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娥失望地看着我，半天叹了口气，扭头看了一眼门口，喜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到声响爬起来，站在门口满脸失望、焦急地盯着她看。“看什么看？你是个死人啊？老爷要纳妾了，你不知道出去要管家收拾一下家里，不知道去通知亲友啊？”
喜儿抹了把眼泪出去了。月娥找到自己的衣服穿上，看也不看我一眼，赌气道：“你是老爷，家里大事你说了算。本来我一直不能生育，你早就该纳个妾进来。拖了这么多年说起来也是我不好。现在你自己找了，你觉得合适就迎进来，天亮后我就带着喜儿回娘家去，省得你成亲的时候碍着你的好事。”
拉住月娥的胳膊，我轻轻喊道：“娘子。”
月娥身子一颤，转身扑到我怀里，痛哭失声道：“你不说等赵家小姐生育后，我就能怀孕了吗？为什么你还要纳妾？”
抚摸着她的头发，将下巴地在她头顶上，我认真道：“和你能不能生育没有关系。娘子，自从你进门后，家里上下全赖你操持，我也多蒙你管教，所以我打心眼里敬你，谢你，也爱你。可是我对灵芝，也是打心眼里喜欢的。娘子，你一向对我包容，就成全我这一次吧！”
月娥没有说话，只是小声的抽泣。在我以为她已经要同意的时候，月娥从我怀里挣脱出来，抹去眼泪，作了个福，摆出一幅恭敬的样子道：“老爷您说重了。纳妾、找小本来就是您做主的事，奴家怎么能提意见？我也好多天没有回娘家了，挺想爹娘的。我先回去待几天，过些日子我再回来。”
我知道月娥一向固执，只要决定了再劝也没有用。况且我也怕她会在我婚礼时惹出什么麻烦来，因此挽留了几句，见她始终坚持，便要下人给她准备马车去了。
看着月娥坐的马车远去，老管家张口欲言，又几番咽了回去。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劝解，直接布置道：“柳叔，家里你好生收拾一下。当初成亲的时候我还小，很多事都不懂，所以这次的事宜也还靠你张罗了。”
老管家苦笑道：“老爷，这‘妾通买卖’，您要是想纳，就直接弄回家来就是了，还需要这么大张旗鼓吗？这又不是正式成亲。”
停下脚步，瞪着老管家，我一字一句道：“柳叔，你记住，我就是成亲，娶妻。所以你给我严格按照程序来走，要是有一点马虎、出漏的地方，你就可以回家养老了。”
说完，我扭头就走。
当年成亲的时候我还小，而且当时很多事情都简缩了。没想到真正成亲，需要的步骤竟然这么多。
月娥在下人们心里的地位还是很高的。尽管老管家将需要做的事情列出了好几张单子，但是下人们就是拖拖拉拉的不好好干活，似乎故意不想让这婚礼成功举行了。在辞退两个下人，并抽打了几人后，这些人才真正认识到谁才是一家之主，谁才是他们的衣食父母。
可是这时候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按照我和灵芝的约定，天亮后我就该去迎娶她了。
站在院子里看下人们张红挂绿，听着老管家在那里呼三叫四的让人干这干那，感觉该做的事情连一般都没有能够进行了。不由得心里更烦。将手里的木杖在桌上敲了几下，狠狠吼道：“天亮之前还没有收拾好的话，就都给我滚出柳家去。以后饿死你们活该，我养不着你们这些废人。”
“月水，怎么了？”身后突然传来灵芝的声音，回首，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我身后。
随手将木杖扔掉，笑了笑，上前去问道：“你这时候怎么来了？”一边说，一边引导她往后院走去。
“你这几天都没来看我，我有点想你，又不知道你这边忙活得怎么样了，我心里放心不下，就来了。”灵芝神情显得很拘谨，小声问道：“你刚才好像很不开心，怎么了？是不是我不应该来找你？”
摇摇头，看看周围没人，抓起她的手握在手心，笑道：“没什么，只是这些下人们偷懒，不好好干活。明天我就要娶你了，家里还好多事情都没有收拾完。”
灵芝安慰道：“你不要生气。其实只要明天有红烛、花轿就行。成亲穿的凤冠、喜袍我都已经准备好了，连你的都备了一份。只要能和你拜堂，有没有别的东西都不要紧的。”
闻言我不由得苦笑道：“灵芝，如此一来，岂不是委屈你了么？”
