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酒足饭饱,七分醉意,游医起身告别,钱多多忽想起还不知道这老头叫什么,问道:“老头儿,你走了总的留个名吧,说不定以后咱还能碰上呢。”
“呵呵,你叫我吴老头儿吧。”游医话毕,看看钱多多的脸,“小哥儿,眼下你可有一大劫,保重啊。”转身欲走,被钱多多一把拉住,“你这吴老头儿,第一次说我要死,这次又说我要大劫,我说,你是个游医,说我要死也就罢了,怎么连大劫也撂出来了?难不成你还会算命?”
游医把手里的幡子转了一面,钱多多看到反面上五个隶书黑字:吴双绝妙算。
“小哥儿你非但眼下有大劫,一年后还有更大的劫难。”游医冷不丁做了这么个补充。
“嘿,越说越来劲了你,一年后都算出来了?说说,什么劫难?”钱多多嘴里不信,心里还是产生了芥蒂。
“天机不可泄露…呵呵呵,我只能给你提个醒,你除祸未尽,必遭后祸。”
“除祸未尽……什么祸?”
“命中祸星。”
“祸星……”钱多多心里琢磨起来,“要说命中祸星,非牛一头莫属,可牛一头已经死了呀……”对游医说道:“祸星是有,已经被我宰了呀。”
“哈哈哈,世上万物充满变数,一切皆有可能啊。不过,你命中劫难也是你成长的云梯,是福是祸也同样充满变数地……”游医给了钱多多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微笑着转身离去。
钱多多一时大脑短路,站在原地琢磨了很久才移步离开,同时他想起还没问游医那发光土哪儿弄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钱多多一边担忧自己的左臂,一边得空看那本大叔的《六芒异传》。一入情节,很快不能自拔,竟两天两夜手不离书,一本厚厚的书被他一口气读完。看完后中邪了一样拿着书跑大街上到处打听那书的底细,所有书摊和印刷作坊悉数问了一遍,没人能说出那书的出处。后来有一个印刷作坊的老板告诉钱多多,他印了一辈子书,钱多多拿的那本书的纸质,他从没见过。
钱多多这才仔细查看那书的纸张,果然,那是一种质地粗糙,似纸非纸的东西,他自己也从没见过。
钱多多心中的谜团越膨胀越大,他甚至有种要窒息的感觉——区区一本书的出处和陌生的纸张当然不会给他带来这么的大的心境波动,真正令他难以承受的是书里那些内容——《六芒异传》里呈现出太多与钱多多现实经历中重合的事物——比如书里的白磷兽,据描写的特征和插图,与钱多多救过的白蟒一模一样,而白磷兽盘踞的山洞也与白蟒的山洞环境相似。如果这一切都是巧合的话,在书的结尾处主人公六芒在山洞石室里留下的储能空间却和钱多多在白蟒洞中石室里发现那六芒星标志几乎完全吻合。书中说那石壁上的六芒星标志是六芒封存九层幻术和帝国缔造过程的出口,而这些都是钱多多亲眼看到的,不但看到,他还通过那六芒星标志阅到了诸多奇怪的画面。如今细细想来,那些画面中出现的黑袍人也许就是书中说的六芒,而那头大白蟒无疑就是书中称之六芒坐骑的白鳞兽,由此几乎可以肯定地推断,白鳞兽就是如今与钱多多交情匪浅的白蟒。如此说来,《六芒异传》并不是一本奇幻小说,而是记述了一个真实的故事,而如今,钱多多已经深深地涉足到这个故事里,可以说,无形中,他已经在延续这故事。这对一个凡世之人来说,无疑是太疯狂了,疯狂得令人难以承受。而钱多多此时就处在这种惊涛骇浪的情绪之中,挣扎不休,却欲罢不能……
然而就在钱多多心灵饱受浪潮的时候,另外一场灾难悄悄降临。
这天晚上,已经是午夜了,钱多多睡得迷迷糊糊,李管家在帐外叫他,说夫人有事请他过去。钱多多心里纳闷儿,深更半夜的除了偷情,还会有什么事?
到府中,钱多多看到他经常和胡百媚谈公事的那房间里亮着灯,附门缝看进去,屋里没有旁人,只有胡百媚一脸严肃地坐在桌旁的椅子上。一看那张脸,钱多多立刻泄气了,当即确定,肯定不是找自己来偷情。
推门进去,行了礼,恭敬地问道:“夫人深夜招多多来可有什么要事?”
胡百媚没有像往常一样看到钱多多就笑,脸色依旧肃色不减,指指椅子道:“多多,你坐下。”
钱多多说了声谢夫人,端端正正地坐了下去。
“多多,我是真的很赏识你,很想重用你,可是…可是现在我保不了你了,你明天立刻离开吕府吧。”
“夫人?”钱多多满脸异色,“莫非是我做错了什么事情?”
“多多,事到如今我就把话给你说明白吧。”胡百媚转过头,看着钱多多,“其实你所有的事,包括杀四个捕头、牛一头,还有劫狱,我在你进府不久就调查得一清二楚了。”
“这…夫人……”钱多多呆了,望着面前这个目光深邃,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女人,他终于意识到,这个平日在自己眼中和蔼可亲,毫无城府的夫人,其实有着最深的城府……
钱多多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以尽可能平和的腔调问道:“夫人,难道你一直在调查我?”
