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臣商回到公司的时候,蓝筱泊跟在后面进了办公室,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公文袋。
“查到了么?”
“嗯。这是昨晚和今早拍到的照片。”
蓝筱泊将公文袋放在桌上,霍臣商目光清冷地扫了一眼,说:“打开。”
蓝筱泊将公文袋打开,一堆照片就散了出来,照片里的光线很暗,但是拍下的两个人很清晰,那是在医院的门口……
乔歆凌和……
“莫仲衍。”
霍臣商拿起一张照片,面色凝重,他认得照片里的男人,曾经他见过他一次,他记得他好像也曾经问过乔歆凌他是谁,那个时候她脸色好像有点堂皇,说是家里曾经的……佣人……
“对,这个男人的名字叫做莫仲衍,是乔家从很久之前就雇佣的保镖,乔家破产后,这人消失过一段时间后在美国出现过,之后……”
蓝筱泊顿了顿,因为这那之后,他并没有被允许继续调查下去,“霍总,太太失踪的四年,后两年都查到和他相关的资料,太太失踪的头两年,还需要继续调查下去么?”
蓝筱泊不知道霍臣商为什么要对乔歆凌失踪的事再调查。
但他也没想到,跟踪乔歆凌的结果,会被拍到她和那个男人在一起……
“今晚我会给你电话。”
最近霍臣商都很晚回家,今天不到六点就回到山顶。
珞佳燕好奇的就问了一句:“今天怎么那么早?”
“嗯,今晚没有应酬,歆凌回来了么?”
“啊,在家呢,昨晚说是朋友出了事故,所以陪了一夜才回来。”
珞佳燕说得有些小心翼翼。
因为毕竟是女人,总感觉最近霍臣商和乔歆凌之间的气氛不太好,昨晚乔歆凌打电话回来的时候,霍臣商正好不在,也不知道他们是在搞什么,大半夜的霍臣商去见了谁,乔歆凌的那个朋友,又是个怎样了不得的朋友,可以让她在外留宿。
“我知道了。”
霍臣商和珞佳燕一问一答的时候,一直没有停下走上楼梯的脚步。
乔歆凌也没想到霍臣商会那么早回来。
听到开门声,有些慌乱地挂断了一个电话,还刻意把手机藏在了口袋里。
霍臣商注意到了她的那个动作,却没有追问。
“昨晚加班了么?”
他问,同时脱下外套,解开领带,表情也好,口吻也好,动作也好,都没什么异常的。
但乔歆凌的心脏不安地跳动了一下。
她昨晚打过电话回来,对珞佳燕说一个朋友出了车祸,她必须留夜陪同。
让她替她和霍臣商说一声,结果她却说霍臣商并不在家,而且是深夜的时候突然跑出去的,外面下着大雨,他连伞都没有带……
“小妈没有告诉你,昨晚有个朋友出了事故,所以我留夜陪宿了么?”乔歆凌看着站在全身镜前的男人,他的背向着她,镜子里的脸孔又因为没有开灯而看不真切。
霍臣商转过身:“是哪个朋友出了事故?”
想要看到却看不到的时候,突然面对上他的眼神,反而让人心口一滞:“就是一个朋友。”
“所以在医院呆了一夜?”
这越听越像是质问的口吻,让乔歆凌想要忍住的那口恶气,还是没能沉得住气……
“你也不在家,是和谁在一起呢?”她问,几乎没有给他回答的时间,又说:
“莫锦年……么?”
连一秒的犹豫都没有。
那么堂堂正正的回答她,是不是代表他们已经旧情复燃?
都说前任是最危险的关系,男女之间,一个不小心,就会犯错!
“忍了四年,终于忍不下去了是么?只有她,才能让你变得像个男人,是么?”
乔歆凌一下子变得凶狠狰狞,咬牙切齿地质问霍臣商。
只要想到昨晚的某张榻上,他和她的翻云覆雨,光是那些想象的画面,就让她怒不可遏,双眸红得爆出血丝。
四年……
他怎么可以对她那么残忍?
她就是撒了谎又怎么样?
这就是他不履行丈夫的义务的理由了么?
不,那统统都是借口,都是骗了她,也骗了他自己的荒唐借口!
“男人和女人过夜一定会发生那种事的话,我是不是也可以想象,你和那个男人做了肮脏不堪的事?”
