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后退了一步，不敢相信地望着她，青瑶？竟然是青瑶！那个传说中早已死去的人，为何，为何竟出现在这里？
南无尘看向我，眼中有一丝疑惑，问道：“你认得她？”
我苍白着脸，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从未见过你，又哪来的儿子？”南无尘敛了敛眸光，看向青瑶，问道。
青瑶只是吃吃一笑，眸子里难掩哀伤，道：“我倒忘了，三千年前，你便把我给忘了，”过了会儿，她又道：“可你看不知，他的眼睛，鼻子，嘴巴，有哪一点不像你？他是活生生存在的，不是你一声‘从未见过’，便能抹消的。”
我和南无尘都情不自禁地看向抱着南无尘的腿不撒手的不知，我看向他的脸，越看越心惊，他与南无尘，简直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小小的模样可爱多了，肉乎乎的脸蛋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可以想见，他长大之后，必会拥有和莲泽神君一样的风姿。
我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要昏过去，我万万没想到解决掉清河这个情敌之后，竟会出现这样一个强大得让我几乎不可能有招架之力的对手！
“凤隐……”南无尘抓住我的手，眸中闪过一抹忧色。
“你，你先带……他们回去，我，我去找人鉴定他们的身份。”我挣开他的手，浑浑噩噩地说道。
“你答应过我不会再回去。”南无尘猛地拽住我，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我很快就会回来！”
“万一你不回来呢？”南无尘仍旧不放手，目光如炬地看着我。
我扯了扯嘴角，“无尘，你问问自己的心，你第一眼见到青瑶，是不是就觉得似曾相识？你听到她的声音，是不是就觉得莫名的熟悉？你是不是不忍心推开不知？你是不是也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个儿子？”
南无尘没有说话，抓住我的手却微微地松了，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挣扎，我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那样的神色，我猜中了他的想法，却没有料到自己会这样难过。
他对青瑶有如此深刻的印象，可当我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甚至还想炖了我。
人与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我揣着一颗悲伤的心回到了仙界，刚一走进莲泽神宫，就闻到了一股臭味，只见容川正把他的宝贝大锅架在花园里，悠哉悠哉地炸着臭豆腐。
“兔子，你怎么舍得回来了？”容川瞥了我一眼，问道。
“我有个喜讯要告诉你。”我吸了口气，说道。
“不就是你要和南无尘成亲了么？梦华仙子早就告诉我了，我可告诉你，我是不会去观礼的。”容川无情地说道。
“这礼你怕是观不成了，小容，你师父回来了。”我苦笑道。
“你说什么？”容川差点一头扎进油锅里，震惊地问道。
“你师父青瑶，现在就在南无尘府上，不信你可以去看一下。”
我只觉得一阵风过，再睁开眼时，容川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随着容川一道回了南府，只见容川呆呆地看着那大厅里的女子看了半晌，突然冲上去抱住她，嚎啕大哭道：“师父！师父真的是你！我想你想得好苦啊！”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若说我先前还存了一丝自私的希望，那么此刻，我的希望已经荡然无存。
“凤隐，我不管我的前世与他们有什么瓜葛，可这一生，我想要的人只有你。”南无尘走到我面前，握住我的手，认真地说道。
我听了微微一怔。
“等等，为什么我闻到了一股狐狸味儿？”就在这时，只见容川抹了把眼泪，皱着眉在青瑶身上嗅了嗅。
过了会儿，容川猛地放开青瑶，双眼一瞪，怒道：“花生生！是不是你？”
“嘻嘻，花花被发现了……”坐在一旁吃糕点的不知拍着手笑道，虎头虎脑的模样甚是可爱。
