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三十分钟，杨慕次才走出来，这一次顾奕宸注意到了他衣服上的血渍，应该是方才不小心滴到的。
“你去换件衣服。”
顾奕宸面无表情地要求。
杨慕次点了点头，走到隔壁的房间，幸好，他们并没有同房而睡，这令顾奕宸的心里稍稍有那么一点舒缓感。
脸部的线条绷紧，眸中也是一片冰寒，顾奕宸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手表上的时间，几分钟之前，乔绍谦帮他们订好了回程的机票。
G市，谈婧言一觉睡到了中午，如果不是司徒打电话来，她都不知道会睡多久。
“婧言，顾少把杨慕次带回来了，两个小时后就到机场。”
谈婧言猛地从床上弹起身来，扫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时间，被上面的数字吓了一跳，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发现并不是错觉。
天啊，她居然睡了那么久，还答应江念初一早去医院换班。
“司徒，你在医院了吗？我婆婆呢？”
“说你呢，你婆婆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你，你都没接。我这也是拨了第五个才很荣幸被你接听。你还在睡觉吗？听声音挺像的，起床收拾一下然后赶到医院来吧，指不定一场世界大战就要爆发了。”
司徒的话一点都不夸张，杨慕次回来了，不是世界大战是什么，医院里所有同事都绷紧了神经等着看好戏。病房里，书寒也在等，等着打一巴掌或者直接甩纸离婚。
谈婧言一边翻身下床，一边拿着电话：“我马上就过去，你等我。”
“好。”
挂断了电话，扫了一眼上面的未接来电，原来顾奕宸也给自己打过几个电话，还有发短信，点开来，一一看下去
我到美国了，这个时间你应该在休息，我就不打电话给你了。
现在带阿次回去，大约下午两点钟到医院，电话打不通，你还在休息？
谈婧言，睡醒了给我打电话。
总共三条短信，谈婧言有些懊恼地捂了捂自己的额头，自己一睡还真的像是猪一样啊…… 我到美国了，这个时间你应该在休息，我就不打电话给你了。
现在带阿次回去，大约下午两点钟到医院，电话打不通，你还在休息？
谈婧言，睡醒了给我打电话。
总共三条短信，谈婧言有些懊恼地捂了捂自己的额头，自己一睡还真的像是猪一样啊……
一路开车去医院，谈婧言先是打电话给江念初，得知婆婆已经把事情跟杨家人说清楚之后，额头青筋突突突地跳，感觉有些不妙。
“在这件事情上，错的人不在书寒，所以杨家人会看在我们顾家的面子上，不会为难书寒。”
这是江念初说的，回想起在超市遇见的画面，感觉上书寒的婆婆跟江念初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谈婧言抿了抿嘴唇，她担心就是遇上一些蛮不讲理的亲家，这件事情错的人是杨慕次，却揪着书寒把孩子不小心流掉的错，不停计较。
“你到医院去，奕宸要是太冲动，你要拦住他。书寒现在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如果这件事情到最后还是不能往好的结局发展，那就……”
“离婚是吗？”谈婧言的声音特别特别冷。
当一场婚姻走到最后以离婚作为告终，这是最让谈婧言接受不了的，倘若你付不起责任，没有办法全心全意对待的话，又为什么要许下婚姻的承诺。
到医院的时候，病房里只有书寒一个人，司徒回去上班，苏易也不是整天没事，唯有请假的谈婧言过来。
“书寒。”
谈婧言轻轻喊了一声，后者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你怎么可以下床吹风了？万一感冒了怎么办？”
书寒光着脚站在窗前，微风轻轻吹来，撩起她的发丝，侧面的角度看过去，多么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人。
嗯，或许从失去孩子的那一刻起，她的灵魂也随着离开了吧。
谈婧言把书寒扶回到床上，敲门声很适时地响起，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应该不是顾奕宸他们吧。
病房门打开，谈婧言认出了来人，昨天在超市碰到的刘雪莉，身后的那个中年男人就应该是她的老公，杨慕次的爸爸杨展鹏了吧。
“呵呵，婧言也在啊。”
一进门不是第一时间冲到书寒的病床前嘘寒问暖，而是笑着跟自己打招呼，谈婧言嘴角有些勉强地扯了扯。
“叔叔阿姨你们好。”
“好好。”
杨展鹏走到病床前皱着眉头看书寒，“孩子啊，受了委屈怎么都不跟爸妈说一声，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如果不是你干妈打电话来，你还想瞒我们瞒多久。”
一句话，惹得书寒的眼泪簌簌掉下来。
两天了，谈婧言第一次看见书寒流露出脆弱的情绪来，双手捂着脸，轻轻地啜泣。
杨展鹏叹着气，拍抚着书寒颤抖的肩膀：“等那个臭小子回来，爸一定帮你讨回公道！”