不知道是谁打开了灯,明亮的光线将霍臣商那一双充满憎恶的眼,照射地清晰得恐怖。
珞佳燕觉得自己好像是挑错了时间出现,她的手从按下日光灯的按钮上收了回来,“饭菜都准备好了,下来吃饭吧。”
“好,就来……”
乔歆凌迅速擦干湿润了眼角的泪,强扯出一抹笑,走过霍臣商的身边时,低语道:“我们的事,我们自己解决,不要让爸妈难做。”
晚饭餐桌上。
霍启山看了眼空着的霍骁希的座位,问珞佳燕,“骁希上哪儿去了?”
“嗯,说是去同学家玩了,吃完晚饭再回来。安吉拉也一起,歆凌,你应该知道吧?”
珞佳燕顺口问了乔歆凌一句,她却是愣了愣,那表情显示根本是不知情。
霍启山的眼神可是毒辣,怎么会不知道她不但女儿不关心,就连昨晚都不在家。
这丈夫不在家,老婆也不在家,是准备着给媒体丢他们霍家的脸面就是了。
“这小孙子的事,努力了四年,也不见有个成果,我想你们该去医院做个检查了,到底是谁有
问题。”
这问题简直是一石二鸟。
珞佳燕拉了拉霍启山的后襟,这老爷子,都让他不要插手孩子们的事了,他怎么就是听不进,难道四年了,还是看乔歆凌不顺心,打心眼里都还没把她当作自家儿媳?
“对不起,爸,都是我不争气。”
乔歆凌急着道歉,霍臣商却突然截断她的话,“不管歆凌的事,是我的过错。”
又在袒护她了么?
霍启山眼色一震,他不懂这个儿子到底是吃了什么迷了药,被这女人施了什么妖法,还在执迷不悟。
但是看着霍臣商的嘴唇又翕动起来,被“袒护”的乔歆凌觉得心脏一下子就要麻痹了……
因为他说:“一个没有子宫的女人,又怎么能生育?”
霍启山的震惊是理所当然的,珞佳燕的诧然也是必然的。
他们齐齐问过来,“歆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乔歆凌只觉得耳朵里一阵轰鸣,脑袋一阵眩晕,而这个时候,坐在她身边的男人,她甚至看到他嘴角的笑,那种阴冷到可以无声杀死人的笑……
她怎么预想,也不会想到,霍臣商会当着霍启山的面,将她四年前对他撒下的那个谎言,公诸于世!
他怎么可以这样……
他怎么可以!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可以生育,爸,小妈,我可以生育,那是个误会!”
“真的是个了很美丽了的误会,我想该好好的和爸妈解释一下,为什么那会是个误会。”
对比乔歆凌的坐立难安,甚至是急着哀求,恳求,霍臣商只是漠然地静静地坐在一边,目光似讽刺似痛恶地看过来。
他不再对她怜悯,不再对她呵护,就是她会哭得死去活来,他也不再在乎了么?
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地把她推入深渊?
为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能生育又是怎么回事?乔歆凌,在你眼里,我们霍家就是这么被你愚弄的东西么?”
霍启山勃然大怒,事态一发不可收拾。
书房里,是女人又哭又喊的嘶吟。
乔歆凌哭得梨花带雨,跪在地上请求霍启山的原谅……
原来四年前,她撒谎自己因为流产而造成子宫被摘除,博取霍臣商的怜惜,而让他尽快和莫锦年离婚,娶她进门。
“爸,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太爱臣商,我是真的怕失去他才会撒下那个谎,我不是有心的,我真的不是有心的……”
乔歆凌攥着霍启山的裤腿,男人的面目没有被她的任何一滴眼泪动摇。
擅长撒谎的女人,这一辈子嘴里都不会有一句真话。
他从来都没有相信过她,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对臣商就不是真心的……
用那么卑劣的谎言来拆散臣商和锦年,这个女人真的够狠心的……
“你是不是觉得臣商太爱你,所以就可以利用他对你的爱,肆无忌惮?乔歆凌,在你眼里不止把臣商当作傻瓜,你把我们所有霍家的人都当傻瓜戏弄!”
“不是的,爸,不是的!为什么你就是不信我是真心爱臣商的,你忘了当初他遭遇绑架的时候,是我替他挡了一颗子弹!”
