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贝拉安好，皮亚德的呼吸正常下来，然后跪双膝跪地，匍下健美的身躯，亲吻她的脚趾。
“请健康吧！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亲爱的贝拉。”
整个世界静了，这是多么甜美的承诺。
燕子突然腾空飞起，撕碎了夜的安详。
贝拉躺在皮亚德的怀里，惊恐地看着燕子头上的猩红犄角。
“机会来了我的孩子，最容易的事情莫过于操控俘虏！”激动后的巫婆声音更难听了：“皮亚德已是你的俘虏，就像洛乐是皮亚德的俘虏！”
贝拉的脑海浮出一片茫茫的白。
“得到洛乐的心脏血液多么容易，得到你永恒的幸福多么容易！”燕子拍打着翅膀兴奋地催促贝拉：“快！孩子，这只是一句话的功夫。”
巫婆的话像是邪恶的梦魇，贝拉仿佛失了理智，咳嗽着尖叫着，抓起咖啡杯朝燕子砸去。
皮亚德也仪态尽失，咆哮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贝拉终于平静下来。
谢谢上帝，皮亚德听不懂燕子的言语。
没了犄角的燕子昏倒在地毯上。
贝拉看着百合窗外将圆的月亮，皮亚德的炽热的唇遮蔽了她忧伤的眼：“两周后就是月圆夜了，你不开心吗？”
“我太开心了！咳咳。”贝拉的眼泪落下来：“亲爱的皮亚德，我该如何描述我的开心呢？”
08
天亮后的皮亚德站在贝拉面前，有说不出的威武倜傥。
皮亚德穿着他祖传的骑士盔甲，牵着坐骑挂着宝剑，活像童话里穿越来的白马王子。
他单膝而跪：“亲爱的贝拉，我将骑着黑马为根治你的咳嗽远行。请期待月圆之夜，我们的约定。”
将红唇印上贝拉的手背，皮亚德骄傲地转身离开。
贝拉很想叫住皮亚德，然后告诉他他弄错了，他牵的是一头蠢驴而不是匹配骑士的黑马。
可是心切的皮亚德已经走远了。
没了皮亚德，贝拉的病严重到开始咳血，可是皮亚德怎会了解，只要洛乐爱他，再神奇的药都不能止住贝拉与生俱来的病症。
女孩贝拉想起那些遥远的，住在芭芘屋的日子。每天看着爱笑的洛乐和轩昂的皮亚德幸福着，然后悄悄做自己的梦。如果不是自己可恶的贪念，她或许已经躺在洛乐和皮亚德共同的床榻上，享受庞大的安逸与宠爱。
“如果我不曾出现就好了，如果我可以从大家的记忆里消失就好了！”贝拉懊恼地说，然后疯狂地咳嗽。
燕子翅膀抚上贝拉的脸颊：“追求幸福的姑娘没有错，贝拉消失也无法抹去洛乐心里的伤，不如干脆叫回皮亚德……”
“有什么办法让女孩贝拉从大家的记忆里消失呢？”贝拉的神情讷讷的，仿佛变回了芭芘娃娃。
燕子别过头，严肃得好像触碰了雷禁，不再说话。
距离月圆之夜剩下一个星期，贝拉不知道那将是幸福的终点，还是梦魇的高潮。
贝拉的期待混杂着庞大的煎熬。
咳嗽都前所未有地严重了。
贝拉的良心泛滥了，她抱住焦心的燕子，轻轻梳理它稀少的羽毛：“燕子啊，我们走吧，去到皮亚德找不到我的地方，去到巫婆的魔法无法控制你的地方，让时间婆婆医好洛乐和我的心伤……只是，当我变成了破布贝拉，你还愿意跟随我吗？”
燕子的眼睛湿润了：“我愿意，从我为了找到你被猎人打伤起，从我被邪恶的巫婆带走却感到兴奋起，从我宁愿用血也要画地图给你起，从你坐在橱窗里眨眼睛我第一次看到你起，我就决定，无论芭芘女孩还是破布，我都要永世跟随你！”
女孩贝拉突然明白，原来她伤害的，并不只是善良的洛乐，以及她和皮亚德纯净的爱情。
