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一如既往的冰凉,可此时我已经全身烧得通红,正觉得有些热,恨不得拿手当扇子给自己扇扇风,他突然牵住了我的手,如一股沁凉的清泉涌入,因为十分熨帖,所以我甚至忘记了羞涩,老老实实地跟着他穿过大堂。
外面的人都没有跟上来,据后来小茴说,那些煊王府的下人们都愣在了原地,一个个呆若木鸡,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直到我和君迁尘消失了很久,那些人都没有回过神来。
君迁尘牵着我穿过抄手游廊,穿过石拱门,弯弯曲曲绕了许久,我看着他清隽的背影有些担忧,他伤口还没有痊愈,现在走这么久,真的好吗?
我刚想开口劝他,突然他停了下来,我跟着他停下了脚步,他没有回头,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传来:“你给我母妃敬一杯茶吧。”
他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悠远怅然,我顺着他的目标看向前方,一个花架下摆放着一个石桌和几个石凳,石桌上有一套茶具,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我愣了愣,有些不解道:“母妃在哪里?”
他下巴微抬,朝石桌石凳的方向指去,“那边。”
我打了个激灵,咽了咽口水,心里有了一种不可能的设想,但很快又否认了,那个石桌石凳应该是他母妃生前最喜欢呆的地方吧,可是……也说不通啊,据说他的生母辰妃是难产而死的,君迁尘一出生便没有见过他的生母,又怎么会知道这些呢?亦或是,他母妃身边的人告诉他的?景和帝将此处赐给君迁尘做煊王府,难道也有这个原因在?
我一头雾水,但还是听他的话,松开他的手,走到石桌边倒了一杯水,神奇的是,那水壶里的水竟然还是热的,我对着一片虚无有些尴尬地介绍了自己一番,然后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最后恭敬地将水洒在了旁边的泥土里。
君迁尘也不看我,负着手站在原地,目光不知道看向了何处,我也不敢打扰他,毕竟此处算是他的伤心之地,沉默了良久,他向我伸出了手,“走吧。”
我下意识地退了两步,但见他一直将手伸在那儿,并没有要放下来的意思,我只好迎了上去,将手塞进了他冰冷的掌中,脸上已是一片红云。
直到跟着他到达了新房,我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怎么的就突然牵手了呢?如此毫无预兆,我跟他只是假夫妻啊……
然后我又说服了自己,虽然是假夫妻,可好歹是最坚实的同盟和战友,牵牵手,其实也没什么的吧……是吧……
或许是他怕自己突然晕倒?
我找了各种理由,即使坐到了喜床上,也没法阻止我自己胡思乱想,直到一个眉眼带笑,长得十分慈祥可亲的老嬷嬷端上来了两杯喜酒,我这才从自己混乱的思绪中脱出身来。
“又喝?”我瞪大了双眼看着君迁尘。
“又……”他缓缓地重复了这个字。
我点了点头,“那日在猗郇皇宫里不是喝过了吗?”
君迁尘左右手各拿起一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了我:“那次不算。”
我只得接过,嘴里嘟囔着:“喝都喝了,为什么不算。”
他并不回答,只伸出手朝我举了举杯,我只得将手挽过他的手,姿势十分亲昵地喝下了第二杯我们的合卺酒,感觉自己像出嫁了两次似的,十分奇怪。
喝完酒,我松了口气,将酒杯放回托盘上,以为这是最后一步,今天的所有流程应该都已经完成了吧,便听到他问道:“你觉得很累?”
我抬头看向他,见他眼神专注地看着我,想到他身上的伤,急忙摆了摆手:“不累,不累,你比较辛苦。”突然我想到他刚才喝了酒,语气便凶了起来,“你怎么回事?身上的伤口还没有痊愈不知道么?刚才好端端的,又喝什么酒?”
他看着我咋咋呼呼地说完话,眼里有一抹笑意闪过,然后慢吞吞地说:“我高兴。”
想到他上次说的话,我嘟囔道:“你怎么总高兴啊。”
他竟然点了点头,“嗯,我也觉得很奇怪。”
他这个样子是我从没有见过的,感觉十分的孩子气,像是一个遇到了难题的小孩似的,既生涩又可爱。
我噗嗤一声笑了,他有些不解地看向我,我忙捂住了嘴,生怕他追问我为什么笑,好在他并不是喜欢寻根究底的人。
我今日的发髻并没有像上次那样那般夸张,而是一个寻常的新嫁娘会绾的头发,虽然简洁轻便,但也十分好看,因此到了现在,我的脖子也没有酸疼,只是有些饿了。
我摸了摸自己干干扁扁的肚子,朝他可怜巴巴道:“你不饿吗?”
他摇摇头,但依旧吩咐了下人去替我准备吃食,我立刻就高兴了起来,不知不觉间,房间里竟然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不知是哪个人出门时还将房间的门带上了。
原本我跟他单独在一个空间里相处了好些天,早就不会觉得尴尬了,可今日有些不同,我们二人皆穿着喜服,喜床上还放着红通通的鸳鸯绣花喜被,我和他刚刚牵过了手,还喝完了合卺酒,我脑子里还避免不了的一直在胡思乱想,所以当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二人时,周围的空气里都好像弥漫着一股叫做尴尬的气氛。
可我知道,这绝对只是我单方面的想法,他并没有半点感觉。因为他突然站起身走到一边,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把挂着红色绸缎的剪刀来,我条件反射地往后缩了缩,不知他要干什么,他拿着剪刀走到了我身边,抬头看了我一眼,接着从身后拿起一缕头发,毫不犹豫地剪了一刀,我叫了一声。
他剪完,将头发拿在手里,无奈地看了我一眼:“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