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樱离又向海东王福了福,便退了出来。
她刚刚走出宫苑,凤盈盈已经睁开了眼睛,幽幽地道:“我看着樱离这丫头人挺好的。”
“她是不错,心思细腻,恐怕不太好办事。”
凤盈盈长叹了声,似乎睡了这一觉,还是感觉到累。
海东王赫连虎心痛地抚了下她的脸,“都怪我不好,若我不是生于赫连家,也不会累你回到这污秽之地。”
凤盈盈的眼睛亮亮的,里头都是如丝的柔情,“你怎知,是你连累我,而不是我连累你呢?”
段樱离回到百合宫殿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玉铭赶紧让人准备了热水浴,又弄了私厨小菜,段樱离洗完澡便慢慢地吃着面前的饭菜,无人陪吃,是以便觉得这些菜也没有什么好味道。
就在这时,卜青牛与段鸿一起推门进来。
卜青牛看到她此刻孤清模样,“樱离,你真是自私,自己守着这么多的好菜宁愿不吃,也不晓得请我和鸿儿吃。”
段鸿也道:“可不是?我们在十一殿下那里,虽然受到很隆重的款侍,可是天天吃饭的时候都需要有人试菜,还被人盯着,又是大鱼大肉,我现在吃的满肚肥肠,连武功都练不好了。”
段樱离笑笑,“你们想来蹭饭就来吧,还找什么借口。”
一边请二人坐下,一边让玉铭再去准备几个可口清淡的小菜。
段鸿刚刚做下,段樱离却又将拉了起来,段鸿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道:“姐,怎么了,真不让我吃啊?”
却见段樱离与他背靠背,对卜青牛说:“我们谁高一点?”
原来是比个头。
卜青牛看了眼,也吃了一惊,“真是没想到,鸿儿居然都与你一样高了!”
其实段鸿之前一直由梅氏护着,虽然是在乡村,倒也没有受过什么罪。后来到了段家,更是众星捧月,而段擎苍又教他骑马练武,营养好,加上练武,怎能不长个头,因此才十岁而已,居然已经窜起来与段樱离差不多高了。
段鸿忽然反身抱住了段樱离,“姐,以后你要觉得一个人吃饭不香,就让我过来陪你,还有卜神医……”说到这里,他故意拖长了声音,神情暧昧,“他啊……对你真的可好了。”
段樱离笑着把他推开,“吃饭吃饭!小孩子家家的,哪那么多话!”
段鸿却不依,又将她猛地搂在怀里,这次却是更紧,段樱离只能感叹,这个小家伙真是长大了,胸膛已经这么有力了。
他或许是她重生后最大的收获,一个血亲弟弟。
便听得段鸿道:“姐,以后我也可以保护你了。”
段樱离只觉得一股暖流,冲击着她的心脏,好一会儿才道:“我喘不过气来了。”
段鸿这才将她放开,再坐下来时,他却不像刚才那么豪放了,反而略感羞涩似的,不敢看段樱离的眼睛。
卜青牛看得好笑,故意逗着道:“鸿儿,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你姐可喜欢听了。”
段鸿却吱吱唔唔的怎么都说不出来了,那拘促的模样,终是惹得段樱离噗嗤地笑了出来。
段樱离再次得到慕风的消息,大约是大公主凤盈盈回来的半个月后,消息是七皇子凤星辰亲自送来的,同消息一起送来的,还有凤星辰与顾采芹成亲的消息。本来是安排在四月的,因为大公主凤盈盈的到来,明帝让人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迎接凤盈盈的事情上,所以他们的婚期最终是推到了五月中旬。
段樱离便当着七皇子凤星辰的面,将那封信打开,看了里头的内容,她的心怦怦狂跳着。原来竟是一封暗杀的信。
信是如何截获的就不多说了,总之内容便是,相约五月上旬钟灵山处,截杀慕风及慕少离。
从信中的语气难以分辩此信是由何人发出,不过想来,此时除了大历国的人,也不会有别人了。
可是钟灵山离此路途遥远,甚至是在接近于车师国的地方,别说远水难救近火,只说此时赶到钟灵山,怕也已经错过了这个时间,而且信中并没有说明具体是哪一天,也即是说,杀手们只是推测,慕风与慕少离大约是五月上旬到达钟灵山,他们到了,杀手们便开始行动。
凤星辰见段樱离看着他,他耸耸间道:“这次我实在是帮不了你,一,这件事我不能委派别人去,万一要是被人抓住把柄,告我个里通外国,我父皇肯定要斩了我,到时候喜事变白事,你们都无法参加我的喜宴而要参加我的丧宴了。
还有第二点,若是我自个去钟灵山,倒也不是不可能,那几个小毛贼还不是我德疆王的对手,只是我马上就要成亲,要准备的事情实在是多……”
段樱离没等他说完,已经笑着道:“你误会了,你能够带来这个消息,便是已经帮了我的大忙,这时候我怎么能再让你替我去卖命?我只是想说声谢谢罢了。”
“哦,这样啊……”凤星辰如释重负,“那好,那到时候,准时参加我的喜宴。”
“那是自然。”段樱离笑道。
当晚,段樱离便在伏案写信,这信是写给二皇子凤青鸾的。
只是如今各国关系错综复杂,七皇子能够半道拦截别国剑细的信,别国自然也有本事拦截到她的信,若这信落在了别人的手里,即便那人并不是别国的,而是南诏的,只怕也会给二皇子凤青鸾带去麻烦。
她咬着笔头,将那封求救信,写了撕,撕了烧,烧了再写,直到最后,房间里满是烟雾气儿,玉铭推门进来就被呛出来了眼泪,忙去把火盆里的烟雾泼灭,“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呢?”