09
贝拉和燕子远行的路线图完成了。
“咳咳，路过迦斯镇时我要去看望洛乐，道歉并感谢她创造我。”咳咳咳！贝拉的咳嗽越发严重了，气色却渐渐好起来。
“一年一度的贝克撒集市节就要到了，我们还可以趁机淘些旅行用品！”燕子也格外神清气爽。
逃出皮亚德的农场，贝拉和燕子唱着歌儿上路了。
看呐看呐，骑士会忘了贝拉呀；
看呐看呐，洛乐的幸福回来啦；
看呐看呐，燕子和贝拉上路啦；
看呐看呐，多么幸福的大家啊……
天不知不觉黑了，皎月将圆，悬挂在高高的树枝上。
命将尽的贝拉苍白孱弱仿佛一张纸，而咳嗽还在不知疲倦地纠缠她。
贝拉捶响芭芘屋玩具门的时候，洛乐正俯在烛台边哭泣。
“皮亚德曾经承诺我要在月圆之夜捧上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向我求婚，眼看明月将圆却物是人非。别担心朋友，我不爱他！只是……不禁感伤……”
贝拉忽然咳得天昏地暗。
善良的洛乐吓坏了，手忙脚乱将贝拉扶上床：“在我的床上歇息吧，竟然病得这样严重，我去为你熬止咳的汤药！”
洛乐急匆匆出去，也许是她在忙碌的关系，贝拉终于暂停了咳嗽，盖好柔软的被窝，很快和燕子进入梦乡。
贝拉的梦美极了：燕子背着她丑陋不堪的破布身体，快活地在圆月下翱翔，星星们探出脑袋聆听她们歌唱：
“看呐看呐，燕子和贝拉上路啦，多么幸福的大家啊……”
突然，曼妙夜幕下响起皮亚德的声音。
因为太过迅猛，贝拉来不及辨清那是梦境还是现实，只听到皮亚德凶恶的声音飞扑而来。
“为了我爱人的健康，为了我们永恒的幸福，献出你的生命吧！”
余音缭绕，贝拉还在奇怪这突兀话语的时候，胸膛突然一阵冰凉，紧接着，前所未有的疼痛汹涌袭进身体。
贝拉的尖叫惊醒了枕边的燕子，匕首的寒光瞬间隐没，色拉油的味道扑鼻而来。
时间凝固了。
屋子里顿时只有皮亚德的急促的喘息，和棉布破裂的声音。
洛乐端着汤药小心蹑步进屋：“亲爱的朋友，相信这药会让你好起来！”
手中的碗应声而落，眼前的景象如此凄怆，洛乐晕倒在自己卧室的玄关上。
皮亚德掀掉被子的时候，贝拉的双腿已经瘪成了一块破布，无数棉絮从她胸口的刀伤里飞出来，漫天飘浮，翩翩起舞，像极了静谧祥和的圣诞夜。
“你可以忘了我吗？亲爱的皮亚德，我带给你们这样深沉的伤。”躺在皮亚德温暖的颤抖的怀抱里，贝拉蓝宝石般的眼睛沁满了忧郁。
“我怎么可能忘记你，为了爱你我几乎要牺牲自己！”皮亚德把贝拉抱的更紧，可她的身体已经消失至腰肢。
贝拉皱皱眉头，不知该开心还是难过。
“安息吧我亲爱的贝拉，”燕子哭腔渐浓：“生命将逝之时，体内棉絮所触之处，关于你的记忆会彻底消除。这就是我曾经不肯告诉你的原因。”
燕子哭昏在地板上。
漫天棉絮纷扬飘落，铺在洛乐的发丝上，覆盖住燕子的身躯，落满皮亚德宽阔的肩膀。
“你就要忘记我了啊。”
笑靥在贝拉绝美的脸上绽放，她想去抚平皮亚德眉间紧锁的忧伤，可是，手指在半空中消逝了。
“我做过很多事情，只有这一件让我感到彻骨的幸福。”
这是女孩贝拉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话。
却再不会有人记得。
10
在距离月圆两天的夜里，女孩贝拉变成了一块丑陋不堪的破布。
失了身体，失了交流的能力，剩下跳动的心脏，和一对感知世界的宝石蓝色的眼睛。
