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下,钱多多和杏花、铜伯边归置年货边闲聊。当然,下午发生的事二人自然是绝口不提,免得铜伯担心。
东西打理停当,铜伯忽然道:“你们少买东西了。鞭炮你们没买。”
杏花翻找了一遍,果然没有鞭炮,与钱多多对视了一下,两人心知肚明,下午为了避开吕球,买东西时慌慌张张,居然把鞭炮给忘了。
铜伯道:“这过年没啥都行,就是不能没鞭炮,灶王爷、土地爷、圈神爷,这都是要用鞭炮接送的。太冷清了他们生气,来年就不管咱们了。”
钱多多听铜伯这么着急,赶紧说明天他再去一回镇上,反正明天三十儿,还有最后一天集市。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吃过晚饭,三人烤了一会儿火盆,早早上床睡觉。
钱多多昏昏然正要睡去,就听院子里扑通一声,仿佛有人翻墙跳进来。他一机灵,半爬起身子,侧耳倾听。
轻微的脚步声朝窗户的方向走过来……钱多多睡的这一头正好对着窗户,他索性把耳朵贴在窗棂上仔细听。
突然,窗子咚咚咚地响了几声。他隔着窗户底问:“谁?”
对方似乎蛮有礼貌,轻声问道:“阁下可是无影刀钱多多?”
钱多多不敢过多对话,回答:“我是钱多多,我马上出来,你不要再出声了。”
铜伯还打着呼噜,看样子没被惊醒。钱多多一边轻手轻脚地穿衣服,一边心里暗骂:这他妈谁呀,半夜三更的,最讨厌大冷天的半夜起床了……他妈的,老子有泡尿都憋到天明……
深夜访客,不得不防,钱多多顺手提上自己的刀。轻轻掩门出来,看到一个黑影站在院子中央,他怕惊醒铜伯,走近黑影低声道:“跟我来。”然后轻轻开了院门,来到门前的空地。
他以为对方紧跟着自己出来了,回头正要说话,才发现对方一瘸一拐地刚移动出院门。
两人对面站定,对方先开口,“阁下可是无影刀钱多多?”
钱多多不禁说了声靠,“这都谁给弄的头衔啊?我自己还不知道呢。那啥,你是谁?找我啥事儿?”
对方显然对钱多多连自己名号还不知道感到惊讶,“钱少侠,你一刀结束四捕头姓名,又在三招之内完败快剑马子,虽只是几个时辰前的事,但江湖一向消息通快,你现在已经名震江湖了,怎么少侠自己还不知道?据说你出招无痕,杀人于无形,在下听闻后,夜不能寐,特来讨教……”
钱多多一听这套说辞就心烦,打断对方道:“行了,我明白你意思了,来打架是吧?这大半夜的,既然来了,也不好让你白跑一趟,那就打一架吧。”
那人赶紧特高兴地自我介绍,“在下姓江,名海水,乃兼职刀客,因刀法以力量见长,江湖人称大力刀,请少侠赐教。”
钱多多一听就稀罕了,琢磨半天弄不明白什么叫兼职刀客,只得请教,“那啥,大哥,可不可以请问一下,什么叫兼职刀客?嘿嘿,我没在道上混过,见识少,见笑了,嘿嘿嘿……”
江海水抱拳道:“所谓兼职刀客,就是非专业的刀客。比如在下,一边卖豆腐一边做刀客,等于同时肩负两种职业,便称之为兼职刀客。”
“噢……明白了,就是半吊子嘛,嘿嘿嘿,那咱们就开始吧,赶紧打完我还得接茬睡觉呢。”钱多多拔出了手里的刀。
黑暗中,江海水似乎很尴尬地站在那里,钱多多等了半天,不见他拔刀,不禁催促道:“哎,大哥,你咋不出家伙呀,你要是不想打我就先回去了。”
江海水这才尴尬地笑了一下,“少侠,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刚才在下翻墙入院的时候摔了一下,腿可能骨折了,恐怕不能正常比试了。”
钱多多大惊,“靠!你不是吧,翻个墙都能摔断腿,还找人打什么架呀?大哥,您呀,别折腾了,赶紧回去吧,让家人带你赶紧找大夫。我这儿没地方睡,不然的话让你住一晚,明天找个牛车给你送回去。真是对不住了。你家离这儿不远吧?”
