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虽然面色略微苍白,但整个人儿却依旧芝兰玉树般俊美,风度气质又是绝佳,就连脸上那淡淡的漠然也是令人心动的。这样的人儿,若是从前,她甚至不敢奢求他多看她一眼,但是刚才二人乍然相遇,她分明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掩不住的激动,那迷人的眸子,迸发出来的迷人光彩,令她的心怦怦狂跳着。
这个向来仆实的女孩子,在刹那间,竟生出了些原本不该有的心思。
她轻抚着自己的脸颊,果然这张脸,太受上天宠爱。她也不知道段樱离怎么样了,但只要能跟眼前男子再多相处一会,也是好的。
看见方鱼走了,她便展颜向慕风一笑。
慕风很喜欢看她的笑,但是,自从见过了凤青鸾,他始终记得,她是凤青鸾的皇后,虽然封后当日她逃走了,但名份仍在。所谓兄弟妻,不可欺。他也凤青鸾虽然不是兄弟,但毕竟这也是身为男人,应该遵守的道德约束。
他将她的手轻轻地从自己的胳膊上推开,“你用饭了吗?”
花轻雾可怜兮兮地摇摇头,慕风道:“我带你去用饭吧。”
二人到了前院,慕风让人把素斋端到他居住的小院里来,亲自给花轻雾倒了杯热茶,递到她的手中,道:“吃吧。”
其实在涯下那么久,段樱离就没有好好的吃过一次饭。
最后一次,宦红俏让她喝鸭汤,她喝了一口,却吐了出来。
想来,那时候她的内腑破裂,又怎么能吃得下东西呢?
在段樱离吐出鸭汤的时候,慕风心中出现一个念头,那就是,等日后上涯后,一定要请段樱离好好的吃一顿饭。
今日,虽然都是素斋,但都是实打实的精美素斋,也算是达成自己的心愿了。
花轻雾虽然被方鱼照顾着,但方鱼又有很多事忙,心也粗,向来都是给她钱,她自己解决吃的,虽然她自个的手艺不错,但别人做来吃,和自己做了自己吃的感受是不同的,况且这次是慕风请她吃,她高兴极了,胃口大开,拿起筷子便开心地吃了起来。
慕风微微拧眉,在涯下的时候,段樱离就算再饿,吃东西也不曾这样的狼吞虎咽过,不过想到她可能是太开心了,当下也没多想什么。拿出帕子,替她擦去唇角的一粒饭渣,道:“在涯下的时候装什么大家闺秀,出来后反而这般不讲究了,你这个女子真是怪。”
慕风的话立刻提醒了花轻雾,她马上放缓了动作,不好意思地向慕风一笑。要学段樱离的动作也不是太难,她在段樱离身边生活了那么久……
见她又文雅起来,慕风忍不住噗嗤地一笑,“你这样子吃,便是要让我愧疚吧?”
花轻雾眯眼可爱一笑,却放下了碗筷,表示已经吃饱了。
之后,花轻雾眼巴巴地看着他,比划道:“我初来这里,发现这里风景很不错,不如你带我去逛逛吧。”
她比划的动作很娴熟,慕风道:“原来你会哑语。”
花轻雾点点头道:“我从前有个哑仆,你还记得她吗?与她相处的久了,我自然也会了。”
慕风对这个哑仆倒是有印象的,记得有一次,她还拿石头扔他。于是点点头道:“对,那个叫小雾的……你有这样的忠仆,倒是令很多人惭愧。”他曾听段樱离说过,在绞刑台上,是小雾替她死去了。
其实这件事,段樱离也不知道具体的细节,对于卞连玉给小玉换脸的事儿就略过没有说,她以为只是普通的人皮面具之类的,慕风也作此想。
所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的段樱离,并不是真正的段樱离,而就是那个哑仆花轻雾。
花轻雾想起在绞刑台上,自己那般恐惧的心情,恐怕是没人能够理解的。不过看到慕风对自己深信不疑,又觉得或许这就是上天给她的补偿,有了这张脸,她的人生似乎与以前不大相同了,她内心窃喜,竟然希望段樱离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慕风如何能知她心里的想法,只觉得她眼眸里有忽闪而过的悲伤,以为她想起雾谷中的事而感到难过,又道:“在谷底的时候,我有很多对不住你,希望你不要记恨。”
花轻雾含泪摇了摇头,忽然将自己送进慕风的怀里,双臂紧紧地抱住他的身体。
慕风微怔一下,同一个地方,已经是段樱离第二次主动抱住他。想起段樱离在雾谷中对他保持相当距离的模样,那是自尊受到伤害后又苦苦维持的状况,他不想第二次伤她,便也轻轻地抱住眼前的段樱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太相同了。
二人拥了好一会儿,花轻雾才罢休,又泪水涟涟地比划道:“你一定会保护我的吧?不会让我再面临死亡的危险。”
慕风有点看不懂她在比划什么,但觉得她的目光似乎是在询问他,于是点点头。
花轻雾喜极而泣,泪水如同挂线的珠子般落下来。
慕风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又道:“你的伤,没事了?”
