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我一门心思都扑在阿宝身上,等再回过神来时,却发现婚期已经悄然而至,离出嫁的日子不远了。
我终于开始紧张起来,不管之前说得有多无所谓,但毕竟是要离开猗郇去到东胥,和另一个陌生人开启完全不同的新生活,若是顺利还好,若是不顺利……该如何是好?
更何况,此距东胥风惊千里之遥,路途上若出了什么岔子可怎么得了,最大的担忧便是君迁尘的身体,如果中途他因赶路病倒,那所有的一切都成了空想。
心里有些焦急烦闷,但贯休却不再出现了,兴许是被我吓到了,唉……
胡思乱想些有的没的,连饭都吃得少了些,白芷着急,却也别无他法,这日刚吃完饭,师父便来到我房里,先是闲聊了一阵,接着便细细地叮嘱了我好些话,我先是安安静静地听着,后来心思便有些活络起来,见师父有绵绵不绝的趋势,摆了摆手道:“师父啊,你不必一次说完的,到时候我若做得不妥当,你在旁边提醒我就是了。”
师父听后,突然沉默了,我原先觉得没有什么,但她这么一沉默,我心里便有些紧张起来,心跳开始加速,过了许久,当我终于忍不住想问出口的时候,师父突然抬头对我说:“子颜,师父……暂时不能陪你去东胥了。”
我惊得站了起来,脱口而出问道:“为什么呀?”
师父顿了顿,接着道:“我在猗郇还有些事要办。”
我听了这句话又缓缓坐下了,若是寻常事,师父定不会让我孤身一人远嫁去东胥的,但她却明显不想多做解释,这么看来,一定是至关重要的事情了。
我摸了摸缠在我手腕间的阿宝的小脑袋,低垂着头沉默不语,我心中虽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但不好在师父面前表现得太过明显,我不能让她知道其实我的内心一直带着对未知的恐惧……但我想,我即使不说,她也一定知道的,但即使如此,她也依旧要留在猗郇,那只能说,她要办的事刻不容缓。
“你且宽心,我办完事立刻赶到风惊同你会合,在此之前师兄会陪在你身边。”师父见我一直没吭声,猜测到我现在心绪起伏很大,忙补上一句。
我摇摇头,“师父,我虽不知你要办的是什么事,但想来定是十分紧要的,宗老头就别跟着我去东胥了,你不放心我,我还不放心你呢,他留在这里同你也有个照应,若你真的心疼我,便早早了结这里的事,快些去风惊看我。”
师父脸上浮现感动之色,但依旧摇头否定了我的提议:“叫他跟着你,不仅是怕你到了东胥后人生地不熟,凡事没有人商量,更要紧的是,煊王的身体不好,若是在半途中生了病,他在的话你也能心中有个底,不至于太过惊慌失措。”
我知道师父凡事都在为我着想,此时我肯定是争不过她了,但我心里暗暗下了决定,让宗老头留在猗郇陪伴师父,君迁尘身体是重要,但是对我来说,师父更加重要。
先是之前她莫名其妙失踪了一阵,再回来后,整日也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我不问是因为我知道,若是师父自己不肯说,我再多问也是没有用的。
君迁尘那边……叫宗老头提前开好方子以备不时之需吧,更何况,他身边自有御医照料,想来若不是急症,应该也无甚大碍才是,若真的凑得那么不巧得了重症,那只能说……都是命。
“你虽和煊王提前有了约定,但大婚过后,在外人看来,你便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他身子不好,你要尽心服侍才是,上次听师兄说,他除了身子差点,其他的倒也不错,人品相貌还算配得上你。”
我有些微窘,撒娇道:“师父,你说这些做什么啊!”
“这下害羞了?都快出阁的人了,这些话原早就该和你说的。你千万记住,进了煊王府,一切都要按照他们府里的规矩来,切不可莽撞,不能再像在我们府中一样,凡事无所顾忌,特别是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看见好玩的便手痒,易个容就出门,你现在也长大了,知道这若是被其他人发现的后果,到时候即便是煊王有心保你,都保不了。”
师父一脸严肃,话语是前所未见的严厉,但我知道这一片严厉之下是她浓浓的担心,我不禁点了点头:“我知道的,师父,我会乖乖在东胥等你来的,在此之前,一定不会惹事,不然谁给我收拾烂摊子啊。”
师父被我逗笑了,无奈道:“你个小丫头。”
我扑到师父怀里,蹭了蹭道:“那师父,我会乖,你一定要早点去跟我会合啊。”
师父摸着我的头,缓缓应了一声。
人生中会有很多次别离,如司空易和司空夜光的死别,如我同师父的生离,无一不是铭心刻骨,痛至心扉,但即便再不舍,再难过,新的一天也会悄然而至,整个世界都不会因为你的悲伤而改变分毫,所以最好的方法,便是擦干眼泪,笑着迎接新的一天。
十月初十,宜纳采、订盟、嫁娶。
天还没亮,我便被白芷硬生生从床上拽起,稀里糊涂地被人伺候着沐浴完,可还没等回过神,便被人按在镜前梳妆打扮起来,皇后赏赐的两个老嬷嬷,下手又快又狠,给我绞面时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么一通下来,我算是彻底被疼清醒了。
待头发晾干,全身上下已经被好好清理了一遍,指甲上都涂了红通通的蔻丹,十分喜气。师父拿起梳子开始为我梳发,一边梳一边唱着梳头歌:“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我抑制不住的泪满盈眶,从镜子里看着眉眼祥和的师父,想起许多往事,又想到了不可预知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