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我答应,欣喜若狂,又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我听得肉疼,忙制止了他,让他起身后问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低头沉默了一阵,抬起头,眼神闪烁,眼眶微红:“从前的一切如云散去,我现在的命是公主所给,求公主赐名。”
这种事,我还真的没有干过。
白芷小茴她们的名字,早在我懂事前就已经取好了,辛安被师父救回来后,认了府里以前的老管家做干爹,跟着姓了辛,我手边也就这么一个得力的小厮,等老管家去世后,府里的事便都顺其自然地交到了他身上,虽大事还是由师父做主,可小事都全靠他拿主意了。
“你既要我赐名,不若跟着辛安姓辛吧,单名一个盛字,如何?”
他毫不犹豫地磕头谢恩,“小民以后就叫辛盛。”
辛盛,新生,既然他说以往的一切如浮云散,那此次劫难过后便意味着是重获新生。
辛安知道后,乐得跟什么似的,辛盛不大说话,辛安却是个话唠,没过多久,便听到辛安一口一个“大哥”的叫了。
我吩咐辛安,让他以后带着辛盛做事,观察他一阵子,若他办事稳妥细心,人又牢靠的话,便再来禀报我,辛安高兴地答应了。
一切安排就绪,我才上了马车,君迁尘一如既往地早已经端坐在了里头,我一看到他便又想起昨日他说的那句话,只感觉心里一沉,然后就有些不想说话了,待马上一动,便从书架上随意抽了一本书翻阅起来,君迁尘也一直默不作声,一时间,马车里安静异常。
我随意拿的那本书十分枯燥,我看了半天,才翻了两页,于是便动了换书的心思,可此时马车里的气氛太过平静,我只要稍有动作,便会让这份平静起波澜,于是在内心天人交战了许久,直到君迁尘出声道:“想换就换吧。”
“啊?”我错愕地抬头,他莫非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成,怎么连我想换书都知道!
他将手中的书翻了一页,淡淡道:“你拿的是水利通史,我倒奇怪你何时对治河防洪感兴趣了。”
原来他早就看到了,搞不好早已经在心里嘲笑我许久了,我愤愤不平地将书塞回了书架上,仔仔细细挑选了一本我感兴趣的杂文来看,我将书抽出来,奇道:“你书架上怎么会有水利通史?你难道对开渠通航感兴趣?”
他摇了摇头:“没兴趣。”
“那这书是摆样子的?”我语带讥讽,女人的心就是这么针眼小,刚才被嘲笑过,立刻就要还回去。
“这本书我看过了。”他缓缓道。
“你不是说没兴趣吗?为何要看?”
他抬头瞟了我一眼,一字一句道:“因为我学识渊博。”
“……”
真是没法接话了,他的脸皮厚度已经不是我等俗人所能企及,我绞尽脑汁地想该怎么回击他。
就这样日子过得飞快,在我和君迁尘整日的聊天斗嘴中,十几天又过去了,这日我们终于到达了东胥边境。
我看着窗外熟悉的风惊啧啧赞叹,路旁是排列整齐的国槐,与上次见到的有所不同,因为树枝上都已经挂满了一串一串的荚果,君迁尘闲闲地靠在软枕上,说道:“你来过东胥么?”
我脸不红心不跳地摇摇头,“没嫁人之前,我哪有机会出远门啊。”
君迁尘不置可否,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我已经跟他熟稔了许多,他大部分时间是很好相处的,特别是心情好的时候,如春风拂面,格外舒心,心情不好时便会十分毒舌,噎得你半句话都讲不出来。
不过好在有贯休在,我从他这里吃了瘪,一定会去找贯休讨回来,可怜的熊孩子,莫名其妙受了许多气,可没法,这一切的源头还是因为他主子。
我突然想起一事,拉上帘子,转头问道:“风惊离锦都那样远,你小时候怎么会去锦都玩呢?”
他眉毛微挑,问道:“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我错愕地摇摇头,难道我应该记得?
他叹了口气,“何止是我,还有赤炀的凌霄太子,夷玉的前太子,小时候都是见过的。”
“什么?”我有些不可置信,我怎么会一丝印象也无。
他摇了摇头,无奈道:“你不记得也属正常,那时候大家年纪虽小,可俱不敢乱跑,只有你,带着你妹妹上蹿下跳,跟野猴子似的,爬树钻洞,上天入地,简直无所不能,整天忙个不停,哪有心思记这些事。”
他一次讲了这许多话,看来……对我小时候印象很深啊。
我咳了一声,忽视他形容我的词,嚷道:“你们才是奇怪,正该贪玩的年纪,背着手板着脸跟个小大人似的作甚?”
“你记得?”他反应极快,立刻问道。
我摸了摸鼻子,老实地答道:“不记得了,但我好像梦到过那时的场景,我教妹妹爬树,有个表情十分严肃的小孩一直在旁边看我们……”我努力描述着当时梦中的场景,君迁尘静静地听着,等我说完了,他淡淡一笑:“你梦得没错,那小孩是我。”
“啊?”我吃了一惊,“所以,我那时真的嘲笑你了?”
他轻轻摇了摇头,“不是你。”
不是我……那是景落?梦里我记得景落对我说,他是个病秧子,爬了树会死的,看来这些事都真真切切发生过,小时候君迁尘的身子就很不好,连小景落都知道。
“那你当时说是我欺负了你!”我不满道。
“你没欺负我,不过怂恿我去爬树,我从树上掉下来,旧疾复发,躺了几十天才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