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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两晋大事件(6)

这里需要注意的是,在陶侃、庾亮与王导的斗争中,王羲之的岳父郗鉴态度十分微妙。陶侃曾经倡议起兵废黜王导,由于郗鉴反对,才避免了一场干戈。咸和九年(334年)六月,陶侃病死。朝廷擢升庾亮都督江、荆、豫、益、梁、雍六州诸军事,领江、荆、豫三州刺史,进号征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假节。随着地位的提高和权力的增大,庾亮对王导“挟震主之威下陷百官”更无法容忍了。他写信给郗鉴说:“昔于芜湖反复谓彼罪虽重,而时弊国危,且令方岳道胜,亦足有所镇压,故共隐忍,解释陶公。自兹迄今,曾无悛改。主上自八九岁以及成人,入则在宫人之手,出则唯武官小人,读书无从受音句,顾问未尝遇君子。……主之少也,不登进贤哲以辅导圣躬。春秋既盛,宜复子明辟。不稽首归政,甫居师傅之尊;成人之主,方受师臣之悖。公与下官并蒙先朝厚顾,荷托付之重,大奸不扫,何以见先帝于地下!愿公深惟安国家、固社稷之远算,次计公与下官负荷轻重,量其所宜。”庾亮要起兵赶王导下台,但郗鉴仍不同意,庾亮没有轻举妄动。有意思的是,庾亮的动向被陶侃的儿子陶称觉察到后竟报告了王导,王导故作从容地说:“我和元规休戚与共,聪明人哪能传播这种捕风捉影的无稽之谈。即便真有这么回事,他来我走,回家当平民百姓,有什么可怕的!”但王导心里很不舒坦,遇到刮西风的日子,他一面举起手中的扇子去挡灰尘,一面慢悠悠地说:“庾元规刮来的灰尘太脏了!”后来,陶称告密的事被庾亮知道后,被庾亮设计杀掉了。

石勒死后,庾亮便有北伐后赵、收复中原之志。咸康五年(339年)三月,他对所辖地区军事部署作了一番调整,表请桓宣任都督沔北前锋诸军事、平北将军、司州刺史,镇守襄阳;又以其弟庾怿任监梁、雍二州诸军事、梁州刺史,镇守魏兴;弟庾翼任南蛮校尉,领南郡太守,镇守江陵;毛宝任监扬州之江西诸军事、豫州刺史,与西阳太守樊峻统领精兵万人戍守邾城。此外,庾亮还派遣偏师进攻蜀中的成汉政权,俘获成汉荆州刺史李闳、巴郡太守黄植。庾亮进行了一系列的准备工作之后,决定亲自领十万大军北上,移镇石城,作为其他诸军的后援。他上疏朝廷说:“襄阳北连宛、许,南有汉水阻隔,地势险要,粮食充足。臣请求移镇襄阳石城,派军队星罗棋布于江、沔之间。几年以后,战士得到训练,即可抓住战机,大举进军,直指河、洛。”成帝让公卿大臣进行讨论,多数人都不赞同,于是不许庾亮移镇。

咸康五年(339年)七月,王导去世,成帝征庾亮入辅,担任丞相、扬州刺史、录尚书事,庾亮不肯就职,而是信心十足地准备移镇襄阳了。此时,邾城突然失陷。这个消息给庾亮极大的打击。原来,后赵以重兵围攻邾城时,守将毛宝曾经派人告急,庾亮麻痹轻敌,以为邾城十分坚牢,没有及时派兵增援,结果邾城倾覆,智勇双全的大将毛宝和突围而出的六千将士又都淹死在江中了。庾亮自求贬官三等,降为平西将军,虽然诏命恢复原职,但从此以后,他郁郁不乐,渐而成疾,次年二月病死,时年五十二岁。

