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认识无常，舍弃王位
亲朋好友，有生离死别的时候，飞禽走兽，有竞相吞食的时候；良辰美景，有败坏残破的时候；人生浮华，有烟消云散的时候。命运之手时刻握紧生命之弦，而芸芸众生尚未觉悟，依然沉溺于享乐。舍弃凡俗中的一切，才能寻找到的真理。
老、病、死、沙门身处奢华享乐生活中的太子，并没有完全忘记他曾经在田野里看到的景象，曾经思考过的问题还不时会萦绕心头。独自远眺圣山的时候，观看雨丝洒落的时候，他继续思考长久以来的问题，想获得答案。有时候他坐在树下进行禅思，但不停歇的鼓乐声，妃子与宫女们的欢笑，还有一天天长大的孩子那稚嫩的喊声，又将他拉回世俗中来。时间一晃而过，享乐中，世事也在悉达多太子察觉之前，悄悄地变迁。不能再这样下去，生命的意义不是在日复一日的享乐中。
这天，悉达多太子对净饭王说：“父王，每天在宫里玩很令人腻烦。我听其他王子们说，城外有所园林，景色别致有趣，我想过两天跟难陀他们一起去那里游玩。”净饭王想：“的确，宫中再没有什么新鲜的玩意了，让太子出去走走也好。只要我事先安排好一切，就不会出现问题。何况难陀等人还陪伴着他呢。”经过一番思量，净饭王终于同意太子出宫游玩。他事先命人在太子外出所必经的道路上用清水洒扫，在道路两旁观看太子经过的人当中不能有老、弱、病、残之人，不能有乞丐，不能出现任何不祥之物。大臣们在太子外出的前几天就开始忙碌起来，按照出游路线仔细检查，将净饭王的旨意一一付诸实现。
出游的这天到了，太子登上装饰着华盖和黄金的车子，向城东门方向驶去。难陀等其他王子陪在太子身边，官员侍从们随侍在车辆左右。路旁的人们都穿着自己最体面的衣服，迎接太子。他们远远地看见太子到来，顿时爆发出欢呼声，将手里的花环向太子的车子抛过去。
悉达多太子长期住在自己的宫苑里，不出宫门一步，已经很久不曾看见百姓了，这次看到健康、欢乐的人群，心情也变得非常好，他一面向众人挥手，一面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车行至城外，围观的人渐渐减少。道路开阔，田野山林显示出它的魅力。前面的路上忽然出现一个老人，他弯着腰，低着头，拄着拐杖，步履蹒跚，每走一步像是要使出很大力气，耗去很多精力一样。他那满头白发零乱不堪，稀稀的胡须拖在胸前，他咳嗽的时候，胡须就怪异地颤动。太子看见了，就问身旁的大臣：“这是什么人？”大臣们虽然按照国王的吩咐，不要在太子面前出现不祥的事物，但是他们并不了解这样做的深意。阿私陀仙人的预言，成为净饭王心中的一个秘密，其他人都不知道。听到太子问话，大臣们一面赶走那个老人，一面毕恭毕敬地回答太子说“我尊贵的太子殿下，那只是个老人而已。”
太子又问道：“什么样的人被称作‘老’呢？”身边的人回答说：“人的生命很短暂，一个人慢慢走向他生命的尽头的时候，他身体的各个器官逐渐败坏，身体越来越衰弱，他在不知不觉中走向衰老。在某一天的早上或者晚上，他就会死去，他的生命就此终结。”太子继续发问：
“父王也会这样衰老吗？我的身体将来也会承受这样的龙钟老态吗？”
官员们说：“人都是这样的。不论富贵贫贱，只要是这个世界上的有生命的事物，全都会有衰老的时候，这是人人共有的命运。这个气息奄奄的老人，也曾经是母亲身边的孩童，然后是欢蹦乱跳、无忧无虑并对世界充满着好奇心的少年。后来，他长成青年，也是相貌英俊、勇敢无畏，享受着巨大的幸福，享受着五欲之乐。但是衰老就像眦牙咧嘴的猎狗追随着每一个人，当他终于被衰老捉住，他就只能在痛苦艰辛中度日了。现在我们这些人的身体，也具有那个老人一样的丑陋的老相，只是还没有显现出来罢了。太子不要管这些无聊的事情，我们还是去园子里游玩吧。这个季节，野兔最多了。”