江大海迟疑了一下,下决心似地说:“钱少侠,我既然来了,不管怎样,一定要和你比试一场。虽然在下腿下不能移动,但手臂还是完好的,如果钱少侠不介意的话,咱们可以各自站定位置,比试上三路。”
钱多多一心惦记着温暖的被窝,无心再与对方啰嗦,只好通快答应。
两人调整姿势,对面站定,江大海锵一声拔出背后大刀。
雪地的微光中,江大海的大刀差点儿没把钱多多吓死。那刀一尺多宽,足足两米长,相比之下,钱多多的几乎被比成了水果刀。他不禁抽一口冷气道:“大哥,这比武不带用铡刀的吧?”
江大海老实不客气地回答:“在下江湖上混这么多年,一直用的是这把刀。此刀乃当年中原第一刀剑师铸造,不但锋利,手感也极佳。怎么?钱少侠有什么意见?”
钱多多一时也想不出对方的刀大有什么出格,只得回答说没什么,觉得对方的刀独特而已。
比武正式开始。江大海数一二三,三字刚一出口,先发制人,大刀带着粗野的风声迎头落下来。
钱多多左手扬刀,在对方缓慢下来的空挡,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如果硬接的话,以自己的臂力肯定受不了,而如果直接将自己的刀架上对方脖子的话,虽然以自己的速度完全做的到,但对方砍下的这一刀势必停不下来。也就是说,在自己威胁的对方的同时,自己的头将会变成两半。想到这儿,他不得不决定硬接这一刀——变单手握刀为双手齐握,脑袋同时侧向一边,眼睛一闭,全力横刀迎上……
只听喀啪一声,钱多多的刀断为两节,对方大刀随即落在肩膀上!幸亏被自己的刀挡了一下,对方的力道已是强弩之末,只破了棉衣,并没伤到皮肉。同时,钱多多感觉自己的双臂几乎被震得失去知觉,麻木中夹带着生疼。但是他头脑还很清醒,他知道,绝对不能让自己的刀脱手,这是常识性的比武规矩,一但武器脱手,就等于无条件失败。
钱多多紧咬牙关,拼命让自己的麻疼的双手握紧刀柄。
江大海见自己第一击就摧毁了对方武器,心中大喜,自知,如果能打败钱多多,自己就会在一夜间名声大振。闷喝一声,撤回大刀,接着将是力量更大的第二刀。
钱多多自然不会让形势重蹈第一回合的覆辙,江大海的刀还未发力下落,他的断刀已经架在对方脖子上。
江大海举起的刀定格在头顶,惊讶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儿来,知道自己已经输了。但令他不明白的是,何以没看到对方出招刀就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就在这时候,黑暗里亮起灯光,二人循光看去,见铜伯端着油灯站在门口。
钱多多一惊,走过去叫了声铜伯。铜伯没有说话。
“咦?这不是中原第一铸造师铜天铸铜老前辈吗?”江大海瘸着腿走过来,“铜老前辈,在下江大海有礼了。”
铜伯表情冷漠,“老朽已退出江湖多年,阁下就不必多礼了。”
钱多多惊讶道:“那啥,你们…你们认识啊?”
江大海道:“在下这把大刀便是出自铜老前辈之手,岂能不认识?”
钱多多嬉笑道:“哇,铜伯,原来你就是中原第一铸造师啊?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铜伯冷冷道:“快回去睡觉!”转而对江大海道:“江大侠也请回吧,老朽这里地方窄欠,就不留你了。”
江大海看出铜伯似有不悦,抱拳道:“铜老前辈,后会有期。钱少侠,在下输的心服口服,日后定勤加练习,择日讨教。”转身蹒跚地消融在夜幕里。
江大海的背影刚一消失,钱多多手里的断刀哐啷落在地上……铜伯拿灯照亮,看到他虎头滴着鲜血,双手颤抖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