庾亮死后,其弟庾翼为都督,统江、荆、司、雍、梁、益六州诸军事,“假节代亮”,镇武昌。庾翼都督六州时,为了北伐,安置南渡流民屯田,储存军粮。“诸郡失土荒民数千无佃业,翼表移西阳、新蔡二郡荒民就陂田于浔阳”。庾翼征发所都督六州士庶的奴僮及牛车驴马,引起强烈不满,造成百姓嗟怨。建元元年(343年),庾翼上疏请求北伐,并遣使约前燕、前凉同时出兵,合力攻赵。然庾翼的北伐之议也和庾亮一样,颇遭朝臣反对。庾翼执意而行,率众万,进驻襄阳,以桓温为前锋,领兵入临淮(今江苏盱眙北)。此时,东晋康帝也同意庾翼北伐,并以庾冰“都督江、荆、宁、益、梁、交、广七州、豫州之四郡军事,领江州刺史,假节,镇武昌,以为翼援”。于是,庾翼在襄阳大会僚佐,陈兵誓众。然首战失利,败于丹水。不久,康帝和庾冰相继病亡。建元二年(344年),庾翼被迫从襄阳退守夏口,但仍然“缮修军器,大佃积谷,欲图后举”。然第二年七月,庾翼亦染疾病亡,北伐之举遂告终结。

庾氏兄弟的北伐,一次以未得到朝廷同意而罢,一次未及大举行动而败。庾氏在北伐过程中在长江沿岸经营的成果,并未使庾氏门第延绵久长,而龙亢桓氏以此为基,在上游骤然兴起,取庾氏而代之,驱除庾氏家族的势力,这极大地加速了庾氏门第的衰落。琅玡王氏在王导去世后,司马氏对其颇有成见,族中后继乏人,虽然仍为一流氏族大户,但已难以进入东晋权力核心。东晋进入了桓氏当权的时代。

六、桓氏当政及三次北伐

桓氏,谯国龙亢(今安徽省怀远县西龙亢镇)一族。以桓温为首的桓氏一族,继王、庾之后,把握东晋朝政30余年。桓温所属的是谯国龙亢桓氏家族,在南渡的北方人士中,声望远远不及琅玡王氏、陈郡谢氏和颍川庾氏。桓温之父桓彝本来家世孤清,因平定“王敦之乱”而上升为与郗鉴、温峤、庾亮等名望相近的名臣。后来桓彝在苏峻之乱中,勤王战死,为东晋“流尽了最后一滴血”,声望甚高。但在桓彝死后,一度家道又中落了。桓温,字符子,相貌温伟,有奇骨,面有七星。出身于如此家世,桓温不能像王、谢子弟那样,优游傲啸于东山之阴就可以取得高位。但其少年时即结交名流,与刘惔、殷浩齐名。刘惔称他“眼如紫石棱,须作猥毛磔”。桓温十八岁时曾手刃仇人之子,其勇武可知。胸怀大志的桓温只能按乃父的路子,从建立军功来跨入政治之门。后来桓温与庾翼相交,受庾翼推荐,娶晋明帝之女南康长公主为妻,以天子佳婿的身份进入政界。

后来庾翼去世,各门阀竞相争夺荆州地区,出于权力上的平衡,远非豪门望族的桓温,得以进入荆州地区,但是凭他那时的威望,远不能站稳脚跟。真正使桓温树立权威的是伐蜀之战。永和二年(346年)十一月,桓温出兵伐蜀。朝中的议论多以为蜀中地形险阻,路途又远,桓温兵力不大,难以取胜。刘惔却以为必能成功,众人问他根据何在,他说:“从赌博可知。桓温赌博的手段极精,非一定能赢绝不出手。只怕灭蜀之后,朝廷都得听他的而已。”后桓温奇袭CD,大获成功。先后历六世共46年的成汉就此灭亡。但是即便桓温军功卓著,但是在东晋王朝中备受轻视。因为东晋王朝历来就轻视武人,桓温娶了明帝的女儿南康公主,并不因为他是天子佳婿而改变了人们对他的轻视。谢奕与桓温颇有交情,一次拉着桓温与自己对饮,桓温不好酒,躲进房中。谢奕只得拉桓温帐下一个军帅同饮,一面还说:“走了一个老兵,又拉到一个老兵!”后来桓温求王坦之的女儿为媳,又被其父王述骂作老兵。桓温一生不懈地追求一流的名望,这与其说是他有篡夺之心,倒不如说他想改变世俗对他的偏见来得更合理一些。