段樱离叹了口气,有些事却也不好与玉铭说,很多时候,知道的人越少,这事成功的机率却是越大。
不过玉铭端来的茶,还是让她焦躁的心情平稳了些,干脆端着茶走到外面去透口气,玉铭赶紧把屋里的烟灰收拾一下,又开窗换气儿。搞了好一会儿,见笔墨纸砚都现成地摆好在桌上,一时手痒,便拿起毛笔,在纸上开写。
段樱离本来就是靠在外面的窗台边休息,这时候不免地就把目光落在宣纸上,玉铭这小妮子自从跟了段樱离,倒也与段樱离一起学了些认字什么的,她也练过字,不过写得像蚯蚓爬,虽然歪歪扭扭,但还是能够看出来她写的是,“若是两情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看着看着她就笑了起来,“那个长久的长,不是非常的常。还有,暮也写错了。”
玉铭歪着脑袋看了好一会儿,哧地笑了起来,“小姐,婢子觉得自己的字又有长劲了。”
段樱离点点头,笑着道:“还真是。”
夜风吹起她的头发,一点点花香和着凉凉的感觉,使她闲适地吸了口气。
玉铭又重新拿了张宣纸写,“把错的改过来,否则被人误会了意思。”
段樱离笑了起来,“莫不是你真的要写情书啊!”
“写写又怎么样?不知道卜神医他……”玉铭忽然就提起了卜青牛,看来她是根本没打算瞒着段樱离的。
“看你没羞没躁的样子啊!”段樱离又笑了起来,心里却在想着,该找个合适的时候向卜青牛挑明这件事了。
等到玉铭过完写字的瘾,天色已经很晚了。
段樱离已经坐在她的身旁看她写字,她的脸蓦然红了,惶然道:“小姐,婢子一时写得尽情,竟然忘了身份,婢子……”
段樱离扶着她,“没关系,你赶紧洗把脸去睡吧,这里不必人陪。”
玉铭看出来她还有事做,当下也不敢耽误,把书桌收拾了一下,将自己写的字卷成个卷儿,就站起来走了出去。
段樱离却在想玉铭的错字……
若是……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了办法。
第二日清晨,她找到卜青牛,把自己昨晚写的信给卜青牛道:“你看看。”
卜青牛仔细地看了一遍,眉头就皱了起来,“这是你写给,二殿下的情书?”
段樱离点点头,“你看出什么没?”
卜青牛得到她肯定的答复,便觉得心像被谁揪出来狠狠地用针刺着,但他向来表面都是平和的,这时候深吸口气,正了颜色,认真答道:“行文倒是没有多少问题,扬扬洒洒两页,道尽了相思之苦,望穿秋水待人归,想必二殿下看下必然感动得很。”
段樱离点点头又道:“还看出了什么?”
“嗯,就是有些错字……樱离啊,你习字这么久,实在不该犯这样的错误,你知道一个女孩子总是写错字,还是会让男子对这个女子的印象大打折扣的。”
段樱离又点点头,“嗯,受教。”
卜青牛就神色抑郁地把这两页信还给了她。
她眼睛眨巴眨巴,“没别的感想了?”
卜青牛背转身,硬邦邦的俩字,“没了。”
段樱离点点头,道:“那回头再见,我还有事,先走了。”
段樱离说走就走,卜青牛转身想要唤她,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处了,卜青牛用拳头砸了砸自己的脑袋,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段樱离把那两页纸装进信封里,交给了送信的人,“你把这个,送到二殿下那里去,记得,一定要亲自交给二殿下,不可以被别人看了此信。”这信她倒是放心的,连卜青牛都看不出什么来,想必一般人也看不出。
那人点点头,道了声遵命就离开了。
段樱离现在只希望,能够赶得及,希望凤青鸾能在慕风被杀之前收到这封信。
好在,大约半个月后,凤星辰又送来消息,说慕风和慕少离果然在钟灵山那里遇到伏击,关键时候有一队黑衣人出来一阵混战,慕少离扔下慕风逃了,而慕风则被黑衣人抓走,现在不知道情况如何。
当时凤星辰的意思是,那群黑衣人来历不明,恐怕也不是好相与的,慕风被他们抓走,凶多吉少。
而慕少离自钟灵山之战后,反而又返回南诏,如今在南诏境内,身边有人保护,亦是神出鬼没,很难抓到他。
当时段樱离便想,不知道那队黑衣人是不是凤青鸾派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