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晔点点头，“我答应你的事怎么会没有做到？刚刚已经在朝堂上宣读了圣旨。”凌晔似乎觉得脖子上的朝珠有些沉重，便有意无意的伸手扯了扯，刚想唤下人进来帮自己更衣，却不想陈霜霜犹豫了片刻，随后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伸手帮他把朝珠脱了下来。凌晔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直勾勾的盯着她。
陈霜霜尽力想让自己的动作自然一点，可无奈自己除了夏逸之外哪里帮别人更过衣，手不禁有些微微颤抖。虽然并无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自己欠他太多，他来不及换朝服看来也是因为自己，这样做自己能减轻一些犯罪感罢了。可是尽管这样，在接触到凌晔炯炯有神眼光的注视以及他带着浅浅微笑的表情，还是不禁觉得有些尴尬。
凌晔实在没想到，自己不经意的一个动作，她居然看在了眼里，那这是不是说明，她对自己有了与先前不同的感觉了呢？不觉轻轻咧嘴一笑，可随即又发现，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随心的笑过了吧。的确，这样想笑就笑，不用掩藏半分的自己实在太过久违了，久到连自己也忘了上一次这样无关城府的笑容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你笑什么？……”陈霜霜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打在自己脸上，不由的往后缩了缩，“有那么好笑吗？”
“呵……”被她这么一说，凌晔更加笑出声，抬眼见她，鬓角的发丝被风吹得拂过脸颊，不觉伸手帮她挽在而后，却不想被陈霜霜不着痕迹的避开，“我，我怕痒……”
凌晔的手僵在半空，缓过神后才发觉可能真是自己太操之过急了，又觉得气氛似乎有些尴尬，不免失笑，“我也怕痒，所以……把朝珠拿开，别把手搁在我脖子上！”
被他这么一说，陈霜霜才发觉到自己发愣时双手一直拽着朝珠，搁在他脖子上。赶紧把朝珠拿了下来，然后又走回对面榻上坐着，不敢看他，只因为不敢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去面对他的眼神中那种柔情，明知道自己应该试着去接受，可是却始终无法说服自己……
“明天就起兵了，朕已经决定这次要御驾亲征，我们的事，朕不会忘记。”凌晔靠近她说道，“等了却朕对你的承诺，就名正言顺的册封你为天启国皇后。”
“御驾亲征？”陈霜霜抬起头看他，眼神亮亮的，似乎想到了什么。
“是啊……有什么不好吗？”凌晔有些失落的惆怅，似乎自己刚才话里的重点不是这个吧？
“那……我可以一起去吗？”陈霜霜试探性的问道，眼神像个要讨糖果的小孩子般怕被拒绝。
“不行。”凌晔想也没想就摇头否决，“我们虽然兵力强盛，但这失去打战，你不能去。”自己不想管那么多，也不会去想她要随驾亲征是不是舍不得自己这些，因为知道根本不可能，她想去见夏逸，自己不是不知道。不过，这些对于凌晔自己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不管她出于什么目的要去，自己都不会答应，只因为是她。任何事情，只要有一丝丝危险或者对她存有威胁的存在，自己就不会让她去以身犯险。自己不是夏逸，想要守护的人，自己就要她安安全全的呆在自己身边。
“我只想再见他一面，就最后一面。这都不行吗？”陈霜霜看着凌晔，眼神已经从刚才的祈求变成了非去不可的决心与肯定。“我只想知道，他安不安全，过得好不好。”
“对不起，我答应不了你，我无法看着你身处于危险当中。”
“怎么会危险？”陈霜霜坐直了身子看他，“你也说了，天启国兵力强盛，我自然不会有事，再者这也不是什么打战，乌念梦一党现在根基未稳，怎么能调得动兵将？”
“不。”凌晔摇摇头，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跟她说起乌念梦已经掌管夏国朝政的事，便开口道，“朕也是刚刚收到的线报，乌念梦已经掌管了朝政，名义虽为替夏逸听政，但实际上已经手握重权。我们这次去，还要保证夏国的百姓和夏逸平安无事，所以虽然兵强力盛，但势必凶险。”
“什么？她已经掌管了朝政？那夏逸呢？他怎么样了？”陈霜霜不敢想象，如果乌念梦对夏逸做出一点什么事，那后果将会怎么样严重到不可设想？