“相同的道理,臣商已经把那颗肾给你了,不是么?”
夜色下的太阳上,霍臣商拿着手机和什么人通话,面色清冷地说:“不用再追查下去了。”
挂断电话,身后的书房里,霍启山走了出来,乔歆凌哭喊着又追了出来,一副女人纠缠着老者不停请求原谅,请求宽恕的画面,说不上为什么的丑陋,全数倒映在眼眸里……
霍臣商快步上去拉开乔歆凌,“够了,到此为止吧……”
“我不要,我不要结束,我不要和你结束!”
“那么就这么一起耗下去,一起死吧……”
当一声“一起死吧”落出霍臣商的双唇,他看着女人的眼神里再也没有怜惜,爱更是早已寻无踪影……
震惊,错愕,这些都不足以形容乔歆凌此刻心里被霍臣商掀起的震撼。
什么叫做一起耗下去,一起死?
霍启山也不明白霍臣商的意思,难道他还在执迷不悟,就算知道她是个满口谎言的女人,还舍不得放手?
“霍臣商,你说什么蠢话!”
霍启山严厉喝斥霍臣商,老爷子就是再气,也从来没有连名带姓的骂霍臣商过。
珞佳燕眼看情势越来越恶劣,只好上来把乔歆凌扶开,“臣商,别说气话,快和你爸道歉,歆凌有我照看着,你现在什么都不用管……”
书房里,霍启山将霍臣商狠狠训斥了一通,“你对那个女人到底是爱,还是债?她的确是救了你一命,但是你已经把你的半条命都给了她,这样还不足够么?为什么要放任她的谎言,骗了你足足四年?”
不,连同那失踪的四年,这个愚蠢的家伙被她戏弄了整整八年!
那种子宫被摘除的不像话的谎言,根本不需要四年的时间去发现。
这混小子肯定早就知道,但却一直在包庇隐瞒。
霍启山痛恶极了,为了那种女人,放弃莫锦年那样的好女人,还让他为了抢夺骁希,成了可耻的恶人。
就为了那种女人,他的理性,他的头脑都用在了哪里?
“你这个愚蠢的家伙,还要不争气到什么时候?”
霍启山挥起手杖就刮了霍臣商一棒子。
他不躲不闪,那砰的一声,让走到门外的珞佳燕吓了一跳,急忙跑进来,“老爷子,你这是在干什么?歆凌会撒谎也是太爱臣商了,臣商会隐瞒,也是因为太疼惜她了。”
“不是的,小妈,这和了爱了一点关系都没有。”
霍臣商面无表情地冷冷一声。
不管是霍启山还是珞佳燕,都不懂他的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有爱的话,就立刻跟她离婚!”
霍启山喝斥道,这四年来,要不是看在骁希的份上,他绝对不会接受那个女人。
失态发展到这个地步,似乎离婚收场是唯一的选择,但……
霍臣商淡淡无谓道:“没有必要离婚……”
什么叫做没有必要?
难道四年前的那份离婚书,他……
霍启山和珞佳燕面面相觑,却从没能从霍臣商那里得到准确答案,因为他已经上了楼,抓着愣愣站在外面的乔歆凌,回到卧室,紧扣上门,从里反锁。
“我不会离婚。”
乔歆凌脸上都是风干的泪痕,她的眼神剜去楚楚可怜,在霍臣商面前,凸显可怕的凶光。
她听到了他说的那句没必要离婚,所以她认定他还在迷恋她。
人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总会给自己一些期冀的假象,因为这样,她才能继续自欺欺人下去……
“是啊,不会离婚。”霍臣商说。
乔歆凌有些恍惚,心里有个最真实的声音在说,她听错了,他不可能不和她离婚,但是她却真真实实的听到,他说,他不会和她离婚。
“什么,为什么?”
霍臣商笔直地看着乔歆凌哭红的眼睛,这个他深爱过的女人,心目中单纯无邪的女孩儿,几时开始变得这么污浊晦暗,是他从没真正了解过她,还是从一开始,她就带着一张纯情的面具接近他……
真相,已经没有必要再追查下去了,因为……
“你在爸妈的面前公开那个谎言,不就是为了让爸把我赶走,这样,你就可以回到她的身边了么?”
