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足的时间，再一次的被延期了。
这一点，宫中所有人都知道。
凌汉帝的脸色依旧很冷冽，几乎到了不言苟笑的地步。
那时，他们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不笑的凌汉帝，是如此的令人畏惧，如此的令人惊恐。
朝堂之上，隐隐约约间，也有几分不太平。
有的大臣开始启奏，提议让凌汉帝充实后宫，选纳妃子等相关事宜。
最终的下场，官品连降三级，扣除饷银一年以作惩戒。
于是乎，朝中之人，也在不管多说一个字。
萧丞相许久不从去见过萧太后，今儿个便去请了安。
两兄妹多日不碰面，自然是多说了一些话题，自然而然的也便提及了最近的事情。
“太后，皇上和皇后之间，是否出现了何种问题？”萧丞相询问着一句话。
“这件事情，哀家也不是很清楚。”萧太后头疼的揉了揉额头，眉目间不无烦躁之意，“谁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前些日子，皇后的态度，到了现今，还一直心有余悸。”
萧丞相似叹息，沉思道，“这几日皇上龙心大怒，以至于众百官人心浮动，纷纷让老臣前来太后这打探消息，合计商量对策。”
“皇帝的性子，你从小看着长大，怎会不清楚？”
对于她的亲生子，萧太后也是极其的头疼。也许，不是自小在身体长大的，故而跟她这个做母后的并不是很亲。
“他从来都不会听及任何人的话，说风就是雨。原以为他成了亲，心便定了下来，却是越发的乖戾，令人难以捉摸。”
“往年，他是太子爷都风雨无度，如今成了当今天子，自然更加不会有所收敛。”
萧丞相沉默，对于太后所说一事，自然深有体会。
凌逸风的作风，一向都没有规律，全凭靠当时的心情好坏来决定。
有时，心里不痛快时，也不管谁是谁？直接就往下面发火。
有时，龙心大悦时，各种事情都很好商量。
以往有过一两回，也会毫不在乎自己这个做舅舅的颜面，公然的就批判，或是表扬之类的，令人很是郁闷。
当今帝皇，真是个令人极其头疼的人物。
“对了，烟儿还好吗？”萧太后说着，“君不韦对她可还好？”
萧太后扯开了话题，问到了已经嫁做他人妇的萧云烟的身上。
萧天河仰起头，对着自家妹妹点头，“挺好，百依百顺。”
“那哀家就放心了。他的为人还算老实，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也可以放心。”
当年的事情，萧云烟被永远的禁足在宫门之外。
萧太后为了避免她再次惹出事端，也不想让她再浪费心思在凌逸风的身上，便给她指了一门亲事。
对方是有着书香世家之城的君家，所嫁之人是君家的幼子，名为君不韦。
君家地位纵然不及丞相府来的尊贵，但是他们好歹也是京城中有名的大户人家。
祖上也曾有过当官的历史，到了如今这一块，除了君家长子君不谦入主翰林院之外，其他的都在经商。
“老臣明白。”萧天河又补充着，“当年若非太后按中帮助，烟儿也绝不会有如今这样。”
对于君不韦这个女婿，萧天河纵然说不出非常满意，但是看在他憨厚诚实的份上，想着自家女儿那刁钻的性子也不至于吃了亏，也便很放心。
“对了，前两天已经确诊有了身孕。”
“真的？”萧太后顿时欢喜，连发感叹，“那你很快便要当爷爷了，咱们萧家也快有后了。”
的确是爷爷，而不是外公。为何呢？因为君不韦是入赘萧家，故而是情况不同。
“是啊，差不多明年春天，就可以见到人了。”
“你倒是舒坦了，只是哀家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够做奶奶。如果当年皇后的儿子没有病故的话，也应该可以走路了吧。”
提及那些事情，纵然尊贵如太后，言语间也不免有几分惆怅。
萧丞相不免宽慰，“太后莫急。皇上正指壮年，只要多费一些功夫，自然是心想事成。”
“但愿吧。”
萧丞相出了太后的宫殿，便在宫门外面，偶尔撞见了后宫的另一位女子苏贵妃。
萧丞相看到苏洛，心中已有些不痛快，想他和苏清争斗了一辈子，她的女儿反倒是成了贵妃，总感觉是低了一个层次。
“这不是丞相大人吗？看这样子，刚从太后那里叙旧吗？”苏洛一身正统的果绿色宫装，妆扮华丽，头上戴着金簪，摇曳不断，很是耀眼。
萧丞相恭敬道，“微臣参见贵妃娘娘。”
“丞相请起。”苏洛温婉一笑。
“谢娘娘。”萧丞相的面子还是要做到一定层次的，脸色堆满了不少的笑容，可谓是滴水不漏。
“这么大热的天，丞相不辞燥热，这般勤快走动，真是令人感动。”
“娘娘客气。”萧丞相干笑一声，又道，“太后尚在宫中，娘娘请走。老臣便先告退了。”
“等等！”萧丞相脚步一顿，又折过身子，说，“不知贵妃有何要事？”
苏洛抿嘴一笑，望着萧天河，语气轻柔，“其实是有件事情想请丞相大人解解惑。”
解惑？
萧天河可不认为，苏清之女会有什么是想要跟他询问的。然则，表面上也是不动声色，“还请娘娘直言。”
“事情是这样的。前几日，意外得知一副画卷，画卷中的人却是令人极其费解。想丞相必然见多识广，故而想要询问询问。”