“放心吧……他没事。”凌晔看着她眼里焦急的关切的神色，无奈的摇摇头，尽管知道她会有这样让自己心痛的反应，可自己还是瞒不了她，“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乌念梦似乎在忌惮他些什么，并没有把他怎么样，只是软禁在了勤政殿。”
听到凌晔这么说，陈霜霜才松了一口气，不自觉间手心里已经全是汗。她不敢想象，如果夏逸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该怎么样？
“你总是这样，只有他的事才能让你有这样的情绪吗？”凌晔的声音很轻，笑着摇摇头，“你真的想去吗？”罢了罢了，如果她真的想去，那自己便让她去吧，如果没有一次真正的告别，这么深的执念，叫她怎么放得下？至于安全不安全……只要她去，自己必定以最强大的自己陪着她，尽管遇到的最多只是细小的威胁。
“我真的想去，我要见他一面。”陈霜霜见凌晔有所动摇，便坚定的点了点头，对不起了，我总是利用你的不忍对你做那么残忍的事。“真的，我只要着最后一面，让我把话跟他说清楚，之后我便义无反顾的跟着你回来。”
见她认真得生怕自己不答应的样子，凌晔不禁失笑，“好，你想去便去吧。”
你想去便去……这句话让陈霜霜心里开始泛起酸涩，渐渐蔓延到喉咙里，鼻子里，最后红了眼眶，哽咽了话语。自己欠凌晔的，真的太多太多了，这份恩情，这份感情，自己该用什么才能回报得起？
“你无需太感动，我只有一个条件，这必须是你们之间的最后一面。这一面之后，你是天启国国母，他是夏国国君，你们没有需要回忆的过去。”凌晔看着陈霜霜一字一句的说道，虽然知道这样很残忍，但这句话，自己不得不说。“答应我，好吗？除了一心一意，其他的，我不会苛求你太多，也没有什么其他的需要你去做，只要一心！”
“好……我答应你，见过这一面后，我和他就只是陌生人。过去没有回忆，现在没有交集，将来更没有未来，我能做到一心。”陈霜霜认真的点点头，可泪珠却因为她的动作像断了弦的珠子般掉落，“啪嗒——”一声打在明黄色的榻上，迅速融在了一片黄色中。她不想忘了夏逸，可又不能辜负凌晔，就像昨天那道选择题一般，自己不愿看着夏逸身在危险之中，腹背受敌，又不想答应凌晔的条件，挣扎到最后自己还是明白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只能选择一样，昨天自己选择了答应，今天自己同样会选择妥协，因为自己不能在凌晔帮了自己后对他的感情依然时若不见，他的恩情，自己必须要报，所以，这样的选择不是非如此不可，而是除了如此，自己不会安心。
“请你不要怪我。”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吧，希望你不要怪我，原谅我的自私。”
凌晔点点头，或许这时才明白，所谓自己的自私，在她看来是理所当然，而她所认为的她的自私，在自己看来又是非这样不可，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感觉，是因为自己与她在自身看来，都是有愧与对方，如果……这样的羁绊能够让她留在自己身边，那自己愿意一直自私下去。
“回去吧，挑个稳妥的人跟你一起，把珍珍安顿好，明日就要启程了。”凌晔拍了拍她的手说道。
陈霜霜点点头，缓缓走出了书房……
是夜，陈霜霜一手支撑在窗梁上，一手摇着自己腿边的摇篮。看着里面睡得正香甜的女儿，陈霜霜不禁露出一个微笑，明天自己就要见到他了，可惜珍珍却无法跟着一起去，要不然他见到珍珍该会有多高兴啊！
抬头望了望正斜斜挂在窗外树梢头的那轮明月，陈霜霜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悬着的心似乎有些变化，不是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的轻松，而是事情即将要走到结局的激动，虽然这个结局并不是皆大欢喜的大团圆，但陈霜霜知道，能够互相都平安的在同一片天空下生活，看着同样一轮美好的皓月，这样的结局对于自己与夏逸来说，已经是万幸。不知道为什么，今晚陈霜霜并没有太多的悲痛，不似昨晚那样痛心到觉得连呼吸都是困难，今晚的情绪之中，更多了一股无奈的必然，因为知道它时必然的，所以最大的情绪只能止步于无奈这个词。如果说明天的最后一次见面之后的分别让自己痛苦，还不如说陈霜霜更加期待明天的见面，因为陈霜霜知道，只要知道他没事，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陪自己说会话，道个别，或许自己就能无波午澜的接受这场早就注定好的分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