贝拉在迦斯镇的羊肠道里随风穿梭，倾听这里肆起的，骑士皮亚德的爱情流言。
“皮亚德在森林边境为洛乐收集玫瑰的时候邂逅了个美人儿，皮亚德疯狂爱上她忘了洛乐。”有人说。
“哦！可怜的洛乐！”有人回。
“可是美人儿竟患有顽劣的疾病，皮亚德费尽心机都于事无补。眼看爱人病重，他决定去寻求黑森林里邪恶而无所不能的巫婆的帮助。”那人又说。
“上帝啊，他不知道这是触犯戒律的吗，稍有疏忽，他将被送上绞架！”有人尖叫。
“骑士的职责是消灭邪恶，如果被人知道他发现黑巫婆而不杀会被严惩，私下交往更是要处以极刑。可皮亚德竟为了心爱的美人儿去乞求巫婆，爱情真是令人费解的东西！”有人感叹。
“可怜的洛乐！”又有人说。
“巫婆受宠若惊，她告诉皮亚德只有洛乐的心脏和血才能治好他的美人儿，皮亚德就趁夜冲进洛乐家杀死了她！”那人继续。
“他疯了吗？！我们善良的巧手的爱笑的洛乐啊！”
“该死的巫婆！”
“丧心病狂的皮亚德！”
“噢，可怜的洛乐！”
原本在街边嬉笑怒骂晒太阳的居民们全都严肃起来了，他们挺直身子，神色慌张地在胸前划起了十字。
“我们应该在月圆的今晚去芭芘屋为洛乐守灵！”有人提议。
大家七嘴八舌地表示赞同。
圆月过中天。
据说，当芭芘屋的玩具门被铁锹撬开，几乎全镇的人都看到了最幸福最美丽的洛乐。
英俊的骑士皮亚德单膝跪在洛乐面前，捧上九百九十九朵娇艳欲滴的玫瑰：“亲爱的甜心洛乐，你愿意嫁给我吗？”
玫瑰和烛火把洛乐的轮廓映的美极了，见到突然闯入的居民们，她瓷白的脸红的很是尴尬。
“我们……是来带给你惊喜！”聪明的人圆场说。
一片应和中，芭芘屋附近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是哪个无聊的人编出那种荒谬的故事！”私下里，人们相互埋怨。
皎洁圆月下，破布贝拉被这浪漫而欢快的气氛感染了，伴着夜风，她翩翩然跳起舞来。
11
贝拉掉进了水洼里，她看到燕子先生自头顶欢快地飞过，准备请求它的帮助，却想起自己没有嘴巴可以说话。
如果燕子看到会说话的破布，一定会吓一跳的，贝拉庆幸地想。
幸运的破布贝拉被布艺店的妇女捡回了家，缝缝补补，勉强可以当做裹布。
作为裹布包住布艺店最华丽的棉布，贝拉被放在一年一度的贝克撒集市节上销售。
托华丽棉布的福，贝拉很快有了买主。
于是，一觉醒来，裹布贝拉回到了巫婆的黑木屋。
贝拉被丢在屋角，巫婆激动地摇着药水唱着难听的歌，桌上是那匹华丽的棉布。
“我的生命水会让你拥有神奇的力量，只要再添上人类的血、泪和感情，你会在成形之时拥有生命！”巫婆咯咯大笑：“意外不会出现第二次，我会得到洛乐的心脏！我就要恢复年轻时的美貌哈哈哈……”
吸收了生命水的华丽棉布散发出夺目的光芒和馨香。
巫婆的笑声吓飞了方圆十里的乌鸦。
12
清晨，巫婆把自己变成布艺店妇女的样子，用裹布贝拉重新包好华丽棉布，跳着步子欢快出门。
巫婆推开芭芘屋的玩具门的时候，皮亚德正在木柜前把玩芭芘。
巫婆定定神，堆起笑脸捧上贝拉和华丽棉布：“幸福的璧人啊，接受我虔诚的祝福吧！”
洛乐放下针线，小心摊开裹布贝拉，轻甜地笑起来：“多美的棉布啊，我要用它缝出最美的芭芘，作为新婚纪念献给我的皮亚德！”
皮亚德上前拥住洛乐，弯起天空蓝色的眼睛，将唇印上她的额头：
“我将为它取名贝拉。我们的，幸福之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