我和南无尘俱是一愣，只见转眼之间，眼前那个千娇百媚的美人竟然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俊俏的少年。
容川将那少年扑倒在地，一边打一边哭喊：“花生生！这三千年你都死哪儿去了？师父死了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还要变成她来骗我？”
那叫花生生的少年也不甘示弱，将容川反扑到地上，挥起拳头就往容川脸上揍，一边揍一边道：“我怎么会不知道？我看着她在我面前死去的！你倒好，跟着莲泽神君成了仙，我还以为你早就把师父给忘了！”
两人打着打着，突然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容川问：“这三千年你都怎么过的？”
花生生答：“你知不知道我这三千年是怎么过的？”
容川又问：“你为什么要变成师父的模样？”
花生生又答：“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变成师父的模样？”
“……”我扶额，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容川和花生生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两人鼻青脸肿涕泪交加地坐在地上，花生生朝不知招了招手，“不知，来见过你小容叔叔。”
不知放下糕点从凳子上爬下来，然后扭着胖乎乎的小身子摇摇晃晃地朝他们跑了过去，他跑到容川面前，露出一个弥勒佛般的可爱笑容，懦懦地喊了声：“容容……”
容川震了一震，看向花生生，问道：“你都有儿子了？”
花生生又一拳揍到容川脸上，红着眼道：“这是师父的儿子……”
容川又是一震，“师父和谁的？”
话音刚落，又挨了花生生一拳，“还能和谁？不就是那个负心汉吗？”
花生生怒气冲冲地指了指南无尘。
容川也生气了，又扑过去和花生生打成一团，扯着嗓子吼道：“神君不是负心汉！”
容川打到一半，突然又停了下来，震惊地看向不知，后知后觉地问道：“师父什么时候有了孩子？”
花生生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将那个隐藏了三千年的故事向我们一一道来。
原来三千年前，莲泽神君为了历劫，化身仙界的无尘上仙，与青瑶情投意合，结为夫妻。可后来，青瑶因为犯下大错被天帝派人诛杀，无尘上仙为了保护青瑶，以一己之力抵抗众仙，后仙力尽散，当场殒命，归位成了莲泽神君。
归位后的莲泽神君没有像无尘上仙一样将青瑶救下，反而亲手将她拿下，并将她囚禁在了三界的炼狱离恨天中，而花生生，就在青瑶被拿下的那一刻附到了青瑶的身上，与青瑶一起进了离恨天。
青瑶在离恨天受尽折磨之际，发现自己竟然怀了无尘上仙的骨肉，为了让肚子里的孩子能够活下去，青瑶在生下孩子之后，便以自己的元神作为武器，将离恨天炸出了一个窟窿，让花生生带着她的孩子逃出了离恨天，而自己则葬身在离恨天中。
但是，逃出了离恨天的花生生并未成功脱险，反而掉进了第三十重天里，在那一困便困了三千年，一直到最近才终于被他找到方法出了第三十重天。
花生生出来之后，几次三番想去天界找莲泽神君，可奈何上天无门，正巧被他听说莲泽神君下凡历劫，他这才带着不知找了过来。
而我们之所以会在景州城外的郊区农居里遇见他，那是因为他为了逃出第三十重天消耗了太多灵力，身体虚弱差点晕倒，这才被农居的老夫妻带回家，想给他杀只鸡补补身子，他也没想到竟然那么巧就遇见了我们。
听了花生生的一席话，大厅里瞬间便陷入了一片沉寂。
我以前只知青瑶是莲泽神君爱过的人，却不知她竟是他的结发妻子，更未想过原来他们竟有了自己的骨肉；我也不知青瑶受过那样的苦，竟然葬身在离恨天中。
（4）天帝寿宴，雁绯重现
天有三十三重，最尊贵是第九重天，最苦是离恨天。
离恨天，天界最高的一重天，那是比洪荒还要可怕的地方，进了洪荒的人虽然绝望，可总还有一线生机，只要有足够的实力，总能活下去。可离恨天呢？那是三界最可怕的炼狱，进了离恨天的人，便只余生生不息的痛苦，灵力越是强大，受到的痛苦便越是翻倍，那痛苦永无间断，不死不休。
也不知过了多久，南无尘突然走过去，将不知抱进怀里，他看着不知，清冷的眉目里温柔尽染，他柔声呢喃道：“不知，不知……你娘可是要你不知疾苦，不知伤痛，不知人世险恶，只知欢乐？”
不知开心地点了点头，搂住南无尘的脖颈，道：“爹爹好生聪明，花花就是这么跟不知说的。”
我怔怔地看着南无尘，只觉得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南无尘便似变了一个人，他的举手投足，他的声音，他眉目里的神情，都仿佛不再是南无尘。
