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她便抬眸看去,果见玉静瑜的脸色更苍白了几分,身姿纤瘦立于寒风之中,竟有种诡异的摇摇欲坠之感。
看来,她这个表姐,对孟昶也并非没有感觉。
她摆了摆手,掩饰住眉眼间的疲惫,冷声吩咐道:“既然南阳侯无法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么,本妃只好先委屈你一阵子了。青冥,带人下去,好生看管着,待来日再审。”
青冥连忙应是,脚下步子一转,堪堪挡住了孟昶遥望的视线,态度冷硬略带恭敬,“南阳侯,请!”
孟昶错过身子,又深深看了玉静瑜一眼,最后才是拂袖而去。
“表姐,您怎么出来了?”顾惜若叹息了声,走到玉静瑜面前,语带关切,“此事,关系重大,而孟昶又是唯一见证之人,有些事儿,我得让人问问他。”
玉静瑜拍了拍她的手背,收敛起满腔的复杂思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若若,你不必说,我都懂得。结果如何,我已经不想再去理会。更何况,那南阳侯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与我何干?”
她深深的看了眼孟昶离去的方向,素净的妆容里,掩盖住了所有可能的面部情绪,与她一直以来所表现出来的温柔贤淑截然不同。
顾惜若哭笑不得,若是孟昶听到这些话,指不定会有多气怒。
什么叫做“那南阳侯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样毫不留情的讽刺,以往的玉静瑜恐怕是说不出来,想来也是被气急了吧!
她瞥了眼身后的房间,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觉肩头上一沉,玉静瑜已经靠了上来,低声抽泣着,那瘦弱的双肩抖动不止。低回悲戚的哭声萦绕在耳畔,听得她一颗心也跟着紧紧揪了起来。
忽觉脖子里一凉,似是有什么液体顺着脖颈流了下去,她呼吸一窒,心里竟是说不出什么滋味。
本来以为,听到这样的消息,她至少会难过到痛哭流涕,甚至哭得死去活来,可说到底,她还是对自己不够了解。在看到玉子倾和孟昶缠斗的那一刹那,她脑子里却是出奇的平静,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却是想要尽快找寻出谋害玉老先生的凶手。
而其他的,竟是没有功夫去理会。
是不愿面对,还是无暇理会?
她忽然有些分不清,尤其是在看到玉静瑜哭得肝肠寸断的模样,一股深深的罪恶感蓦地窜上心头,似是要将她仅存不多的理智悉数淹没。
她袖中的手莫名紧了紧,忽然有些可以理解,方才玉子倾离开前的那一眼,到底代表了什么。
冷血,无情!
这该是他当时最深刻的感受吧,她想。
“表姐,别哭了。人死不能复生。咱们需要好好为外公寻找出凶手。”她一下一下的抚着玉静瑜的后背,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有耐心,可除了耐心之外,却再也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玉静瑜没注意到她的异常,泪水决堤般止不住,好几次都哭得差点岔了气,都是她帮忙抚背舒气,宛若一夕之间成长至此。
许久后,玉静瑜嗓子沙哑,才缓缓从她的肩头退离,顶着一双红红的眼睛,语带哭腔:“若若,祖父他……他死得冤枉啊!昨夜里,我还跟他说过话呢!怎的今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再多的话,到了此刻,说出来也变得矫情无用。
“我会找出凶手的。”顾惜若心中悲恸难当,可偏生她面上平静得可怕,本该是气势极猛的一句话,此刻说出来,平添了几分阴森的意味。
玉静瑜身子不着痕迹的抖了抖,虽心中诧异,可转念想起自己祖父死得不明不白,所有的诧异也都被悲戚替代,径自伏在顾惜若的肩头,亦没有看到那双明亮眸子里迸射出来的狠戾之光。
过了许久,玉静瑜重新返回了玉老先生的房间,临走前还狐疑的瞅了眼顾惜若,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所有的情绪还是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顾惜若负手立于阶前,看着遥远的天幕,乌云遍布,层层叠叠,如海潮般翻滚,一场狂风暴雨即将来临。
耳边是凄厉悲戚的哭喊声,也不知是否注意力不集中的缘故,听来竟感觉时近时远,诡谲森寒,毛骨悚然。
她微微抬起头,看着天边翻滚的云层,一时竟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段天谌是否寻找出一个结果了。如今苍京内隐隐约约不平静,若是他不能及时回来,恐怕局势就要有所变化了。
再者,段天昊也不是等闲之辈,他的身旁还站着虎视眈眈的柳朔存和柳皇后,若是他再生野心,恐怕事情就朝着不受控制的地方发展,应付起来,恐怕也很吃力。
到时候,他们前期的努力,可就全部为他人作嫁衣裳,徒劳无功。
青冥走过来时,天空已经飘起绵绵雨丝,他自雨帘中穿行而过,步履匆忙,神色冷肃,在看到立于阶上的顾惜若时,猛地加快了脚步,很快就站定在了顾惜若面前。
“属下见过王妃。”他抖了抖沾上的湿气,动了动唇,沉声说道,“属下按照您的吩咐,对南阳侯询问了一番,得知在玉老先生逝世前,他的确在旁边,只是据他所说,玉老先生会突然去世,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哦,”顾惜若淡淡应了声,“他可还有说什么?”
青冥摸不准她心中所想,仔细斟酌着措辞,才缓缓道:“回王妃,南阳侯还说,玉老先生的死,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也不过是中了旁人的算计而已。若是您想要找寻真相,或许可以从王府内部着手。”
顾惜若淡淡瞥了他一眼,转而移开视线,看向阶前朦胧的雨幕。
孟昶是否是无辜的,还有待查证,不过方才她问起此事时,孟昶避而不谈,却在青冥亲自去问时说出这些,倒是让她怀疑起他的初衷和根本目的。
看来,她得亲自去会会这个难缠的南阳侯了。
她偏过头,眼角微掀,用余光瞟了青冥一眼,忽而问道:“可有问出来,南阳侯出现在玉老先生房间里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