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向来心软，见到梨花带雨的齐嫣儿也硬不下心肠再说一句重话，但若她此时松口，等到齐嫣儿进门那一天，她就后悔莫及了，为了自己和展莫渊幸福的未来，她不能在这种时候心软。
“你说温柔会答应齐嫣儿吗？”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切的温庭筠突然转身问身后的莫茹素。
“属下不知。”莫茹素诚实回答。
自从这次回来，他们俩之间的对话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温庭筠问十句话，有九句莫茹素的回答都是“属下不知”，剩下的一句就是“属下遵命”，她不再和他顶嘴，不再阴阳怪气地说一些让他伤心的话，不再对他冷言相对，这样的莫茹素，冰冷得像一个木偶人，没有任何感情。
如果可以，他宁愿他们的关系像以前那样。
是没有感情了吗？所以才能做到这样的无欲无求。
“茹素，如果你真的想离开我，我可以马上放你走，你不需在我身边如此煎熬的。”这次找她回来是因为太过思念，早知结果是这样，他应该早点放她走。
“保护主子是属下的任务，属下不敢离开。”
“我知道了。”他不再说话，看着远处的两个人，齐嫣儿依旧在那儿跪着，泪水像怎么都流不完似的不停流出来，做戏能做到这个份上，也真是有了几分乐趣。
“嫣儿，夫妻之间是容不得第三个人的存在的。”温柔叹气，“你年龄还小，长得也这么漂亮，以后会遇到更好的男子，你看啊，像我表哥、叶隽啊都是不错的选择，长得比展莫渊帅，虽然我表哥是穷点，但是叶隽有钱啊，你嫁给他们都比嫁给莫渊要好许多，你若是觉得不好意思，夫人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下！”
“嫣儿心中只有将军，求夫人成全。”
“不可能。”既然软硬不吃，那就都别吃了，“嫣儿回去收拾一下细软准备离开吧，本夫人会给你钱，足够你花上个几十年，你走吧。”
“嫣儿是将军救回的，没有将军的命令，嫣儿绝对不走。”
“那好。”不远处展莫渊和叶隽正谈笑着走过来，“将军正走过来，有什么话让他说就是了，我也懒得当这个恶人。”
她认为，只要她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让齐嫣儿离开，展莫渊是不会有异议的，没想到，她错了。
展莫渊和叶隽走过来之后，叶隽见齐嫣儿跪倒在地，额头上还有明显的伤痕，若有似无地瞟了温柔一眼，把扇子一收上前扶齐嫣儿起来，并说道：“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可以跪在地上呢，啧啧，你看额头都受伤了，还好不是很严重，若姑娘的花容月貌有损，可真是天下男子的损失了。”
“将军，”齐嫣儿被扶起来之后，避开叶隽，软软地倒在展莫渊怀里，带着哭腔的声音连温柔听了都不禁动容，“将军，嫣儿……嫣儿没错。”
什么意思？温柔头脑之中开始敲锣打鼓，这个女人是打算来一次大逆转吗？
果然不出温柔所料，齐嫣儿趴在展莫渊怀里，一双小手放在他的胸膛，哭哭啼啼地申诉着说：“夫人见到嫣儿，什么理由都没说就让嫣儿跪在地上给她磕头，嫣儿明明没错，嫣儿不知道为什么夫人会让嫣儿这么做，嫣儿不知道哪里得罪夫人了，夫人会这样对嫣儿。将军，请为嫣儿做主。”
怪不得书上说女人在装可怜的时候把“我”字换成自己的名字会得到意料之外的效果，今天看到齐嫣儿，温柔算是明白了，这才叫撒娇，这才叫吃人不吐骨头。在这种人面前是讲不得道理的，温柔不想再和她纠缠下去，也不再多说，只说了一句：“我没有这么做，我先回房了，今天的太阳有点大。”
“温柔。”一直没说话的展莫渊突然叫住温柔，“你不打算为自己说点什么吗？”
刚转过身的温柔，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眶泛红，她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转头看着展莫渊笑着问：“不知道将军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您是相信了齐嫣儿的话，认为是我在故意找茬？”
