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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云洛初识雾虞是在戏楼里,那一日是雾虞的专场,雾虞以一阙《霸王别姬》而名满中原,而这《霸王别姬》又是云洛最喜欢听的戏,云洛被几个朋友灌醉了,跌跌撞撞的走进了后台,惊到了雾虞,起初,雾虞以为云洛也是个纨绔子弟,正想喊人打发他走,可云洛听到他的声音,听出了他正是唱《霸王别姬》的人,这可倒好,这下拉着人家雾虞的手,更是不放了,雾虞虽是心急,可怎样也挣不脱云洛的钳制,谁让抓着他的人是位日日习武的大将军呢,最后,还是云洛的朋友怕闹得收不了场,才拉着云洛走了。

次日,云洛酒醒后,得知雾虞是名男子,便更觉对不住人家,于是就跑去戏楼和雾虞道歉,哪知雾虞见都不见他,云洛更是着急,人家越不见他,他便越要去找人家,这时间久了,雾虞也不好太为难人家,在听完云洛的叙述后,他看出云洛也是位真性情的人,于是便原谅了云洛。

二人相识后,云洛给雾虞捧场捧的越发的勤快了,而雾虞在演唱过程中,也会向着云洛所在的方向,多瞟几个眼神。

渐渐的,这二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好,竟慢慢的发展成了情人。

在那个时代,男子相恋虽不是禁忌,但有人说,云洛一生荣耀无比,连死都是死在战场上,大概这一生的污点就在雾虞身上了吧。有些人附和说,若雾虞是清白人家的公子也就罢了,可偏偏是个戏子。可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男子相恋又怎样,出生不好又怎样,这一生只要认定了他,便也只能是他,其他再好的人也会变成将就,而云洛,而我们,都不愿将就!

云洛不是个体贴的人,就连在情事上都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弄疼雾虞,可是他足够专一,对雾虞足够好,于是就凭这一个理由,就足够雾虞不畏世俗的对他死心塌地。

本来二人的小日子过得也算滋润,云洛正打算向朝廷请辞时,蛮夷来犯。

云洛无奈,大丈夫保家卫国,就算马革裹尸,也在所不惜。

于是云洛决定远赴战场,誓死守卫边疆,于是那一日,雾虞坐在铜镜前,细致的一下一下给自己上妆,自己数着板眼,为云洛一个人唱了一曲《霸王别姬》,一曲还未终了,雾虞便泪落如雨,这就是戏子的悲哀,永远都只能在别人的故事里流自己的泪。

云洛出征的那日,雾虞把他送到渡口,云洛向他保证,他再回来的时候,一定会学会温柔,雾虞微笑着点头。看着载着他的船越走越远,雾虞的心痛到不能呼吸,不知为什么,雾虞总有一个感觉,这将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

云洛走后的许多天,雾虞经常会梦到云洛用温柔的眼神看着他,仿佛要把他的模样刻进骨髓里,那些个夜晚,雾虞都是流着泪醒来,然后睁眼到天亮。

自从跟了云洛,雾虞就脱离了戏楼了,以至于云洛走后,他每日都无事可做,于是,他会在太阳正好的午后,搬一把躺椅,放到院子里的大槐树下,眯着眼想象云洛归来时身披甲胄,一身荣光的模样,想着想着他的嘴角就不自觉的微微上扬里,他想,等云洛再回来时,他一定不嫌弃云洛笨手笨脚,也不会嫌弃他不会说情话,他还想知道,云洛有没有学会温柔,他想,那个时候,他一定高兴到发狂。

可是他没想到,云洛说会学会温柔,竟是他们诀别的话语,雾虞想了千万遍也未曾料到,这一生竟再没能见到他的骄傲。他最后留给雾虞的,只是有关他的歌谣。

那一夜,雾虞躺在那棵大槐树下,一边迎着月光流泪,一边醉饮到痛快。以前云洛总不让他喝酒,说对他嗓子不好,这一次,可没人再管了。

第二日,雾虞醒来的时候一开口他就发现,自己那夜莺般的嗓子废了,他刚开始愣了愣,后来便自暴自弃把自己摔在了那把藤椅上,捂着眼睛不动了。

那个人都不在了,还要这嗓子作甚?就这样吧,就当为你陪葬。

谁说捂住眼睛,眼泪就不会流出来了,看着雾虞从指缝中流出的晶莹,谁告诉我这世间的有几句话是真?

自那以后,雾虞的身体就染了病,日日咳喘不止。

也罢也罢,自此以后,我将洗净铅华,为你守着我们的家。

雾虞的身体每况愈下,终于没能熬过二十岁那年的立夏。

雾虞走的时候依然是在那把藤椅上,他的嘴角始终上扬着,竟为他灰白的脸色增加了一丝生气,一个字在他的唇齿间低低的反复的念叨着一直到死。他念叨的是:“洛”

后来,听说,终于有好心人同情他们,便把他们的尸骨葬在了一起,也算是为自己积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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