乔歆凌大声质问,那声音简直就像是在尖叫。
霍臣商笑,那笑却没人能参透掩藏在里面的苦涩……
他说:“不……像我这样残忍的男人,还有什么资格回到她的身边?”
说这句话的时候,男人那双向来沉静的深壑眼眸竟然闪烁着湿润的液体。
“霍臣商,你对我真的很残忍,说什么爱我,说什么分开四年,都不曾分心想过别的女人,说什么霍骁希是个意外,全都是谎话,你才是谎话精,无羞之极的坏男人!”
乔歆凌无法再控制崩溃的情绪。
冲了过来对霍臣商又是捶又是打,揪着他的胸襟,恨不得把他的心脏掏出来撕裂……
她得不到的东西,别的女人也休想得到!
这么多年来,只要是乔歆凌的情绪,就算是无理取闹,霍臣商也放任为之,但这一次,他抓住了她的双手交叉桎梏在他的脖子左右……
“你敢说失踪的四年,是因为失去了我们的孩子,太痛苦,无法面对我,才避而不见的么?”
霍臣商质问她,那瞪起的眼珠,充满了噬人的魄力。
他是想说什么……
他是知道了那场车祸……
“你想要我调查那场车祸真正的事故原因,还是你从医院里逃走后,那两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再愚蠢的人也听得出,这是种威胁。
乔歆凌彻底傻了,痴了,乱了,崩溃了……
他都知道了么?
什么都知道了么?
“霍臣商,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满口谎言的女人了,是么?我对你的付出也好,对你的感情也好,都已经不存在了,是么?”
乔歆凌就像被霍臣商判了无期徒刑,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因为她觉得好痛,不管说什么都抓不住他了,该怎么办,她要怎么办才能把这一切都抹去!
她曾经接近他的确是带着目的的,因为她过怕了苦日子,她努力的接近他这个天之骄子,知道他是个内心封闭缺乏关爱的男人,就创造机会,不惜做他的小女佣,受尽他的冷眼,也要陪伴在他的身边,给他温暖。
然而在他被绑架的时候,为他挨枪子,她是真的动了情……
真的爱上了啊……
“你让我感受到的屈辱,直到如今,你还想用那些堆积起来的谎言捆绑住我,乔歆凌,你到底还有没有心?”
“既然看清我那么冷血无情,为什么不一脚把我踢开,你真的想和我一起死么?”
“对自己都可以残忍的人,何况是对一个自己憎恨的人。”
霍臣商怒瞪着眼,吐出了一句和对峙突兀的话。
难道他的意思是……
乔歆凌铮铮地瞪着眼,一道泪倏然落下:“这四年来,你是怕我对她不利,才和我在一起?你是为了监视我,在保护……她么?”
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味道。
四年前,她要不是干下那件错事,又怎么会制造出那场车祸,如果不是突发的意外,她不会躲他四年。
是她错过了夺回他的心的时机,都是那个女人的错,只要那个女人没有出现。
霍臣商就是知道她犯下的所有谎言,他都会原谅她的!
乔歆凌愤怒的脸孔上,有只修长的手指接住了她的眼泪,男人却笑着说:“这鳄鱼的眼泪,骗了我20年,已经足够了……”
“还有,我不是那么伟大的人,我欠你的,你欠我的,既然算不清,那么就缠在一起,一起腐烂到底吧!”
他的那一声一起死吧,就是要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毁在他的手里?
那么他自己呢?
“为了惩戒我,毁了你了自己一生的幸福也不可惜么?”
曾经有个闯进他心里的女人,在他还没意识到自己爱上的时候,他就先无情的背弃了她……
幸福?
幸福早就亲手毁在他的手掌心里了,现在可惜还有什么用?
“是因为那个莫仲衍么?你以为我和他有了染么?”
乔歆凌喊得好大声,就像个没有做错任何事,反而被冤枉了一样……
霍臣商从未有过的愤怒,抓着她的双肩,“你是在跟谁撒泼?还要发掘更多你和这个男人的私了情,才能让你觉得羞耻么?”
“你说……说什么?”
乔歆琳神色晃动。
他该不是连那个秘密都……
这女人简直比毒蛇还可怕。
霍臣商再次确认他用心呵护了那么多年的女人,就只是个躯壳美丽单纯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