“我没这么说。”展莫渊避开她的眼神，“只是话还是说清楚的好，不要让外人觉得我将军府欺负人不是吗？”
“我没做过，就这样，你们爱信不信，我问心无愧。”他这话是摆明不相信她了，书上说，男人在温存之后就会变成另一个人，展莫渊也不例外吗？如果是这样，只能说她眼瞎了，识人不清。
“将军，嫣儿没有说谎。”齐嫣儿嘟着嘴，半撒娇半委屈地说，看着展莫渊的心偏向自己，这才稍稍放心，果然男人都是受不了美色诱惑的。
“柔儿，你不要这样。”
“我有些乏了，我先回房了。”温柔不再理他，他们相识的时间虽然不是很长，但是她知道展莫渊不是那种轻易为美色就动摇的人，他应该是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吧？齐嫣儿是他从战场上带回来的，也许没那么简单，刚才是她多想了。
想到这儿，温柔决定不在这个地方多待下去，一方面是不想看到齐嫣儿那张小人得志的脸，另一方面也不想让展莫渊为难。
“我送你。”叶隽对展莫渊抛了一个媚眼，小跑着跟上温柔的脚步。两个人并肩走着，一句话也不说，叶隽偷偷打量了温柔一番，这丫头最近似乎白了一些，眉眼看起来也顺眼了不少，不愧是当年京城第一美女的女儿，虽然比不上她母亲，但是细看起来，五官还算精致，有发展成小美人的潜力。可惜和齐嫣儿相比，确实逊色了许多。
“不知道陛下一直跟着草民是为何事？”走路跟着一只很大的跟屁虫，很不爽，尤其还是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真想揍他两下，可碍于对方的身份，温柔也只能强压怒气。
“朕以为展夫人会寸土不让，没想到夫人见到莫渊和那姑娘那么紧密地抱着竟然也会无动于衷。”
叶隽这话带着挑衅的意味，温柔自然能听得出，不过她倒是好奇了，她和嫣儿的事情，他一皇帝那么关心干什么？难道真如坊间的传闻那样，皇帝和大将军有一腿？
温柔真是郁闷了，一个长得一般的男人而已，为什么男人女人都与自己抢？而且这两个人还都实力不俗，如果可以，她真希望把这两个人凑成一对。
当然她这只是想想，可她没料到，在以后，这两人还真走到了一起，到时候她也只能感慨一句，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陛下找温柔应该不仅仅是消遣温柔这么简单吧？”一个帝王跟着自己绕弯子，想想也不简单，她又不是傻瓜。
“夫人说得没错，如果朕没记错，夫人是最后一个见到青月夫人的人。”聪明人面前也不需要绕弯子，这就是今天叶隽找温柔的目的。
“原来这才是陛下的目的啊，陛下九五之尊享有天下，难道也对钱有兴趣吗？”叶隽说的这些话，让温柔不由得心中一凛，产生了一个十分不好的想法，这个想法在冒出的同时迅速被自己压下，她不应该这样想展莫渊的，他们是夫妻，最不该有的就是猜忌，她刚才已经猜疑过他一次，不可以再有第二次。
“朕刚得天下不过几年，若是得到那笔宝藏，自然是如虎添翼。”叶隽勾起嘴角轻笑，一双桃花眼勾魂摄魄。
一个男人长得这么祸国殃民，真应该拉出去千刀万剐。温柔愤愤地想着，脸上却露出笑容：“陛下说得是，但是温柔真的不知道什么宝藏，让陛下失望了。”
“夫人以为朕是傻瓜吗？若是你不知道，为何朕提到青月夫人你就知道朕是为了钱？夫人装疯卖傻的本事真是高超，若不是朕观察入微，还真会让夫人骗了呢。朕在说青月夫人的同时，夫人下意识地摸了一下你脖子上的玉佩，如果朕所料不错，这玉就是夫人送的吧？在过去的几年，朕一直派人寻找宝藏的下落，到最后，朕找到了，但是他们告诉朕，想要打开这个宝藏，必须有钥匙，如果强行打开，触动宝藏内的机关，宝藏就会马上爆炸。”和聪明人说话，最没必要的就是绕弯子，自己累，他人也累。
“陛下是想说，那钥匙孔的模样就是温柔脖子上玉佩的模样吧？”温柔嘲讽地轻笑出声，九五之尊又能怎样，到头来也不过是个可怜人，“既然如此，温柔也不再绕弯子，没错，这玉确实是宝藏的钥匙。”