胡百媚终于笑了一下,“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头脑再灵光,处事经验还是生稚得很。你想啊,如果不对你的背景了如指掌,我敢把我的儿子和吕家的电驴交给你吗?别说这么重要的职务,在吕家,招募一个家丁都要先查明来路。”
“那…那为什么夫人知道我是个杀人犯后没有去报官或者把我驱逐出吕府?”钱多多此时已经从惊讶中摆脱出来,取而代之的是好奇。
“报官?驱逐?”胡百媚笑起来,“多多,如果想到这两个词,你可是冤枉我了。我非但没有此意,反而想尽力保你。那些天我跑衙门找知县,并非完全为了使银子套关系,最重要是想拿银子把你的事情摆平,可惜这新知县刀枪不如……”
“夫人,你为何要这么做?”
“为了四点。”胡百媚伸出四根手指,“一:你是为仇杀人,并非行凶,所以没有歹徒的危险性。二:牛一头在任期间虽然帮吕家办了不少事,但是此人太贪婪,不但回回狮子大开口,还潜藏霸占吕家产业的歹心,他死,对吕家来说利大于弊。四:这是最重要的一点。你机灵的头脑和身怀的异能,是我委以重任的不二人选。”
“那为何夫人现在又要赶我走?”
“赶?多多,我这不是赶你走。我只是让你暂时离开吕府,日后伺机再回来。我今晚招你来就是要告诉你,现在新任知县已经开始正式着手查牛一头被杀的案子,据可靠消息,首先要从四个捕头被杀入手。而据我所知,你当时杀人可是全村人都在场,只要官府下去调查,轻易就可以查出是你干的。我已经提前获取消息,明天知县将亲自赴龙窝村调查,或许后天你的通缉画像就会贴满大街。所以,我让你离开吕府暂避风头。”
“原来如此……”钱多多若有所思地自语了一声,起身抱拳道:“多谢夫人,夫人大恩大德,定当后报!”
胡百媚起身,“行了,赶紧回去打点一下,明天五更就走。小婵和俊卿那里我会跟她们说的。”
“夫人,咱们后会有期。”钱多多深深施礼,掩门而去。
胡百媚将门打开一道缝,目送钱多多离去……
走在路上,钱多多觉得莫名恐惧,倒不是因为自己即将被通缉,而是他突然发觉人太复杂了,平时和蔼可亲的胡百媚居然有如此深的城府,在她面前,原来自己一直和透明人没什么分别。那么…那么设计打吕球的事她是否已经知道?还有为杏花退婚的事,是否也在她的视线之中?对了,还有假装会算命的事……
回到营帐,钱多多难以入眠,想到大叔帐中辞行,想了想,觉得很难解释清楚,还是决定不辞而别。
“还有小婵,小婵如果听说我走了,一定会很伤心吧?”钱多多这么想着,心里不禁弥漫出隐隐伤感……
五更时分,钱多多背起他来时的包裹,提了冷霜,走出帐外。正星斗阑干,夜凉如水,他站在帐前的空地间轻轻自语:“小婵、大叔、俊卿,你们多保重,咱们后会有期……”
到驴宫门口,发现大门并没有上锁,知道定是胡百媚的安排。
出驴宫,过集市,直往西行。此一逃,不知何时能够回来,他决定回龙窝村向铜伯、杏花告别。
到杨树谷的时候,天空已经呈现出黎明的颜色,加快步子,下了杨树谷。
刚到谷底,突然四周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接着无数支火把亮起来!
钱多多惊慌地揉揉眼睛,看清是许多手持佩刀的官兵正向他迅速合拢!他一下子懵了……
“钱多多,你已经被包围了,还不快快束手就擒!”一个满脸胡茬捕头模样的人举着火把喝道。
钱多多环视了一周,本能地装糊涂道:“捕头大哥,你们认错人了吧?我不是叫钱多多。”
“恩?不是?”胡子愣了一下,冲后面摆摆手,“你到前面认一下,看此人是不是钱多多。”
胡子话毕,后面走出一个人,朗声笑道:“大人,此是正是钱多多!千真万确!”
待火光把那人脸庞照亮,钱多多认出来,竟是孙之!嘘了口气,平静地说:“孙之,我知道你很变态,没想到你他妈的变态到这种地步,我三番五次对你手下留情,你居然阴我。”
孙之没有接话,回头对胡子道:“大人,我过去劝劝他,看能不能让他束手就擒,”
胡子迟疑了一下,摆手道:“行,你快点。”
孙之笑着朝钱多多走过去,在四五尺左右的距离停下来,忽然变了嘴脸,压低声音道:“姓钱的,你没想到吧?最后还是栽在我手里……”
钱多多忍住怒火问道:“你一直在跟踪我?”
“跟踪?不不不,我做的事情远比跟踪要多得多。”孙之靠近了一些,“自从擂台赛结束,我就开始派人彻查你的底细,当我知道你是个杀人犯之后才派人日夜监视你的。姓钱的,我舅母老糊涂了,不但重用你,还竭尽全力保你……可惜呀,你注定要死在我孙之的手里!”
钱多多并没生气,反而突然笑起来,“孙子,算你狠,不过你机关算尽,却漏算了一样东西。”
孙之脸色微微一变,“什么?”
“你自己!”话音未落,一股寒气掠过,刀已经架在孙之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