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若动了动唇,想要解释,却发现气血上涌,冷不防捂住唇,重重咳了几声,整张脸顿时由惨白变成通红。
那红,隐约有些不正常。
苏靳寅心下焦急,奈何他也不会医术,根本就无能为力。
“王妃,您……”他提着心,小心翼翼的开口,却发现不知该说些什么。
顾惜若捂住唇,闭上眼睛,疲惫的摇头,“我没事。你去看看,青冥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我有点渴了。”
苏靳寅复杂的看了她一眼,起身往方才青冥离去的方向走去。
直到那道人影消失在小路尽头,顾惜若才拿下手,摊开掌心,殷红的血迹在月色下泛着森冷的光泽,隐约还有热气升腾,袅袅缕缕,随风而去。
她苦笑着,又咳了几声,从袖中掏出之前那方染血的锦帕,重重的,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将掌心的血悉数擦干净,再将唇角溢出的血迹抹去,并在地上费力的挖了个小坑,将那方锦帕埋了下去。
重新填上土后,她才喘着粗气,身子像是失去支撑般,颓然靠在了大树上,闭目养神。
就在她身后不远的一棵树上,苏靳寅看着她平平静静的动作,心口蓦地一痛,几欲从树上跌落。
山里的月,不知何时变得那么冰冷,银白月光洒在她清瘦的小脸上,微微凝结苦楚,在她紧皱的眉心烙下死寂。
模模糊糊中,她仿佛听到了马蹄声归来,马上那人意气风发,朝着她伸出了手,扬眉轻笑。
他道:“若若,我回来了。”
她仰头看他,却瞥见他身后一轮弯月隐没在云层里,露一点欠缺,将圆,未圆。
忽然就这么掉了眼泪。
“段某人……等你回来……咱们一起看中秋月圆……你说……好不好……”
半个时辰前,东梁国鹿城的长街上,忽然响过一阵雨点般急促的马蹄声。
为首一人便是刚从东梁国驿馆策马疾驰狂奔向岐城的段天谌。
他身子微微前倾着,身上披着的浅紫色披风在风中簌簌作响,划出一道清冷而凛冽的弧线。
初秋的夜风拂过他的脸颊,吹起鬓边散乱垂落的一绺长发,不停打在他的脸上,带起一阵细细麻麻的火辣感。
他双手控制着马缰,如黑曜石般璀璨的双瞳里精光闪闪,宛如一只蛰伏的豹子。
待转过弯进入另一条长街后,他忽然问:“青苍,还有多久才能走出鹿城?”
“再拐过这个街角,就可以到鹿城城门了。”落后他半个马头的青苍有些无奈,“王爷,这话,您已经问过不下十遍了。”
段天谌微怔,随即苦笑了声,倏地心口剧烈抽痛,控僵的手紧了紧,一股不安的感觉随之扩大。
他一直都让人注意着佘煜胥的动静,此前他就曾经吩咐过苏靳寅,一有情况就给他发信号求援。
是以,在得到他的求援信号时,还不是很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儿,直接将之前准备好的青渊等人派了出去,并派人去查探情况。
不成想,在他与亓云帝坐在驿馆中时,他的手下人却跑过来告诉他,岐城那边出现了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当时他一颗心就沉到了谷底。
他对佘煜胥千防万防,甚至不惜出动大部分的暗卫,围在太子府周围。
为的,就是避免佘煜胥去岐城找他那小妻子的麻烦。
不然,以佘煜胥那变态的行事手段,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千算万算,却算漏了在东梁国里,还有一门异术,叫易容术。
于是,在吩咐好了基本事情后,他就带上所有的人手,直接离开云都,取道鹿城,并打算穿过那片沼泽地带和森林,取捷径直接狂奔向岐城。
本来,他可以不去理会佘映雪的。
此次,却破了例。
只是想维护她。
只是想告诉她。
他,其实很爱很爱她。
第一次,在外人面前。
不久后,在她面前。
段天谌胡乱抹去额头上沁出的豆大汗珠,扬起马鞭,猛力抽打着,只恨不得快些,再快些。
“王爷。”身旁青苍忽然唤了声。
他勒紧了缰绳,座下骏马长嘶,马蹄落处,哒哒作响。
却见前方街角处,站着两排黑衣人,个个手执长剑,气势凛然,如之前所遇见的那些黑衣人般,身上释放出浓烈的杀气。
已经是第五拨了!
而明显的,这一拨人马的武功比之前遇到的还要高强得多。
从云都到鹿城,急赶猛赶之下,也不过是短短的一个多时辰。
佘煜胥却派出那么多的人来半路截杀,还真是看得起他!
由此也可以猜得到,岐城那边的事儿有多凶险!
段天谌抽出腰间长剑,一手控僵,另一手执剑斜挑上方,剑尖泛着幽冷光泽,满身风尘也抵挡不住他外散的强烈戾气。
铿地一声,整个队伍的人齐齐长剑出鞘。
森白的剑身饮血而活,铿然作响,剑尖直指北部方向。
一盏茶后。
长街重新恢复了寂静。
尸体满地横陈,鲜血四处泼洒,隔着好几条长街都能闻到这样浓郁的血腥味。
段天谌收剑入鞘,端坐在高头大马之上,扫过那些黑衣人的尸体时,眼里划过一丝冷芒。
“王爷,咱们的人死了四人,伤了十人。”青苍策马上前,道。
段天谌淡淡“嗯”了声,漠然道:“记住名字。回去厚葬!继续前进!”
“是。”青苍连忙下去整队。
段天谌遥遥望着北方岐城的方向,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小小的泥人儿,神情于此刻温柔,醉了一地的月色。
在他身后,几十骑侍卫执剑待命,暗中还跟着二十多名龙鳞卫和一众谌王府暗卫,目光的落点,皆在前方那道颀长的背影上。
须臾,段天谌收起那个小泥人,双手控僵,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身后一众侍卫和暗中的手下也赶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