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当初那么绝然地离开南诏皇宫,从帝后大典逃离,如今再见凤青鸾,心中除了感慨,居然便只有心酸和说不出的喜悦,当然也有惶恐。眸子里渐渐地溢了泪水,又轻唤了声,“青鸾,是我呀。”
凤青鸾脸上渐渐地现出难以置信与狂喜,蓦然扑过来,将段樱离狠狠地抱在怀里,好半晌,只觉得他的泪水滴在她的皮肤上,然而他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段樱离也轻轻地拥住他,“青鸾,我对起你,让你如此的操心。”
凤青鸾只是摇头,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他喜欢段樱离很久了,真的是很久很久,他也等了她很久,也是真的很久很久,可是他已经几度经历失去她的事。
“不,不要再这样,我,我会活不下去的。”凤青鸾那样一个大英雄,一国之君,这时却像孩子似的企求。
段樱离的心狠狠地痛着。
她将凤青鸾缓缓地推开些,便看到他泪流满面的脸。
她拿出手帕,替他拭去脸上的泪水,不知道为什么,越拭那泪水却越多,段樱离自己也是再止不住泪水,二人不约而同时抱住对方,很久很久都说不出话来。
再度平静下来时,竟然已经到了晌午时分。
洪婵与阿沈到底还是找来了,同时带来了食物,然而凤青鸾接了食物,便让她们退下去,他还有话要单独与段樱离说。
二人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但还是退了下去。
远远地,阿沈的目光凝在段樱离的身上,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阿沈,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婵儿,你说你吧,跟在皇身边这么久了,恐怕还没有得到过这种待遇,但是这个蝴蝶皇后,短短的时间竟能使皇上对她如何礼遇,你说是不是很奇怪呢?”
“只要皇上高兴才好,这位蝴蝶皇后与樱离长相酷似,若是因为她,而能使皇上减轻自己的痛苦,我倒觉得应该感谢蝴蝶皇后。”
“洪婵,你真傻。事情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洪婵又问她,如何的不简单,她却又不肯回答了。
再说段樱离与凤青鸾,经过了这么多事,二人竟都没有提起当初帝后大典,段樱离为何而逃走之事。因为觉得已经不重要了,他们彼此都受到了惩罚,历尽艰难才能够再相见,以前的事对也好,错也好,都没有必要再追究。
段樱离只道:“青鸾,能不能不要揭穿我的身份?”
凤青鸾的脸色略微苍白,却还是狠狠地点了点头,“你说怎样就怎样,只要你过得开心,只要我知道你在哪里,只要我知道你活得好好的,就可以了。”
段樱离不愿公开身份,便是很明确地告诉凤青鸾,她仍然不会跟着他回南诏。
如凤青鸾如此聪明,如何不明白她的意思呢?虽然心痛,却也只能痛着答应。经过数场的生死离别,他对所谓的爱情,已然有了全新的看法。
或许,爱,并不是占有,而是成全。
只要对方快乐,幸福,他知道她在哪里,和谁人在一起,又平安健康,就已经很好。
他只是提出一个条件,“无论你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会答应你。但是请你不要不打招呼就跑掉,如果你再这样做,我真的不会原谅你。”
段樱离的眼睛酸涩,终是扑到他的怀里,“青鸾,谢谢你,我真是,好对不起你。”
“傻瓜,你不要再哭,你要知道,我永远都是你的后盾,无论你遇到什么事,都可以找我,你知道,我永远不会拒绝你的任何要求。”
此时无声胜有声,二人坦白了自己的心迹,似乎是给了彼此力量及照亮前方道路的阳光,对待彼此的感情反而不似从前那样纠结,便又谈到了这次崖边的事情。
凤青鸾又道:“我看得出,慕风那日,是想救你。”
提起慕风,段樱离心绪复杂,却也是点点头,道:“他失去了记忆,忘记了从前。”
“老七跟我说过这件事,就没有办法再恢复记忆了吗?”
“办法倒是有,只是必须……”
说到这里,她忽然道:“你不想知道,我当初为何会成为宣帝的太子妃吗?”
“正想要问你。”
“这样吧,我们边走边说,毕竟这里还是很危险的。”
这让凤青鸾喜出望外,就算最终的结果是真的要分开,那么,便是能够多些时间在一起,也是好的。
下午,凤青鸾雇了一辆马车,他与段樱离坐在马车里,而洪婵与阿沈则骑着马。
马车内,凤青鸾细心地替段樱离擦伤的手上及胳膊上上药,然后用纱布包了起来,两人动作极是自然,就好像久未见面的闻亲密的亲人。而段樱离便把自己在寻找慕风的路上,巧遇车师国女将军沈阿翘的事说了一遍。
凤青鸾听得愤然,“这女子真是歹毒!若是落在朕的手中,朕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凤青鸾简直从骨子里恨透了沈罗刹,恨不得立刻就找到她,将她碎尸万段!又想起那女子在战场之上的表现,便是狡猾如狐,只怕此刻早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这辈子想找到她,却也困难。
不由地恨恨捶树,“我一定要杀了她!”