在桓温的上升之路上,不得不提到的是他对曾经提携他的庾亮及其家族的打击。庾亮、庾冰、庾翼三兄弟先后在东晋担任要职。342年,晋成帝去世,庾冰、庾翼主张立庾皇后之子司马岳,保持舅氏的地位。而时任宰相何充,主张立晋成帝的儿子,何充与庾氏兄弟开始有矛盾。后司马岳继位,即晋康帝,皇后褚氏就是后来在东晋发挥重要影响的崇德太后。不料晋康帝两年后即去世后,庾氏兄弟要立晋元帝司马睿之子、时为会稽王的司马昱(即后来被桓温立为帝的晋简文帝、王羲之出仕初期曾任会稽王友一职),他们认为国有强敌,应立长君,且其与晋康帝都是积极主张北伐。何充主张立太子司马聃。这一次,何充获胜,最终褚太后抱着年幼的晋穆帝(345—361年)垂帘听政。为此庾氏兄弟对何充非常不满。而褚太后与何氏家族结盟,晋穆帝的皇后就是何氏。一度与庾氏交好的桓温此时已投向何充。与何充关系最好的还有褚裒和殷浩,何充曾经说:“桓温、褚裒为方镇,殷浩在门下,我无劳也。”346年,何充去世。桓温以“北伐失利”为名打击了与自己争夺何充集团首领的殷浩以后,完全掌握了原来何充集团,形成新的桓氏集团,成为与崇德太后、司马昱并列的三大政治集团首领。桓温在庾翼去世后,强行废黜了他的两个儿子,控制了荆州。后在崇德太后的支持下,开始打击与他矛盾最大的庾氏和琅玡系的势力,这场政治镇压是残酷的,庾冰有七子,庾希早先被桓温弹劾免官,隐居,得知桓温废帝,迫害庾氏,和弟弟庾邈逃亡,庾倩是武陵王的长史,最有才干,桓温最忌讳他。桓温打击武陵王也因为他与庾氏关系密切,武陵王是琅玡系拥护的,他的亲信王彪之最早被桓温打击,后来投奔了简文帝司马昱。王彪之为武陵王说情未成,直到简文帝亲自过问,桓温才放过武陵王。而庾倩和弟弟庾柔被桓温处死,庾冰担任广州刺史的儿子庾蕴闻变服毒自杀。后来庾希等人以海西公名义起兵攻桓温,失败被杀,庾冰的子孙只有少数得到幸免。庾亮孙庾揩后也被桓玄所杀。

桓温时期,曾经进行了三次北伐。

第一次北伐在永和十年(354年)。桓温统领步骑四万,水陆并进,深入前秦腹心之地,在蓝田两次击败前来拦截的五万秦军,直逼秦都长安。当地的耆老感泣曰:“不图今日复见官军!”这是何等感人的场面!可是后来苻坚采取坚壁清野的策略,桓温军粮不继,只得退走。在撤退时遭到秦军的全力追袭,但即便如此,桓温最后还是带了中原三千余居民回来。历来都认为当时长安苻坚不过五千余士卒,桓温不应退走,应该攻下长安。由是推断桓温北伐不过是为了扩张个人威望“以功名镇服江东”。其实仔细分析一下,其难度并不亚于以七千人仰攻巴蜀之役。桓温的策略是直捣敌人国都,使对方丧胆失措,待敌方内部生变,外有中原故老接应,就可趁机取胜。可是当时的符秦,掌权的都是氏族,内部矛盾不激烈,而当地的百姓又觉得苻秦政权比之前的前赵要温和许多,加上苻坚坚壁清野,断绝了晋军的粮食补给,形势就不那么简单了。桓温面对倍于我,而又为保国守土而战的秦军,如果贸然闯入长安,完全就有可能被困死在城中。所以桓温不进长安,应该是出于军事上的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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