叶隽没想到温柔会回答得这么干脆，稍有些震惊。但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点小震惊还不足以让他显露出来：“不知道夫人是否可以慷慨相赠呢？”
“我相公说得对呢，陛下真是个喜欢说笑的人，陛下难道没听说过京城人对温柔的评价吗？”
“什么？”
“爱钱如命。”温柔转身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解下脖子上的玉佩放到掌心把玩。这是一块暖玉，她自小身子不好，身体常年冰凉，娘亲特意找人寻来这块暖玉送她，这也是她五岁时的生日礼物。当时她还嫌弃这块玉长得丑，怎么也不肯戴，结果表哥一直吵着让她送他，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她硬是把这块玉挂在脖子上戴了十几年。
娘亲过世的时候曾拉着她的手交代过，这块玉一定不能轻易送人，因为这块玉代表着富可敌国的宝藏。最初她并不明白娘亲这么说的意思，她只是以为这块玉很贵，娘亲怕她不当回事而已，后来她看了娘亲的手札之后才明白这块玉的秘密。有了那些宝藏，她就可以笑傲整个大陆，但是她从来没有去看过宝藏，也不曾动用一丝一毫，她坚信用自己的双手就可以养活自己。
“温柔此生有两个爱好，一是数钱，一是种地，种地是为了更好地数钱，这个陛下一定不曾听闻过，也是，陛下久居庙堂之上，哪里能听到这些市井传言。温柔推荐陛下去买一套《京城奇闻》，这样的话京城大大小小的八卦您都可以了解透彻了，比如西城的牡丹花魁为何和礼部张大人纠缠不清，刑部成大人为何是妻管严，兵部打造的武器为什么会流落市井，又比如，皇宫之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闻。”
“朕一定会去看的，谢夫人。”他一定要去看看，自己的这帮臣子竟然有这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尤其是兵部的武器，当然他也好奇那些自己都不曾听说过的皇宫秘闻。
“陛下要钱是为了打仗，是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是为了扩张领土吧？我娘是个善良的人，她曾说过，这笔宝藏只能救人不能伤人，若是伤人，她宁可让我把宝藏全部毁掉。作为一个帝王，巩固政权、扩张领土都没错，但是会有很多人因此而流离失所，这些都是娘亲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温柔不能将玉交给陛下。”
“温柔，这才是真正的你吧？”不卑不亢，不为强权低头，这样的女子能让展莫渊遇到，是他的福气。
“陛下说什么呢？真正的温柔只会做粗活而已，不知道陛下有没有兴趣留在将军府吃饭？温柔亲自下厨为陛下做个三菜一汤。”她最近可是练了很久的厨艺，烧出来的菜已经不是黑色了。
“唉，这就算了，朕宫中还有事情，先走了。”
“陛下。”温柔叫住他，“温柔有一句话问陛下。”
“什么话？”
“对你们男人来说，权力真的那么重要吗？”
“夫人这句话说错了，对一些男人来说，权力很重要，夫人切不要以偏概全，朕真的走了。”叶隽逃跑一般地离开，走出去很远之后拍打着胸脯心里暗想：“还好没留下来，朕还年轻帅气，可不想这么轻易地被毒死。如果朕死了，天下要有多少女子伤心欲绝，跳崖殉情？为了天下女子，朕也不能死啊。”
以偏概全了吗？温柔站在原地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有人刺杀她是为了宝藏，莫茹素试探是为了宝藏，表哥演戏是为了宝藏，叶隽步步紧逼是为了宝藏，那展莫渊呢？他是为了什么？她知道不应该这样猜度展莫渊，但是有些念头一旦冒出，就怎么也压制不下去。
爹曾经说过，夫妻之间是不应该有任何隐瞒的。
这个问题，也只有展莫渊能给自己答案。
想到这儿，温柔大步走向展莫渊所在的书房，与其在原地没头没脑地胡乱猜疑，不如找到当事人问个清楚。如果展莫渊是为了情，他们就好好地过日子；如果是为了钱……这个可能的后果她还没想过，反正就这样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