“听说奕宸把阿次带回来了，是吗？”刘雪莉问。
谈婧言点点头，“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应该就到医院了。”
刘雪莉看了一眼床上的书寒，拉了拉谈婧言，示意外面说话，就这样谈婧言跟着刘雪莉出去。
“婧言啊……”刚走出门，刘雪莉就立马握住谈婧言的手，脸上写满了焦急跟担忧，“你说阿次跟书寒会不会，会不会离婚？”
谈婧言有些好笑地看着刘雪莉，因为从她的眼神里，看不出半点对书寒的关心。
“您希望他们离婚吗？”
刘雪莉的笑容有些勉强：“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喜欢开玩笑，我当然不喜欢了，做父母的自然是希望孩子的婚姻美满。我只是担心经历了这次事情，书寒会对阿次失去信心……”
如果说之前谈婧言不明白书寒的重要性，那么她现在可以说是完全懂了。
书寒是顾奕宸的干妹妹，也算是半个顾家人，虽然她为人很低调，但知情的人凡是上了心眼就绝对不会放过傍上顾家的机会。
谈婧言不敢说自己阅人无数，可是看刘雪莉的第一眼，她就已经觉得没有什么好感了。
“阿姨我知道了，但这毕竟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我们作为外人也不好插嘴说什么。更何况这一次杨慕次实在是太过分，书寒伤了心也伤了身，恐怕不是一句道歉就能够算了的。”
刘雪莉连连点头，表情上看也像是很悲伤。
“等阿次回来，一定让他跟书寒好好保证，再也不去找那个李偌伊，希望书寒能够原谅他一次。你可是书寒的嫂子，能不能帮阿姨多劝一劝？”
谈婧言实在是没有兴趣同刘雪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走廊传来脚步声，转过头就看见顾奕宸跟杨慕次两人朝这里走过来。
当看到顾奕宸那有些凌乱的西装，谈婧言微微皱眉，走上前去挽住他的胳膊：“你来了。”
“嗯。”顾奕宸深深凝望谈婧言一眼，“辛苦你了。”
谈婧言看向站在顾奕宸身后的杨慕次，他们见面的次数不超过十次，却是第一次，对他产生了不满。
“我还以为，你没有胆子回来了。”谈婧言拧眉看着杨慕次，“真心对你失望。”
门口的刘雪莉也一个箭步冲上来，对着杨慕次的手臂猛拍了几下：“你这个家伙！就不能让爸妈省心吗！几年前丢的脸还不够，现在还要让整个G市的人看我们杨家的笑话吗！”
刘雪莉“怒气冲冲”的样子看在顾奕宸眼中觉得十分做作，他不想再多看一眼，搂着谈婧言径直进入病房。
此时的杨展鹏已经在一旁的沙发坐下，书寒也是靠在床头，两个人像是没有多少语言交流一样。
见到顾奕宸进来，书寒的唇角露出淡淡的笑容，“奕宸哥。”
顾奕宸走上前，低头询问她情况怎么样，书寒摇了摇头。
“没有什么事情。”
此时的房门被大力推开，刘雪莉一把将杨慕次推了进来，当看到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时，书寒的眼中闪过痛意。
“阿次，快跟小寒道歉，快点！快求她原谅你！”
刘雪莉的声音特别尖，引来了护士的注意，提醒他们这里虽然是高级病房，但还是需要保持安静的。
杨慕次抬起头来，发丝凌乱，下巴有青色胡渣，嘴角还有淤青，他几时这么狼狈过。书寒心底一阵苦笑，垂眸不再去看他，那个永远在自己心目中光鲜亮丽的男人。
杨展鹏站起身来，一把拽住刘雪莉：“留给孩子们自己去说，我们先走。”
“干什么要走啊，我们要留下来，万一小寒不原谅阿次怎么办，我们怎么能够眼巴巴看着他们自己去处理。年轻人容易冲动你懂不懂。”
顾奕宸的脸色特别阴沉，耐心早已经到底，瞥见他的神情，谈婧言抢先一步走到刘雪莉面前。
“阿姨，您跟叔叔先回去吧，这里有我们在，您放心。”
刘雪莉暗咬了咬牙，她得留下来啊，不留下来怎么护住杨慕次，顾奕宸一看就知道是站在书寒那边的，万一……
“爸妈，你们先回去吧，病房里不宜太多人。”
杨慕次一开口，刘雪莉真的是说什么也没有用了，被杨展鹏一拉，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病房。
有一种疏冷是骨子里衍生出来的，不论之后经历过什么，仍旧没有办法掩盖住。在书寒身上，就是有这样的感觉，即便是深爱过，即便是受伤过，到最后，她呈现出来的仍旧是这样的一股疏冷。
谈婧言觉得，书寒在这个方面，像极了顾奕宸。
“印尼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谈婧言有些意外，书寒一开口问的居然是这个问题，不仅仅是谈婧言，就连杨慕次也有些怔住。
“书寒……”
“没有处理好就跑去美国照顾别人，杨慕次，你是太高估你自己了吗？”
语气中的嘲讽毫不掩饰，如果不是身体提不起半点力气，她是真的很想要下床去，扇杨慕次一巴掌，看看到底能不能让他清醒一点。
顾奕宸搂着谈婧言的腰将她往病房门口带，后者捏住顾奕宸的衣袖，瞪大了眼看他：“你干嘛把我往外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