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几个闺蜜,如今都聚集在同一个城市里,三天两头的,自然少不了小聚。见了面,打打闹闹,仿佛回到童年,彻底地放松。
慧子有点儿小资,爱玩儿个情调;玉姐喜欢在河边垂柳下寻寻觅觅,据说她那个英俊潇洒的丈夫当年老在柳树下与她幽会;还有个阿萍是霸王花,铿锵玫瑰似的,动不动就拉着她的警察男友,也不管我们愿不愿意,一身警服,把我们全塞进警车,一路呼啸着就给整到靶场上了。乒乒乓乓一阵胡射,不管中不中靶,她都大声叫好。慧子说:一枪都没中,好什么呀?阿萍伸出大拇指,你射击的姿态好呗。
几个姐妹性格迥异,却能求同存异,生活有滋有味丰富多彩。
周末,我们会随着慧子到一家古香古色的茶馆喝个下午茶,或者到咖啡屋品个碳烧、蓝山,红烛摇曳,添一抹醉心的柔情,制造一种超然的浪漫;会随着玉姐来到洛神公园,顺着清澈的河水,十里一长亭五里一短亭地随意走走,拂一拂柳树柔韧的枝条,触一触龟纹般如神秘文字的树身,赏赏花,看看水边的钓鱼人,任凭思绪飞扬;会随着阿萍到靶场上过个瘾,即便是全部脱靶一环未中照样英姿勃勃感觉良好。
细想起来,我几乎没有什么特殊的嗜好,她们喜欢的我都喜欢,她们不喜欢的我也会兴致勃发地诱惑着她们喜欢。譬如,会在一个诗意冉冉的月夜,半拉半扯邀上她们几个来到街心花园,踏一地青辉,披满身月光,静观夜色玫瑰,想象着“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的张生和崔莺莺二人的传奇故事。投入时,心下还不住地埋怨王实甫王西厢,难道功名就那么重要?生生拆散一对儿有情人,可惜一曲凤求凰从古唱到今还不能皆大欢喜。再譬如,我会在一个料峭的冬日,最好是在落雪的清晨,系条像旗帜,更像火苗子似的长长的羊绒围脖,着一件浸透着他柔情蜜意的爱心牌獭兔黑衣,当然,少不了她们几个,唧唧喳喳花喜鹊似的踏雪寻梅,有可能会附庸风雅念着“小树梅花彻夜开,侵晨雪片趁花回。即非雪片催梅花,却是梅花唤雪来”的诗句,至于是谁的诗,早已不重要了,难得的是沉浸在唐风的境致中,拥有一份宋月般的情怀。
在我的感觉中,夏雨也动人,往往醉心于西边日出东边雨,十里不同天。这不,今儿就天随人愿,又有了机会和心情。
前些日子,偶尔发现了一个湖心小岛,绿树成荫,有不知名的小花点缀着厚厚的草坪,鸟语啁啾,蛙鸣阵阵,更有三三两两的垂钓老者充耳不闻无关事,一心专为鱼儿来。那是个绝佳的去处啊,于是,便心心念念地惦记上了。
淅淅沥沥的夏雨敲打着伞面。这把“上海故事”的品牌伞是我的最爱,浅黄,小碎花。表妹说这个伞名太怀旧了,只有《花样年华》里如张曼玉样的精致女人,高领、过膝的旗袍才能与之配套,于是,送我了件咖啡白格旗袍。如今,那件衣服还寂寞地挂在衣橱里,我不敢上身。想想看,撑把碎花伞,穿件格格儿短旗袍,一双绣花凉拖,也太过风情撩人了吧?
慧子执一把粉红小伞,玉姐那个淡绿,阿萍则是张扬的红,姐妹几个袅袅婷婷,一路逶迤,于蒙蒙细雨中向湖心小岛走去。
途中有段泥泞小坡,她们倒不介意,倒是我伸手拦住了我的闺蜜们,并特意叮嘱她们一定要当心,千万别滑倒扫了兴致。我说:你们小心啊,看,像我这样——话没说完,“嗖”一声糊里糊涂地我就下去了,“上海故事”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打着滚儿飞出好远好远。
短暂的宁静过后,我的闺中密友们爆发出一阵夸张的前所未有的大笑,只笑得一个个东倒西歪花枝乱颤,说红酒你看着吧,决没有一个傻子像你一样的呀……
顿时,我的诗意心境浪漫情怀化做乌有。
闺蜜们说算了,回去换衣服吧。
我不同意,一身泥水,这叫啥?素面朝天!原生态!?
阿萍故作吃惊地问:天啊,这叫啥?
闺蜜夸张地说:境界——在扫兴失落中保持姿态,这还真是种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