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家丁把只剩半条命的钱多多架到牛一头面前。
牛一头盯着钱多多的眼睛,拉起他的左手,“你这个废物,现在给我看清楚了,我要废了你!”说话间,自腰间拔出一把匕首,锋刃放在钱多多的手腕上,缓缓割下去,动作很慢很慢……在钱多多沙哑的惨叫声中,先是一层皮肉逐寸裂开,然后是腕筋绷断,最后刀刃触到骨头上,咯咯作响。
牛一头握着刀柄,做着往复动作,咬呀切齿地对钱多多道:“废物,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就刻骨铭心!好让你记住,我牛一头是不能惹的!”
此时钱多多的手腕正血流如泉,但他紧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双目如利剑般直戳牛一头。
牛一头终于收起匕首,插入鞘内,与钱多多对视着,沉声对四家丁道:“把他手腕给我包起来,不能让他死了。他还有一条胳膊和两条腿,我要以后一样一样慢慢废。”
一家丁说‘是’,在衣襟撕了条布,胡乱缠在钱多多手腕上。
“好了,你们四个不是和你们少爷也有帐要结吗?今儿本县在这儿给你们主持公道。”牛一头仰天大笑着回到帐篷,开始以一个观众的身份欣赏余下的表演。
四家丁对视了一下,站出来一个代表,一把揪住钱多多的头发,狠狠后拉,钱多多立时仰面朝天。
“少爷,没想到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吧?从前不是很嚣张吗?来,让我看看,那副张狂的嘴脸哪儿去了……唉,世上的人都说老天爷不长眼,可这一回咋就这么长眼呀!”家丁哈哈大笑了一通,仰天高呼:“老天爷呀,我谢谢你了!三年前被这恶人欺压的时候我们哥儿四个就天天在心里咒他有朝一日能落这样的下场,老天爷呀,你还真应了我们的愿,真是恶有恶报啊!哈哈哈哈……”
家丁代表发言完毕,其它三个也轮流慷慨陈词了一番,然后开始讨论如何惩罚钱多多。甲说:他前年让我围这麦场爬两百圈,我看就罚他爬麦场吧。乙说:对,他前年也是罚我爬麦场,要我爬三百圈,干脆,咱俩的加起来,让他爬五百圈算了。丙说:既然你们要用叠加的方式解决问题,我的也没理由不加上。当年他让我把麦秸垛从一边移到另一边,我也不算利息了,让他照做算了。丁说:唉……你们仨啊,也有点太心狠了,虽然说少爷从前对我们不好,可他现在身子欠佳,是个病人,你们就不能饶恕他吗?我实在是不忍心再往上加了。当初少爷让我滚着回家,然后滚回来,你们想想这虎狼岭的高度,我比你们难度可大多了。但是,我不会那么残忍地让少爷照做,我只象征性地让他在麦场里滚个百来圈也就罢了,唉……物是人非呀……
此家丁说完,扭头做出黯然姿态。顷刻,四人大笑成一团。
待他们笑完,再看钱多多,已经昏死过去,遂一起悻悻骂道:“真他妈扫兴,浪费表情”然后一家丁回身躬手道:“大人,这熊货昏过去了。”
牛一头大惊,慌忙跑过去俯身探了探张少天的鼻息,已经相当微弱,遂起身大骂,“恶奴!恶奴!恶奴才呀你们!从你们跟我的那天起,我就反复教导你们,从前你们被钱多多欺负,深知被欺负的滋味,所以跟了我以后做人一定要善良厚道,你看你们都做了什么?他以前再坏,现在都成这样了,你们就不能得饶人处且饶人吗?这么冷的天,看着一个身体欠佳的人躺在雪地里,而你们却在讨论怎样惩罚他,你们还有没有人性?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抬去休养啊!”
四个家丁被吆喝傻了,面面相视,其中一个道:“什么情况?”
其他三个茫然摇头。然后另一个说:“别管什么情况了,大人自有大人的道理,抬人抬人。”
四人架了钱多多的四肢,撂回麦秸堆。
远处,牛一头喊道:“身上多盖点儿,天冷。”
一家丁只好走回去胡乱地往钱多多身上撂了几把麦秸。
家丁走过去问道:“大人,咱们还要继续赏雪吗?”
牛一头望着帐口坠落的雪花,意味深长地说:“不赏了,雪有什么好看的……”然后快步出了帐篷,“你们把帐篷收了吧。”跨上麦场边的枣红马,消失在雪幕之中。身后留下一串释怀般的大笑……
四个家丁扛着帐篷离去,麦场里恢复了寂静。刚才那些醒目的人迹和血迹很快被大雪掩盖,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被雪掩盖的还有钱多多。雪层之下,不知他是昏迷,还是已经死去……
钱多多在生死边缘游荡徘徊,久久不能醒来也不能彻底丧失知觉……潜意识里,也许过去了一个时辰,也可能是过去了很久很久……终于,在次日下午,他醒了过来。
张开双眼,一片漆黑,身上似乎压了相当重的东西。试着活动四肢,除了左手腕疼痛不能活顺外,其它部件尚算正常。
厚实的雪堆鼓了几下,钱多多破雪而出。
雪地耀眼的光线使他的眼睛刺痛了几下,继而逐渐适应下来。
左腕的伤口结着一层冰痂,麻木得没一丝知觉。这也许是他现在仍然活着的原因,若在热天,怕早就血流干,人完蛋了。
求生是人的本能,虽然现在只剩半条人命,钱多多还是挪动脚步往村子的方向走去。他知道,只有回到有人的地方才可能保住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