这好听的话，谁都爱听。一向在朝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丞相更甚。
“娘娘抬举。不知那画卷在何处？”
“在本宫的寝宫。”苏洛低声笑着，随即问，“丞相若是不急着出宫，不如一探究竟如何？”
“既然娘娘开了口，老臣自然是要从的。”
他倒是要看看，这人的葫芦里究竟是卖着什么药？
一路到了苏贵妃的宫殿。
萧丞相于宫殿不远处的一个凉亭处，停歇等候着。
苏贵妃苏洛手持着一幅画卷款款而来，很是美丽至极。
“丞相，这便是那一副画卷。”
宫女将画卷递给萧丞相，萧丞相双手接过，下意识的往苏洛方面看了一眼，却发现她已然喝起了凉茶，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一片。
怀揣着莫名的心思，萧丞相解开红色绸子，将画卷缓缓摊开。
几乎是一眼，就将萧天河的整个魂魄都震住了，睁大了眼眸，眼底有着极其浓烈的错愕感，双手不自觉的僵住，忘了周边的一切。
这、这是……
“看丞相的表情，想来本宫总算是找对了人了。”苏洛不知何时起了身，走到他的面前，冷瞥了一眼画卷上的女子，故意叹息一声，“说来也奇怪。这女子的容貌，明明就跟咱们的皇后娘娘一个模样，为何这画卷上的名字，偏偏又是一个叫做柳如烟的女子呢？”
萧天河的表情，在听到‘柳如烟’这个名字的时候，眼底掠过一丝疯狂的痴恋……“本宫在宫中询问了很多人，他们都不知道这柳如烟是谁？不知丞相大人，今日能否帮忙解开这个谜团呢？”
萧天河将画卷收拢，试图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他那双精明而算计的眼眸，直勾勾的扫向眼前这个笑的极度灿烂的后宫女子，“微臣很好奇，娘娘为何不去询问自己的父亲？”
“这个很奇怪吗？”苏洛反问一句，“本宫父亲一向都是武痴，除了武功，兵法以外，几乎不对任何事情，任何人有所兴趣。然而，丞相就不一样了。”
“本宫要问，自然是要问最有可能给予本宫答案的人了。丞相，你觉得呢？”
这一番话，说的还是合情合理的。萧天河几乎是找不到任何的借口来拒绝。
“敢问，娘娘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一副画卷？”
“这个就不牢丞相费心了。”
“丞相，你可以给本宫一个答案吗？”
“娘娘的父亲，从未提及过吗？”
“从未提过，这一个名字，本宫也是头一次听到。”
“那么娘娘想要知道她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实不相瞒。本宫只是想要弄清楚，为何柳如烟和皇后有着如此惊人的相似之处？”
“这世上，相貌长得一样，并不奇怪。”
“的确是不奇怪！”苏洛点点头，态度很是大方。然则，话锋一转，“只是，本宫听闻，这几日有人在宫中暗自调查着她的死因。”
“对了，还不止她吧。还有睿王爷的母妃云妃娘娘，以及一位叫做叶英的御医。”
“本宫就是好奇，这几个人之间究竟有何关联？又有什么值得人去调查的？还是说，这其中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说，最近有人在暗中调查云妃的事情？”
“没错。”苏洛一本正经的说，“因为这几日，有几分沉闷，臣妾便多了一些，发现有人鬼鬼祟祟的交谈着，侧头方知是有人在调查。”
萧丞相一听，沉稳的脸庞上，带有几分高深莫测。
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又有谁会继续调查着这些事情？
是否，这样的事情真的存在呢？她真的值得相信吗？
一瞬间，太多的思绪，太多的疑问在权倾朝野的丞相大人脑海中一一闪过。
苏洛一路都在观察着萧天河的表情，也将他所有的情绪都看在眼底。看来这老狐狸还没有全信，不过没有关系。
这本就在意料之中的事情。如今，只要让他去怀疑就行了。
打定了注意，苏洛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自从皇后娘娘被禁足以后，这偌大的后宫就变得好是无聊。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抄写的经书，是为了谁而抄的？”
皇后，禁足，经书……
电光火石间，萧天河的脑海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如果真的是那么一回事的话，那么他们之间就有着极其不利的地步了。
萧丞相当沉下心来，力求让自己的语气变得镇定，他说，“娘娘，请恕臣有事先走一步。”
“既然丞相有急事，那么本宫也就不多留了。”苏洛勾唇一笑，“对了，这副画卷丞相且先留着。他人若是想起什么，大可直接过来找本宫。”
“多谢娘娘。”萧丞相当即就拿过一旁的画卷，毫不犹豫的离去。
