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扶起潇羽,潇熏哽咽不止,那虚弱的身子瘫软在了潇翎身上,潇翎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
“这婚书,是假的。”陈氏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整个大厅都为之一震,方才满面愁容的潇熏眸子一闪,脸上也容光焕发,有了些许光亮。
“夫人何出此言,我一弱女子无依无靠,哪里敌得过潇府家大业大,怎敢弄虚作假,与潇府为敌,岂不是自找不快。”
陈氏神情怆然,握着婚书的那只手稍微用力,心里也是没底。“我知道,这尼姑的日子甚是清苦,你若是春心浮动,动了贪念,也是人之常理,只不过,你是选错了对象。”
绣妨闻言也不恼,依旧面不改色,“夫人讲此话,可有证据,莫不是凭空捏造,污我清白。”
说话间,如墨的苍穹,又是一声轰隆作响,只是那雨倒是小了许多,冷雨凄风,花红柳绿最是无聊,绣妨一顿,原本单薄的身子又弱了几分。
陈氏冷冷一笑,面露寒光,将手中那一纸婚书扔在了地上,白纸飘零,上面白纸黑字,字字珠玑。
“好一个能说会道得绣妨,果真是巧舌如簧,既然你不见棺材不落泪,那么我便将这其中端倪说与你听。”
陈氏一开口,整个大厅的气氛都变得凝重,陈氏坐直了身子,正襟危坐的模样让人心生恐惧,姑娘们一个个低着头,掩面沉默。
“依照你所说,你和韩雪岭便是指腹为婚,那这婚书,定是二十年前而写,可这纸张保存良好,连丝毫泛黄的迹象都没有,怎的不可疑么。”
陈氏的话,说的有些空洞,看着陈氏那气势如虹得模样,谁知她内心得空虚,那只狠狠摁着椅子,支撑着整个身体的重心。
“还是夫人巧舌如簧,这样荒唐的理由,也拿的出手,这事情倘若是传了出去,说潇家仗着家大业大,欺负我一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岂非落人口实。”
陈氏的面容变得僵硬,绣妨几句话,她已是无言以对,她想不到,小小一个丫头片子,怎的有这般心思,亏得她活了这么些年,竟然是输与了她。
一直立在旁边只言片语未讲的潇羽也有些沉不住气了,看到一向泼辣狠毒的陈氏这样手足无措,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她杏唇一抿,笑意盈盈,艳红罗裙微微浮动,香腮染赤,耳坠明珠熠熠生辉,直摇曳,衬着那一头乌黑油量的秀发,一头青丝正绾,温柔沉默,模样俊俏,芳香浮动。
“母亲,这事关乎潇府声誉,五妹妹面子事小,顾全大局才事大啊。”潇羽的声音压的极低,仿佛刚刚离开唇边,就融入空气之中,只有陈氏听的一清二楚。
陈氏一愣,想来潇羽这话言之有理,倘若这婚书并无作假,自己如此对待绣妨岂不是落人口实,这样之事,还是宁可信其有为之妥当。
说罢,顷刻间,陈氏那张冷若冰霜的脸马上换了模样,一瞬间冰山融化,春暖花开。“刚刚我是没有仔细看着那张婚书,请容我细毒,方才看出其中端倪。”
一看陈氏便了脸,潇羽脸上神情得意,绣妨的目光偷偷瞥过来,对于潇羽也甚是满意,一时之间,潇翎胃里云翻雨覆,这等勾当真是令人心里作呕。
“母亲,上次去太庙,来去匆忙,我与这位绣妨小师傅甚是投缘,却还未说几句话,我这才想起来,便是有话要对绣妨师父说,还请母亲通融。”
潇翎低着头,态度诚恳,陈氏也是正好就坡下驴,应了潇翎,潇翎过来,握住绣妨冰凉的手,一丝凉意袭上心头。
潇翎一脸热情,看的绣妨心慌意乱,潇翎那热情洋溢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她只感觉银盘烧灼,好生的不舒服。
“我已还俗,已不再是佛门中人,潇姑娘若是与佛祖结缘,便去找师太罢。”绣妨冷若冰霜,不过这般的拒绝,倒是如潇翎所料。
绣妨的推辞,潇翎并没有放在眼里,反而那只手微微用力使得手中握着绣妨那手逃脱不得。“不碍事,我就死觉得与绣妨姑娘投缘,向着再与姑娘促膝长谈而已。”
