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既然来了，就一起喝杯清酒吧。”军机大臣这么多年在官场沉沉浮浮，早就练就了处变不惊的心理。
杨非则时刻警惕着对方会突然袭击什么的。
“有上好的女儿红吗？”不远处传来一道嘶哑的声音，很低沉，像身体不好的老年人发出来的那般。
听见这个声音，杨非稍微放松了一些，接过话来道：“进来吧，我们喝的就是上好的女儿红。”
听见杨非这么说，军机大猜测对方杨非可能是认识的。
话音刚落，一道模糊的身影在雪中看不清的飞来，眨眼间都出现在亭中，正站在一个空位上。“不介意，可否坐下。”
军机大臣的双眼放大，望着这熟悉的身形，想起之前说的毁容毁了嗓子。莫非这就是……
“你，你是明儿？”军机大臣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那个银色的面具，在这个雪夜中泛着银光。
纳兰明看着这个军机大臣心情有些复杂，他和父亲的关系很好，对他这些小辈也都当做自己的孩子般对待。
但就是在他外出任务，纳兰府被满门抄斩的时候，这个亲切的伯伯，父亲的好友，没有站出来替父亲求情。
以这个人在朝中的威望，动摇一下也会有人支持他。
他收起这些隐藏在心中的埋怨，笑出了声：“是的，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声线的破坏，让他如同说鬼话，让人不自觉的背脊生凉。
军机大臣拿着酒杯的手有些颤抖，片刻眼角都有些湿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纳兰明不为所动的军机大臣湿润的嘴角，自顾自的坐了下来，侧头看着杨非道：“兰儿的情况怎么样？”
“不太乐观，失血过多，还在昏迷中。”杨非预期中带上一丝愧疚。
纳兰明面具下的脸微皱，声音没有波澜。“你亲眼看过她了吗？”
杨非一怔，面露苦笑道：“没有，皇上一直守在她的身边没有离开过，我进不去。”
这下纳兰明没有什么话好说的。
军机大臣已经倒好了一杯酒放在纳兰明的面前，“天冷，喝杯酒暖暖身。”
纳兰明看了这个半百的老人一眼，还是选择一饮而尽。
军机大臣接着给他倒了一杯酒，诚然，当初他没有坚持救纳兰兄心中已是愧疚。如今看见纳兰明这个样子，如何能高兴的起来。
被愧疚缠身的他此刻显得小心翼翼。
杨非看着军机大臣的样子，有些匪夷所思。
据他所知，军军机大臣和纳兰家并没有血亲关系，但是军机大臣对兰儿和纳兰明，显得很是用心。
纳兰明虽然没说什么却有一股奇怪氛围在他身上围绕。
过了一会，杨非询问道：“纳兰兄，刺客的身份找出来了？”
“嗯。”
军机大臣听见回答，恢复一些神采，看着纳兰明道：“到底是谁在背后对兰儿下手？”
他激愤的话并没有让纳兰明感到满意，纳兰明虽带着面具，但是那似笑非笑的讽刺感毫不保留的传达给了军机大臣。
让他浑身一滞，果然他没有得到纳兰家孩子的原谅。
杨非不清楚他们之间的恩怨，选择安静的喝酒不插手。
纳兰明满意的看着他愧疚的神色，“告诉你，你又能做些什么？当年你站出来了吗？”
满是讥讽夹带着丝丝指责的话，如同一把刀子戳进军机大臣的心脏。
过了一会，他才叹气道：“明儿，这件事怪老夫当初没有拼尽全力阻拦太后下旨。这些话年来我一直不相信，在背后调查了许多线索，发现当年的事存在很多漏洞."