凉亭内，苏洛注视着萧天河那略带急促的脚步声，冷冷的笑了，“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宫女点头，恭敬的回答，“回主子，都安排好了。丞相大人只要去查询，去询问，都会得到同样的答案。”
“那就最好。”苏洛满意的笑了，神色高深莫测，眼底掠过一丝杀机，“只要他一旦确定，就必然会有所行动。有了行动，那么我们要办的事情，就能够事半功倍了。”
那么凤鸾殿的那一位就连死期不远了。
光是想一想，就足够令人感觉到舒畅之意。
而在凤鸾殿内。
鄢纯然一袭素雅至极的宫装，秀发仅有一根白绸子束起，精致美丽的五官透露出淡然宁静的高贵气质。
似乎，尘世间所有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端坐于桌前，手持着毛笔，正一字一字的抄写着搁置于旁侧的经书，娟秀大气，隐隐间透露着几分潇洒的味道。
莫尔伺候于旁侧，细细的看着，不从打扰。
宫外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闪电般的身子消失在宫殿的尽头。
御书房
凌逸风原本在批阅奏折，一阵影子飘过，掠过一抹暗影。
当即便放下手中的毛笔，冰冷无情的说，“进来。”
话刚落，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的出现，当即跪在地上，“参见皇上。”
“说。”一个字，对方却懂。
“皇后娘娘今日早膳过后，看了一个时辰的书，随后便一直在抄送经书，从未间断过。”
“现在还在抄？”凌逸风蹙眉，暗影沉声道，“是。”
都这么久了，她的手真的不酸吗？凌逸风忍不住的想着。
“可还有其他的事情？”
“没有。”
凌逸风听了，也分不清究竟是失落更多一点，还是惆怅更多一点。
“下去吧。继续看着，一有风吹草动，立即来报。”
“是。”那人刚说完，人就消失了。
突然间没有了想要继续看奏折的念头，凌逸风略显烦躁的起了身。双手推开一旁的窗户，窗外景色秀气，鸟语花香，假山楼榭，一样不缺。
可是，凌逸风却没有半点欣赏的念头。
他的整个心思，都被心中的那一道影子所占据。
又是半个月过去了。
每一天，暗影都会在这个时候，汇报她每日所做的事情。
而自己也唯有在这个时候，才会觉得自己的心是充实而满足的。可是，充实满足过后，换来的却是更加难耐的寂寥与空洞。
这种想见不能够见的滋味，真的是极度考验着他的耐心。而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可以坚持多久？
白青曾经试探性的询问过，要不要去看一看。
当初，他沉默了许久，久到过去了一年半载那么长远，他才给了否定的答案。
不是他不想去见她，而是他知道，她并不会想看到他的出现。所以，他不得不克制自己的思念，不得不逼自己，什么都不要做。
因为爱她，所以尊重；因为爱她，所以等待；因为爱她，所以期待……可是，纯儿，你会明白我的心思吗？
窗外，一缕清风拂过，吹动着院子里的树梢哗哗作响，似乎那便是一种回应。
……
两日后。
太阳高照，阳光慑人，气温一高再高，烤的人实属难耐至极。
福寿宫
萧丞相面色很严肃，语气凝重，双手抱拳，沉声道，“太后，微臣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请屏蔽三尺。”
“你们都退下吧。”萧太后大手一挥，众宫女太监都退了下去，就连桂嬷嬷也被退居在殿门之外。
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萧太后道，“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太后娘娘，有人在药房偷偷的调查当年云妃跟那个御医的事情？”
“你说什么？”萧太后顿时一惊，差一点从凤榻上弹跳而起，语气有了紧张，失了几分淡定，“此话当真？消息可靠吗？”
萧天河严肃至极的说，“没错！是于御医偷偷告的密。”
“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怎么突然间还会有人来调查这件事情？可有查到什么可疑人物？”
“当年知道这一切的人，都已经死了，不会有人知道了。”
萧天河扬起头，吐出一个人，“皇后”
萧太后眼神一沉，“皇后跟这件事情有何关系？
“太后，你别忘，她有一张跟柳如烟一模一样的脸。当年柳如烟和叶英本就有过一个女儿，后期一起被杀死了。”
“你的意思是那个死的婴儿不是？皇后才是？”
“并没有这样的可能。”
萧太后沉默，回想着最后一次遇到皇后时，她对自己的态度，着实是令人觉得可疑。
“这件事情你查的清楚了吗？可不要冤枉了好人。”
萧天河听了，不免有了惊讶。看来，太后对于鄢纯然，还是比较满意的。
“这件事情纵然没有十分把握，也有八分了。娘娘，如果她真的是他们两个人的女儿，那么她必然是来报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