众人看着潇翎,她也顾不得自己这般模样,是有多失礼,只是陈氏不说,她的默许,让自己平添了几份勇气。
绣妨眉头一皱,眼神里满是犹豫,潇翎轻轻推搡着,对她这般,人前之面子,倒也是过不去,绣妨没办法,只得嫣然一笑,投了降。
“姑娘请这边,借一不说话。”众目睽睽之下,潇翎拽着绣妨得衣襟,也顾不得她脸上的神情尴尬,便将绣妨硬生生的拽进了房间。
“雨歇微凉,姑娘还请先坐,我且让锦娘为姑娘煮了茶来,暖暖身子,免得着凉。”潇翎说罢,目光在绣妨身上,一番扫视,绣妨衣着寒酸,却并不觉得自己倒是有何不妥之处。
潇翎莞尔一笑,美目盼兮,明明是笑颜如花,绣妨却只觉阴风习习,听门口雨打芭蕉,心里多了几分烦闷。
“潇姑娘不妨有话直说,这里只是你我两人,无须拐弯抹角。”绣妨脸色一变,她怒上眉梢,对着潇翎嗔目视之,也是那样的可爱,脸颊绯红,眸子中的光亮熠熠生辉,模样我见犹怜。
“姑娘当真是好本事,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潇翎说着,削葱根般的手指从锦娘手上接过那杯滚烫的热茶,放在了绣妨面前。
绣妨一低头,茶杯中那对情深似海的丹凤眼惹人怜爱,墨绿清澈,衬得住房那张素颜古色古香,宛如画中绝世而独立之美人兮。
浣碧罗裙,暗香浮动,茶香扑鼻,一个狐媚之脸,摄人心魂。潇翎端茶慢饮,笑意盈盈,一身素净如莲,却只觉妖冶如火,不盛不乱。
“潇姑娘也是费劲了心机,我能得到潇姑娘如此青睐也是深感幸运,只是我命薄福浅,配不上姑娘风华绝代,倒苦了姑娘白白为了废了这杯好茶,心里甚是过意不去,待来日方长,我与姑娘煮茶聊天,岂不快哉。”
绣妨说话时,眸子中的淡然和得意,看的潇翎心生不满,不过只是淡然一笑,并未放在心上,那话纵然字字珠玑,缺也是听不得,免得扰人清梦。
“姑娘当真看得起我,那也不必待来日方长,今日,便与姑娘煮茶聊天,探寻其中意味深长,不知姑娘可愿?”
潇翎说着,一杯茶已然下肚,樱桃小嘴未点也红,口中清香阵阵,如雨后芙蓉,清香宜人。绣妨眸子一转,谨慎警惕的目光落在潇翎身上,潇翎看着绣妨紧张的模样,忍不住咯咯的笑了起来。
“姑娘的笑声可真好听,如行云流水,轻云出岫,使人豁然开朗。”绣妨话语里其中的意味,潇翎是再清楚不过了,这辈子的第一次交集,她已然胜券在握。
“多谢姑娘夸奖,那我便也反问姑娘一句,看那韩雪岭窝囊废气,堂堂七尺男儿,却毫无英雄气概,这样的人,怎能担当得起姑娘你的垂怜,日后,又怎能奢望他成龙成凤。”
这费劲口舌,兜兜转转,还是要绣妨不要嫁给韩雪岭,绣妨想,这般想法之人,恐怕不止潇翎一人,整个潇府上上下下,怕都是如此想法,莫不然,刚刚潇翎拉开自己,那样失礼,怎的无人阻拦。
“姑娘不必再劝,指腹为婚,已成定局,绣妨已认命,况且,荣华富贵,过眼烟云,绣妨还是给得起他锦绣前程的。”
绣妨已是胸有成竹,一副大义凛然得模样,口中的话,像是将士出征前的那番豪言壮语,眼神缥缈,有些自负。
“姑娘当真那样确定,那高官厚禄,锦绣前程是自己给得起的,即便姑娘才华横溢,那是要付出多少的代价,姑娘可计算过。”
潇翎一语毕,绣妨的目光聚焦了过来,她眉头微皱,潇翎继续说着,“待到姑娘倾尽毕生所学,将这样一流氓推上皇位,他君临天下,怕是为笼囚花。”
潇翎几句话设身处地,绣妨已是神情怆然,仔细思量,当韩雪岭君临天下,她已是青春不再,人老珠黄,尽管再次母仪天下,可到底是拿什么来与六宫粉黛平分雨露。
时日一长,只怕这后位也保不住了,那个时候,韩雪岭哪里还会念及夫妻情分,自己莫不是要在那深宫冷院,孤独终老。
绣妨一抬头,柳眉杏眼,对上潇翎那副笑颜如花得模样,看她那般轻松,似乎成竹在胸,绣妨也便觉着安心了几分。“这样说来,姑娘定是已有好计,愿祝我一臂之力?”
潇翎不屑,只是举茶,淡淡笑之,绣妨眸子里光华流转,马上便换了立场,刚刚口中的姑娘,便换了称呼。
“妹妹这是做什么,既已有好计谋,又为何悬掉着姐姐胃口,好生的不舒服。”
潇翎沉默,绣妨口中那句妹妹,当真是有千金之重,如此一来,自己倘若先下手为强,岂不险自己于不仁不义之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