“嗤。”一声冷笑打断他的话。
纳兰明接着说：“人死后调查出这些有什么作用吗？生前不帮忙，死后才帮，大人可真够对纳兰家好的。嫣然的事不需大人费心思，反正你也帮不到什么。”
杨非算是猜出这两个人渊源。竟然是怨军机大臣当初不出手救纳兰家的恩怨？
军机大臣听见他对自己那么有偏见，继续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杨非，喝着手中的酒，不再多说。
杨非给纳兰明倒了一杯酒之后，问道：“纳兰兄，这么快就查出来是哪个刺客阻止？”
大雪在亭外纷飞，地上已然积累了更深的积雪，想起来今天还是花会节，外面的热闹还能传进他们的耳朵里。
看也不看军机大臣，纳兰明继续喝着酒道：“一个没有名气的阻止罢了，买通是那些死士的主子是谁，他们接任务也不知道，毕竟道上的规矩是这样。”
“那不是又将线索断了？”
杨非的眉头紧锁，只是一个刺杀，竟然这么难找到线索。只怪人群的那场的混乱真给那些人掩盖了不少事实。
军机大臣道：“这样，又该何从找起。”
呵呵呵，纳兰明听见这话之后低头笑了几声，听不出感情的冷笑。
“大人，不如在下告诉你一个方向？雇凶伤人的雇主就是你的同僚。”
同撩？！杨非和军机大臣对视一眼。
杨非率先道：“这不可能，我和大人在朝中并没有仇敌，即便有他们也该冲着我们而来，怎么会牵扯上兰儿呢！”
“谁说是那些大人下的手了？那些人没有女儿么。”纳兰明一派悠闲的模样，杨非却不相信他什么都不干。
“纳兰兄，这件事等兰儿醒来再做打算为好，反正那些害人的贼子一个都跑不掉，倒不如将手中的线索交给兰儿，让她利用一番。”
杨非这样说，完全是怕现在的纳兰明一冲动起来，干出什么杀人的事。这样在朝廷中必然引起一番波浪。那样还不如交给兰儿来解决，至少兰儿在这种情况下比较冷静。
纳兰明转着手中的酒杯，似乎在考虑这杨非话中的可行性。他当然能看出这两个还在朝廷的人有些怕自己。
他确实很想将那个丞相的女儿以及丞相全家全部杀掉。
若是嫣然出了点什么事，用他们全家陪葬又如何。嫣然是他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亲人，她的性命比过丞相一家的性命。
军机大臣也是有些担心，后宫出自官员之女的妃子许多，也不知道谁的心长黑了又或者谁嫉妒兰儿，纳兰明不说他们也不知道是谁下的手。若纳兰明贸然下了手，这种平衡感就会被打破。
他还是愿意采取另外一种方式来保持朝中这种微妙的平衡。
“待我进宫见过嫣然再说，你们现在所说的都无关紧要。”而纳兰明都他们担忧的事情完全没有所谓。
气氛开始尴尬起来，夜色越来越晚，三个人却都没有一个人离开。
就在雪小了些后，纳兰明站起来。呆在这个地方。他个人感觉并不舒服。
随着他站起来，军机大臣和杨非也站了起来。
“怎么？怕我跑了？”纳兰明显得有些诡异的说道。
军机大臣站着想看那张脸，又怕触及纳兰明曾经的骄傲。他有些干涩问道：“明儿，你要怎么进宫？要不明天老夫进宫的时候，你跟老夫一起……”
“不用！”纳兰明未的未等他说完，就半路截胡了。“我自己有办法进去，那皇宫我又不是第一次进去。”
军机大臣只以为纳兰明说的是以前。
还是杨非出声道：“既然纳兰兄要走，那就一起吧。从府中的大门出去，一同结个伴。”
杨非猜测纳兰明多半是夜深了才进宫，现在天色虽守卫却都还不困。纳兰明时间不着急，也许会愿意和他谈谈。
纳兰明面对杨非的态度果然要比军机大臣好很多，犹豫了一下就接受了杨非的邀请。
军机大臣收拾一下自己的失态，亲自送杨非和纳兰明到大门口，命人牵来了两匹骏马，取来两件斗篷，看着两个青年上马离开。
他在门口望着纳兰明的背影站了很久。
管家对带着面具的青年感觉莫名的眼熟，但是那人带着面具，他无法判断。身形倒是很像一个人，但是气质却相差甚远。
“老爷，回去吧。这风雪大了，吹久了风湿容易复发。”管家看起来比军机大臣还老上二十多岁，名副其实可以当爷爷的年纪，身子骨却硬朗。
军机大臣到底是回了府中，明天还要上早朝。
杨非和纳兰明骑着马匹漫步在街道上，大概是今天下去在江畔发生砍人的原因，街上的游客少了许多。恰逢下风雪，这么一来，摆摊的小贩都开始早早的收挡。
“纳兰兄真的要今晚独自进宫？如今的御林军戒备森严，要是被发现，那些普通的士兵尚可，被大内密探发现麻烦就来了。”杨非企图让纳兰明打消进宫的念头。
若是纳兰明出事，最难过的还是兰儿，那何必呢。
纳兰明没有为杨非的劝话而动摇，他依旧注视着前方，语气有些戏谑：“嫣然有你在这身边是她的福气。时光若能后退，你和她注定要走上一样的路。”
若能时光倒流，他决计不会将嫣然嫁进皇宫。
杨非心思一动，最终没有将为什么那句话问出口。想来再来一次结局还是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