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
颜曦想起上次在墓地他晕倒的事。
心里登时涌出一股愧疚。
她这几日都在纠结要不要把煜晗送去陪某人几天，可又怕送去之后，某人真如煜晗所说，不让他们团聚。
根本没心思想起他的事。
“爸，对不起，您住院我没去看您。”
颜曦歉然。
四年前，她嫁进楚家之初，楚荆渊对她很照顾。
而这些年，她在C市，他依然每月往她卡里转账。
他对她，很好。
自从亲生父亲将她送到楚家没了音讯后，这几年，她唯一能感受到一星半点的父爱，来自如他这个和她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长辈。
所以，她很感激他。
即便和楚慕离离婚了，她也仍然愿意叫他一声爸爸。
然而，他晕倒住院，她却没有前去看望，很没良心！
楚荆渊看着她脸上印染的惭愧，好一会儿，才冷笑了声，“小曦，你确实对不起我，但并不是没有来医院看望我。”
“……”颜曦指尖蜷了蜷，盯着他说不出话。
楚荆渊握了握金杖，气势恢复了些威严，字字铿锵，“如果慕离没有发现，你是不是打算瞒着我们一辈子？”
“爸……”
“回答我，是不是？”楚荆渊厉声。
颜曦看着他苍白却也凛冽的脸，有些无奈。
从一定程度而言。
楚荆渊的脾性和楚慕离很像，脾气都暴躁，而且很没耐性，若说不同之处，大概就是楚慕离更青出于蓝吧。
颜曦没有否认，“如果楚慕离没发现，我会瞒一辈子。”
“混账！”楚荆渊脸色当即铁青，金杖嘭嘭嘭的落在地面，怒瞪着颜曦。
颜曦看着他气得眼都红了，有些心惊，想劝他刚出院不要激动，可，不敢说话，怕更激怒他。
“我们楚家到底哪儿对不起你？你颜曦说说看？”楚荆渊低吼，浑身发抖。
四年了。
他从来不知道，他已经有一个孙儿。
她颜曦倒是好啊，瞒得是严丝合缝！
更让他生气的是。
想当初她说要去C市实现梦想，还是他亲口同意的。
现在看来，她哪儿是去实现什么狗屁梦想，明明就是偷偷生孩子去了！
能不气吗？
要是他不同意她离开A市，他用得着到现在才知道孙子的存在！
“爸，楚家没有对不起我，我也从没说过楚家对不起我。
相反的，我很感激当初楚家给了我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颜曦担心他的情绪，所以声音放得很轻。
可楚荆渊听来却是火上加油的一番话。
心中怒意更甚，“既然我们楚家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们这么大的事？你到底想干什么？”
她想干什么？
她能干什么？
颜曦提口气，红着眼道，“爸，我知道瞒着你们煜晗的事，是我不对，是我自私，我对不起您。”
过去几年，楚荆渊不止一次打电话委婉的跟她提和楚慕离“生儿育女”的事，都被她含含糊糊带过了。
而这次回A市，他不惜动手干预肆魅和AK的合作，就为了让她留在A市，和楚慕离好好过日子，替楚家生下一儿半女。
她知道他一直渴望要一个孙子，可是……她还是瞒了他煜晗的存在！
这一点，是她愧对于他，她无言以对。
“是，这世上，怕是没有比你更自私的女人！”
楚荆渊狠气的说，“当初是你找上门结婚，离婚也是你提。
楚家没有半分对不起你，可你又是怎么对我们的？
就因为你的自私，晗晗到现在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你让他童年失去的东西，你这辈子都弥补不回来！”
“……”颜曦指尖攥进掌心，心，生疼。
眼前，他憎恶的目光，已经模糊。
颜曦狠狠咽了咽喉咙，想压住欲从咽喉中嘭涌而出的哽咽。
可是一开口，才发现根本没有用。
声音哽咽不能自已，“爸，我，我知道，我最对不起的，就，就是煜晗，我，我对不起他。”
可是如果再让她选一次。
她依然会选择隐瞒。
她不想，在她的生命中，没有任何一样属于自己，那样的空白，她真的承受不起。
楚荆渊看到她这样，心中的怒火却并未消减分毫。
如果不是她的隐瞒。
他的清儿，不会到死都不知道，她还有一个侄儿。
心中的悲痛涌上。
楚荆渊开口的嗓音越发钝沉，“对不起？你……”
“不许你说我麻麻，坏爷爷……”
却这次，不等他喝斥完。
一道迅疾的小人儿，飞快窜了过来。
踮起脚尖儿，紧紧抱住了颜曦的脖子，气鼓鼓的瞪着楚荆渊，哼哧道，“你和大坏梨一样，就会欺负我麻麻！”