花轻雾点点头,表示已经没事了。
慕风又道:“等明天过后,我便送你回南诏。”
花轻雾愣了下,不解地看着他。
他道:“你是元丰帝的皇后,理应回到南诏去。”
花轻雾连忙摇头,南诏的情况早已经把她给吓住了,没有段樱离在那里,她独自回去如何是那些后宫妃子们的对手?再说,虽然与慕风只相处了短短的时间,她却已经爱上他了。或许她早就爱上他了,否则也不会因为他的负心而气愤地扔他石子。
只是从前的他,便是爱上这样的人物,也只能默默的压在心底,现在不同了,现在花轻雾就是段樱离,段樱离就是花轻雾……
她可以爱他,他也可以爱她。
想到这里,她连忙比划,“可是,我不能离开你。”
慕风虽然因为谷中之事,对段樱离的感情非同一般了,但他毕竟被蛊虫抑制住了情感,一时只是茫然问道:“为何?”
花轻雾用口形一字字地道:“我,爱,你。”
慕风的心怦地狂跳一下,思绪也变得纷纷乱乱。
他可没有想到,如段樱离这般艰毅的女子……也有如此小女人的一面,居然会向他表白。
见慕风低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花轻雾有点焦急地比划道:“你不爱我吗?你曾经是最爱我的!难道你的记忆还是没有恢复吗?”
她比划的太快,慕风这下彻底看不懂了,茫然地看着她不回应。
她又比划道:“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慕风微拧了眉头,事实上,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于他来说都太突然,就好像一惯平淡如白纸的生命,忽然被人泼上浓墨重彩的颜色,而颜色背后的真相却依旧迷迷茫茫令人看不清楚,他尚没有准备好,该如何面对这样的一片色彩。
明日,便是慕风与宣帝见面的日子。
傍晚,慕风独自坐在禅房前的廊柱下,风吹起他的衣袂,使他恍如谪仙临尘,看得宦红俏有些痴了。
正在发愣间,便见花轻雾端着一盅汤,往慕风走去。
“段樱离,你干什么去?”宦红俏紧走两步,拦在她的面前。
花轻雾用下巴点了下自己手中的盅,又指了下慕风的方向,意思是要给慕风去送汤。宦红俏将那汤端过来,道:“我去替你送吧,你要知道,你可是凤青鸾的皇后,不可以主动向别的男子献殷勤,始终要记得自己的身份,莫要给你们南诏国丢脸。”
花轻雾眼见着自己做的汤竟被宦红俏抢去,并不焦急,只是有些轻蔑地看着她,宦红俏说的这些道理,她才不要听,这些道德只是束缚普通人的,对于段樱离这样的身份来说,根本都不是事儿,否则她怎么又是南诏的皇后,又是大历的太子妃呢?
她心里只是嗤笑这位宦姑娘可真是大惊小怪,眼界窄,什么都没见过。
见宦红俏端着汤离去,她的唇角浮上淡淡的冷笑,宦红俏将汤送到慕风的面前,“少主,这汤是……刚熬好的,您趁热喝点吧。”她巧妙地避过熬汤人的名字。
慕风接过了汤,道:“方鱼回来没?”
“还没有,他去调集一队精锐的暗卫,以防明日宣帝发难。”
慕风嗯了声,尝了下盅里的汤,忽道:“每天喝着这样精美的汤,反而有点想念在谷中时所喝的蛇汤……可惜离谷的时候……否则的话定要把那条大蟒的皮扒了,把它的肉炖成汤尝尝。”
宦红俏见他虽然说的淡然,但眼里一闪而没的愤恨,显然还是很责怪那条大蟒,就算段樱离现在好好的在他的身边。
慕风喝完汤后,便有些困倦,于站起来想要去休息。
却觉得头有些晕,于是道:“红俏,你扶我进屋,我有点累。”
宦红俏微微感到诧异,慕风从来没有让人扶的习惯,在谷底的时候,也只让人扶了几天而已,但见他脸色果然不太好的样子,于是扶着他进了屋,将他安顿在榻上,又替他盖好锦被,“少主,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去帮您叫大夫吧。”
“樱离便是大夫,让她过来好了。”
宦红俏微怔一下,又想到圆觉寺本来就是在山顶,要找大夫也是需要半日的功夫,莫因此而耽误了少主的病情。
于是点点头道:“好,我去把她叫来。”
过了一会儿,花轻雾便来了。
她进来时,慕风还醒着,却已经有些支撑不住,替他把了脉,便向宦红俏比划着道:“是因为之前的旧伤又要复发的样子,我要给他施针,你先出去。”
宦红俏道:“我不出去,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对少主不利?”
慕风听闻,便有些薄怒地道:“红俏,她是不会对我不利的。你先出去吧,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进来。”
“少主!”宦红俏跺了跺脚,终是无奈,退出房间。
见宦红俏出去,慕风又撑着起身,花轻雾赶紧将一床锦被放在他的背后让他靠着,慕风道:“我没事,只是刚才忽然感到困倦……”
花轻雾点点头,在香炉里点上一炉香,之后便坐在慕风的身边。
慕风本感觉精神稍好一点了,不一会竟又困了,不好意思地笑笑,“定是这几日,晚上没有休息好。”
花轻雾摆摆手,示意他尽管睡好了。
慕风却已经靠着锦被睡着了。
花轻雾把香芦拿过来,放在慕风面前绕了绕,使他睡得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