摇摇头，灵芝道：“委屈什么啊？只要你诚心诚意的和我拜堂就好了。”环视了一下四周，灵芝问道：“你家娘子去哪儿了？我进来后怎么没感觉到她的气息？”
我不由得苦笑道：“还能去哪儿了？我要成亲她心里不乐意，带着丫鬟回娘家了。”
灵芝点点头，小声道：“月水，我是不是害你们夫妻不和了？”
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我打趣她道：“记住，你马上也是我的妻子，不能再这么说话了。”
灵芝微笑点头，陪我说了几句话，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便起身回去准备。临行前告诉我，为了撑场面，她特意要土地公化作家人明天将她送进门来。
送走灵之，我一个人激动地在院子里直哆嗦。想想，娶的是龙女，送亲的是土地爷，这份殊荣，古今天下又有几人能享？
土地公施展法力在龙女峰下弄了处大宅子充作龙府，灵芝就是从这里出门。下人们一路吹吹打打的将灵芝用八抬大轿接着，又一路锣鼓喧天地抬了过来。柳府早有司仪站在门口，开始按照流程呼喊程序。
我站在门口，望着灵芝坐的花轿远远抬来。我身上穿的这身新郎官的衣服是灵芝提前备好的，穿在我身上大小正合适，做工也好，从我穿上到现在已经有无数人上来夸赞了。
灵芝的花轿抬到门口，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骑马在轿后跟着，那便是土地爷的变身了。新娘子下了轿，提前安排好的丫环上前去搀扶住蒙着红盖头的灵芝，一步三摇地朝我走来。这时候按照规矩我要站在门口不动，旁人会依次将火盆、扁担、木凳放在灵芝面前要她跨过去。跨火盆的传统各地似乎都有，寓意日后日子红红火火。跨扁担、木凳却是我们这里的特有的风俗，意思是说，只要新娘子跨过这两样物事，自己便是夫家的人，日后要端正态度好好做事，不然会挨打，甚至失去夫人座位的。
跨过这三样，旁边丫环才搀扶着灵芝走到我跟前。我上前去拉起灵芝的手，旁边乖巧的丫环已经开始说起吉祥话：“恭喜老爷、太太百年好合。老爷拉住太太手，一生一世一起走；老爷带着太太走，金银财宝全都有。”
这些程序以前也曾经历过一次，只是当时毕竟年幼，好玩的心态据多，远没有现在的激动心情。一手拉着灵芝，一手从怀里掏出一把散银赏给那丫环，望着垂首，被红盖头遮住面目的灵芝，我小声道：“娘子，这些还喜欢么？”
灵芝微不可察地点点头，传声给我道：“月水，是不是成亲都要这么麻烦啊？”
我还不会传音，只得手中微微使劲。灵芝随即明白过来，低声轻语道：“相公。”
这一声“相公”唤的我眉开眼笑，将灵芝的手轻握两下表示赞扬。我领着她一路来到大堂，那里已经聚满了族人、亲朋，接下去就要拜天地了。
我父母早逝，所以父母席位摆了我父母的灵牌。先拜完天地，接着正要拜父母，外面突地传来一声大吼：“慢着。”
声音很熟悉，不等那喊叫之人冲进大堂，我就已经知道，喊这一嗓子的是月娥的兄长，在府衙里做捕快的金月山。
望着一身武士打扮的金月山，我皱了皱眉头，迎上前去抱手道：“大哥也来了，先请上坐吧！等我拜完堂再来给您敬酒。”
金月山冷笑道：“拜什么堂？”
说话功夫，门口哗啦啦又涌进来一群人，个个武行打扮，表情不善地盯着我。我那丈人和月娥在人后露出个脑袋来无声地看着。
脸一沉，知道他们是故意来搞破坏了。担心地看了看灵芝，既怕她生气，又怕她突然发火，酿出祸事来。灵芝蒙着头，静静地站在那里，看不出有什么反应来。
陪着笑脸，我对金月山道：“大哥，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你看好不好？”
“忘恩负义的东西。”金月山一把推开我，指着鼻子骂道：“柳月水，你爹娘死的早，这些年要不是我金家帮你支撑着，要不是我妹妹为你忙里忙外，哪有今天？想不到你现在长大了，竟然做出这般对不起我妹妹的事来。”
“他不是对不住你妹妹。一个大男人家，娶自己喜欢的女人，过自己应过的幸福日子，这又怎么了？”说话的是陪灵芝来的中年人，也就是土地爷。刚才只注意灵芝反应，忘了这位大仙了。我急忙冲他弯腰施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