“……”楚荆渊身形一僵。
看着煜晗竖着眉毛怒气以对的小脸，并不生气，而他眼中的怒焰，也一下子熄灭了。
脸上的沉厉不再，一脸慈和温暖的看着煜晗，“晗晗，我是爷爷啊晗晗……”
“哼。”煜晗丝毫不给他面儿。
凡是欺负他麻麻的人，他都不想搭理。
转过头。
煜晗抿着嘴儿，两只小胖手摸着颜曦红红的眼睛，“麻麻，别听那个坏爷爷胡说，煜晗只要麻麻，有麻麻在，煜晗什么都可以不要。”
听着儿子暖心的话，颜曦眼泪涌了出来，紧紧的抱了抱他。
而后轻吸口气，抬手抹了下眼睛。
握着煜晗的双肩，转向一脸期待看着他的楚荆渊。
声线微哑，“宝贝儿，他是你爷爷，亲爷爷，不能对爷爷没礼貌，知道吗？”
楚荆渊听到颜曦的话，眼眸闪了闪。
煜晗不大乐意的瞄了眼楚荆渊，盯着颜曦小声说，“我知道了。”
“乖。”颜曦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晗晗，到爷爷这儿来？”
楚荆渊看着煜晗那张酷似儿时楚慕离的脸，心，软化，连声音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轻颤。
煜晗不想去，别开头。
“宝贝儿。”颜曦捏了捏他的小手儿，将他往楚荆渊身边推，“快去爷爷身边。”
煜晗没办法，低着头走到楚荆渊面前。
楚荆渊看着站在他面前白胖胖别别扭扭的小人儿，仿佛看到了小时候跟他闹别扭的楚慕离。
眼中漫出一丝红。
楚荆渊将拐杖丢到了一边。
颤着双手，轻轻握住了煜晗的两条胖胳膊。
煜晗皱了皱眉头，想挣脱。
但抬起眼，看到他眼中的红润时，小脸怔了怔，睁大眼盯着他，倒也没再动。
楚荆渊见他没有排斥。
惊喜不已，轻轻将煜晗拉进了腿间，盯着他的小脸，期待道，“晗晗，叫爷爷。”
煜晗拧了拧小眉头，撅着嘴儿犹豫。
颜曦看到楚荆渊眼中的红光，有些心酸，虽看着煜晗道，“宝贝儿，叫爷爷。”
听到颜曦的话。
煜晗无奈，敷衍，“爷！”
一个“爷”还不是“爷爷”。
楚荆渊就已经高兴坏了。
因为在他听来“爷”和“爷爷”是一个意思。
他狠狠点头，收回一只手，颤抖的从他上衣兜里掏出了一个红包，塞给煜晗，“晗晗，这是爷爷给你的见面礼，拿去买糖吃。”
买糖吃？
煜晗抽了抽嘴角，塞回去，“我又不是三岁孩子！”
还用买糖吃来拉拢他，门都没有！
楚荆渊尴尬了一秒，又塞过去，“不买糖，不买糖，买玩具。”
买玩具也没门！
煜晗不要！
楚荆渊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只好求助的看向颜曦。
突然很后悔刚才吼了颜曦。
这小家伙明显是在气他吼了他最爱的母亲啊！
失策！
颜曦见楚荆渊看过来，有些不好意思，脸色讪讪，看着煜晗，“宝贝儿，爷爷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为了体现他自始至终都是站在颜曦一边的，对于她的任何话，他都是言听计从的。
所以为了传递这个讯息，煜晗乖乖接过了。
楚荆渊立时欣喜不已，趁机再次要求，“晗晗，再叫一声爷爷给爷爷听听。”
就说红包不是白送的嘛！
煜晗撇撇嘴，不情不愿的叫道，“爷！”
而这声“爷”便成了煜晗对楚荆渊的专称，即便日后，煜晗对这个“爷”比对他那个“爸”更尊敬，也依然没有改得过口，因为叫习惯了，而且，这样叫，好似显得两人更亲近了。
“好好好。”楚荆渊连说了几个好，变戏法似的又从兜里摸出了几个红包，塞给煜晗。
煜晗和颜曦都有些无语。
这是问哪儿打听的，笼络小朋友要送红包？
“小曦，收拾收拾，跟爸回楚宅。”楚荆渊感慨的拉着煜晗看了一会儿，突然道。
颜曦惊，“爸，回楚宅？”
“嗯。”楚荆渊点头。
颜曦倒吸口气，“爸，我和煜晗过几天就回C市，我们在酒店住得惯，不用……”
“回C市？”
楚荆渊的视线从煜晗的小脸上，凌厉的落在颜曦脸上，“你的家在A市，回C市干什么？”
“……”什么意思？
“从现在开始，楚宅就是你和煜晗的家。”楚荆渊再次开口。
颜曦蹙眉，“爸，我和楚慕离已经离婚了……”
“颜曦，爸爸出院时，你唐姨跟我说，慕离除了清儿头七那日在墓地里待了一天，其他时间都把自己关在清儿房间里，没有出来过。”楚荆渊盯着颜曦，语气忽而变得苦涩和凄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