我闭了闭眼，是了，那已不再是景州城的凡人南无尘，那是九重天上的莲泽神君，永远温柔，却始终少了一丝人间烟火味。
不知为何，我突然有些伤感，我从前觉得南无尘简直就是渣渣，与莲泽神君那是云泥之别，一点都不温柔不说，还经常凶我损我不理我，可这一刻，我突然无比怀念那样的南无尘，那个别扭又生动，有血有肉的南无尘，那个会半夜偷偷来为我擦药、会把手伸过来让我为他系上月老红绳的南无尘……我想，莲泽神君终究不是属于我的，他已经有深爱过的女子，他已经是别人的夫君，他还有可爱的孩子，他的一切，都已被别人分享过，而我想要的，是那个心里只有我一个的南无尘。
遗憾的是，我没能抓住这仅有的机会，与南无尘及早地拜堂成亲。
我错过了一天，让他苦等了我一年，等我幡然醒悟，已经没有机会可以重来。
我正准备偷偷溜走，南无尘突然朝我看了过来，唤道：“小隐，你过来。”
我愣了愣，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过去，却见南无尘把不知塞进我的怀里，微微一笑，道：“过几日便是我们的大喜之日，你以后便是不知的娘亲了。”
我猛地呆住，过了好半天才磕磕巴巴地道：“我，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当……当后娘。”
不知朝我怀里蹭了蹭，亲亲热热地喊了声：“后娘！”
“……”我的脚颤了颤，险些要扛不住。
南无尘摸了摸不知的脑袋，轻笑一声，道：“不知乖，要喊娘亲。”
“娘亲。”不知又老老实实地唤了一声。
“不知的娘亲只能是师父！”花生生站起来抗议道。
南无尘瞥了他一眼，并不作声。
我尴尬地抱着不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花花，娘亲身上好软，比你软多了。”不知看向花生生，奶声奶气地说道，未等花生生开口，不知又搂紧我的脖子，软软道：“娘亲，不知困了，带不知去睡觉好不好？”
“好。”我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然后抱着不知回了房间。
不知果真很快就睡着了，我摸了摸他肉呼呼的脸蛋，心想，这要是我的亲儿子那该有多好。
我叹了口气，走出了房间，南无尘站在门外，看到我出现，温柔一笑，道：“小隐。”
“我该唤你无尘，还是神君？”我看着他，问道。
“我只是恢复了记忆，却仍是凡身。”南无尘沉默了会儿，道。
“我知你想回仙界，可我想让你知道，不管我是莲泽神君还是南无尘，想要与你成亲的心，都不曾变过。”见我不说话，南无尘又继续说道。
我听了，微微一笑，道：“我与长离喝过好几回酒，却从未与神君一起喝过，常言道酒后吐真言，若是神君醉酒之后还想与我成亲，那我便不回仙界，可好？”
“好。”
我从南府的酒窖里搬出好几坛女儿红，那原是那家二老准备在我们成亲时招待客人用的，但如今能不能成亲尚是个未知数，索性便给南无尘喝了。
“你若有什么问题，尽可以问我，无须憋在心里。”南无尘一边喝酒，一边说道。
我想了想，问道：“青瑶犯了何罪？为何天帝要派人诛杀她？”
南无尘微微一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那你归位之后为何不去救她，反倒亲手捉了她？”我又问。
南无尘听了，闷头喝了好几倍杯酒，才慢慢道：“那时我元神受了冲击，失了记忆。”
“那你后来恢复记忆了？”
“是。”
“那你为何不去救她？”
南无尘连着喝了好几杯，已经有了醉意，他苦笑一声，道：“我没想到她那样决绝。”
我看着他的神色，向来平静的脸上竟出现了一丝痛苦，我突然不想再问下去。
我动了动手指，南无尘无声地趴在了桌上。
我伸手触摸了下他的眉头，他突然动了动，伸手抓住我的手，蓦地睁开眼睛望着我。
我吓了一跳，却见他又闭上眼昏睡过去，只呢喃了一声：“瑶瑶……”
我怔怔地看了他半晌，才终于接受这个事实，我叹了口气，没想到我第一回情窦初开，就遇上了这样悲剧的结果，哎，下次找对象务必得调查一番对方的底细，有过情史坚决不能要！
我垂头丧气地回了仙界，本来是想去莲泽神宫把自己的行李都整一整，然后去投奔玉清，结果我发现自己压根就没有行李，所以我直接去了玉清仙宫。
“凤隐仙子，主子早就说过了，玉清仙宫就是你的家，你随时都可以住在这里。”我刚一到玉清仙宫，千千就热情地接待了我。
我感动地点了点头，果然还是玉清比较爱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