨香深深知道,这并不是因为自己在夫人心中的地位有什么持别,而是因为当时自己也知情,所以夫人持别防备着自己。她屏气敛息地进了内室,一进去就闻见一股浓重的中药味,然后是婴儿虚弱的哭声,她心里一凛,越发忐忑。钱大夫说孩子身上的热度已经蔓延到肺腑,活着对他而言已经是一种彻骨的煎熬,建议让小少爷就这么走,然而夫人却宁愿用各种法子吊着小、少爷的命,而且出乎意料的坚枷…

林氏在这一片喧闹中懒懒的坐在炕桌前,正在喝茶。

梨香放轻了脚步,走到林氏身前曲一曲膝,恭敬行礼:“夫人。”

“来帮我锤锤腿巴”林氏将茶杯放在桌上,一手撑着下颌,绣着红色大福字的宽袖由绮着案几上的手,自乌木的棱角铺泻而下,带了一丝说不出的冰冷。

“是。”梨香上前去,轻手轻脚地给林氏捶腿。

里边突然传来夏浩撕心裂肺的啼哭声,梨香一愣,知道这是钱大夫又在换药,她赶紧低下头去,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林氏听着里头的动静,看了一眼梨香的反应,嘴角带了一丝冷笑。她随手拿起茶杯把玩,面上的笑意愈见浓重:“今天的事情我都听说了,委屈你了。李姨娘这样无理,王妈妈要是辱骂她,毕竟有失了体绕!她不过是借着惩治你来羞辱她罢了!哼,不过是一个妾,居然还敢跑到我院子里来耀武扬威!”话说到最后已经勾起了她心底的强烈恨意,茶杯在手中越攥越紧,手指一个恍惚,茶杯掉在地上掉了个粉碎。

梨香心中十分恐惧,脸上却强带了笑容道:“奴婢明白。”

林氏一手掩唇,纤细美丽的指下谦出了几许沉沉的笑意。然而这样的时候,她发出这种笑声,不由让梨香猛地一怔,心颤不止。

“外院的霜晴是你妹妹吧?明儿叫她进福瑞院来服侍好了。”

闻言梨香猛地抬头,正看见林氏微笑着望向自己,她微微打了个寒噤,脸上的笑意越发勉强:“夫人对奴婢太眷顾了,奴婢感激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按理说奴婢不应该推辞主子的恩典,可是霜晴手脚笨得很,遇到事情怕帮不了夫人,反而惹夫人心烦。”

林氏亲自用一双保养精细的手握住了梨香,“瞧你这么着急,我也不过是随。说说,你不想让她来,我便不让她进院子来,也就罢了”

梨香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一个炸雷从天上掉下来:“梨香,我想让你去服侍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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