段樱离却笑着说:“青鸾,你便是太向着我,便对其他任何人都太苛刻了。你想,那沈阿翘原本做为车师国的女将军,是多么的风光无限,又背负着重责大任,便是男子,想得到她那样的功名也是很不易,她如此努力,除了想要如男子般建功立业外,恐怕也是想得到一些公平的待遇。
可是就因为子悦太子点名要她嫁过去,她的君主便真的将她送嫁过来,她当然会不服。我曾亲眼看到她拆掉贞洁牌坊,她……”
“樱离,不要提她了,若不是她,你便不会受这么多的苦。”
段樱离想了想,道:“或许是因为,我与她之间有这样的缘份。你、我、她,我们这样的缘份也是很难得的,只是这个缘份到底是好是坏,还要进一步的验证。”
凤青鸾见好眼珠子转啊转的,小脑瓜里又不知道在想什么,叹了口气道:“你放心,等我抓到她,便把她送到你的眼前,你想怎么处置她都可以。”
段樱离微微一笑。
接着,二人又谈起有关南诏与东夏的事。
凤青鸾轻轻地嘘了声,“樱离,既然他是你爱的男子,我自然是要给他面子的,你放心,我不会随便开战的。但是我挥军二十万,若是什么都不做,岂不是白来了……”
“樱离,剩下的事由我来安排吧。”他却把一面金牌,递到段樱离的手中,“这个金牌你拿着,它可以使你在南诏皇宫里畅通无阻,直接面圣。”
段樱离想着,这生是不可能再去南诏皇宫了,但到底是凤青鸾赠予她的,于是收下了。
凤青鸾登基后已经有四年,龙气自内而外的散发出来,俨然有了君临天下的气势,所谓君者,该是金口玉言,既然他说他来安排,段樱离便也放松了心神,选择相信他。
车子到达桐河岸边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段樱离蓦然被一阵马嘶声惊醒,连忙坐了起来,凤青鸾有些懊恼地道:“这马儿真会挑时候叫,将你吵醒了吧?”
段樱离掀开帘子看了眼,天已经完全黑了。
“真是对不起,我竟睡了这么久。”
“在我的面前不必说不好意思。”凤青鸾说着,将毛巾递给她,“这里的夜色很漂亮,擦把脸我们出去走走吧。”
二人相携走在星空下,桐河水滔滔,繁星点点,微风飒飒,的确是令人心旷神怡。二人相视而笑,凤青鸾柔声道:“樱离,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你总是冷冰冰的,很难得才能见你笑一次。但是现在,你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容。”
段樱离点点头,“自从三年大梦醒来,我已经变了,我知道自己为什么改变,也知道自己内心里的选择是什么。”
凤青鸾站住脚,痴痴地看着她,她比起以前,身上果然多了一抹难以觉察的温情,她不再是以前那个为了达到目的而不顾一切的女子了,她也不是那个因为害怕受到伤害,而封闭心门,表面看起来很坚强,实际很容易受伤的脆弱女子了。
她变得比以前更坚强,她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了。她会爱了,她真的,长大了。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段樱离笑着问他。
他将她额头被风吹乱的头发顺到耳后去,“这样好,这样很好,樱离,继续按照自己的想法走下去,我希望你能去爱,和被爱。这是好的,是正确的。”
他像是告诉段樱离,又像是告诉自已,他总是机械而理智地去告诉所有人,没错,就是这样,这样对段樱离是最好的,她有权力去爱别人,争取属于自己的爱……他不应该强硬地将她绑在自己的身边……
可是他的心,却是痛极了。
“樱离,你要幸福,一定要幸福。”
“嗯,我会努力幸福的。”
二人靠在树上,从很久以前,当第一次,段樱离的死迅传到凤青鸾的耳里时,他就再也不敢想象,有一日还能与段樱离坐在星空下,一起闲话家常,谈一些彼此都感兴趣的话题。他们的手紧紧相扣,凤青鸾闭上眼睛,享受这一刻的幸福。
感觉到段樱离站起来,似乎有带子正在绑他,他不知道她想玩什么,但她向来古灵精怪,因此他也不反抗。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自己被绑在树上,不能动了。
“樱离,这是什么游戏?”他睁开眼睛,唇角挂着抹笑意,宠腻地看着她。
她也正看着他,“有件事,我一直想要告诉你。”
“什么事?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
“不行唉,不能通过我的嘴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