太子的车继续向前走，但是太子的思绪还停留在那个老人身上，他那丑陋的身躯、呆滞的目光，好像一根刺扎进太子心里。原来今日的英俊美貌全都会变得衰老丑陋，与先前迥然不同。忽然耳边传来大臣们喝斥某人的声音，太子回过神来，发现路上躺着一个人，不断地发出呻吟声。那个人非常瘦，浑身长满疖疮，脸色枯黄，呼吸微弱，呻吟声断断续续，生命就在须臾之间。太子皱起眉头说：“你们不要喝斥他，让我看看他。他怎么这么痛苦？他是什么人？”随行人员回答说：
“请太子不要靠近他，他身上又臭又脏，不要让他污染了您的衣服。这只是个无药可救的病人。”太子又问：“什么是病人？”“太子殿下，这种人生了病，身体一点一点被蚕食，过去那令人敬畏爱戴的气质已经消失殆尽，他们落入困苦之中不能解脱，病势沉重没有力气，没有地方也没有人愿意收留他们。这种人的生命不久就会结束，想再像以前那样健康地生存下去是不可能的。”太子再次发问道：“是惟独这一个人会生病呢，还是所有的人都会生病？”身边的大臣回答道：“不是只有这一个人会生病，所有的一切天地之间的人或生物都避免不了生病的。”太子的忧愁涌上心头：“如果我生病了，像这个人一样，我的父王、妻子、孩子都会嫌弃我，我自己也遭受着病痛的折磨，这样的景况怎么才会得到解脱？如果不能摆脱病痛的威胁，我是不会感到那种解脱的宽慰的。”
太子闷闷不乐地乘车继续前进。大臣们看见太子脸色不好，都不敢再多说话，唯恐惹太子更加不快。接近园林了，难陀王子开始向太子介绍这所园林的种种美景，说说将要进行的娱乐活动，希望借此可以使太子忘记路上见到的情景，重新高兴起来。忽然路上出现一具死尸，大臣们都呆住了，心想：“这一路怎么生出这么多事端，回宫后怎样向国王交代？不是早就仔细检查过好几遍了？是哪里的官吏玩忽职守，没有把这些不祥的事物挡在太子视线外面？”这时太子已经看见了，他心中产生悲痛恻隐之情，对身边的大臣说：“这是什么人？为什么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大臣们为难地回答说：“太子殿下，这……这是死尸。”太子问道：“死尸是什么？”大臣们无奈地解释道：“现在这个人已经不再拥有世间的生命，他从前令人敬畏佩服的言行，他可亲可爱的态度，他的所有学识，都随着他生命的消失而消失了。他不能再与亲属朋友共同生活，而是到另外的世界里去了。从现在这一刻起，他再也听不见亲友的哭泣、呼喊，看不见因他之死而扭曲的悲伤的面容。他与他生前的家属、朋友、爱人都不能再相见了。这种人现在就称为‘死尸’。”太子听了缓缓地、悲伤地问道”“我也会死亡吗？”
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一位德高望重的大臣走上前来回答说：“尊敬的太子殿下，蒙上天的恩宠您诞生在我国，是给我国带来吉祥的太子，您必定可以拥有非凡的福报，健康英俊、长命百岁。
只是天意难测，我们凡人也不敢过多地祈求。一切世间的人，不论贵贱、不分贤愚，都是避免不了死亡的结局的。生命就是这样。”听了．大臣的话，“老”、“病”、“死”的情景依次在眼前浮现，从前在田间耕地中看到的又从记忆中凸现出来。悉达多太子像是被一道耀眼的闪电劈中，一下子将世事看得清清楚楚。今朝的红颜健壮、快乐奢华，就是明日的枯骨衰朽、痛苦困顿。人都要一步一步走向死亡，但在这逐渐衰老的路途中，众生都不觉悟，还在弱肉强食，尔虞我诈。痛苦中的世间万物啊！太子深深地叹了口气，吩咐众人：“我不去园林游玩了。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们去玩吧。”
太子带了几名随从，一边思索一边回宫去。这时远远地看见一个人穿着僧衣，剃光了头发和胡须，手里拿着锡杖，缓步而行，那人的相貌端庄，仪态威严肃穆。太子问身边的侍从：“这是什么人？”一个侍从回答道：“太子殿下，这是个出家人。”太子于是下车，走上前去对着出家人行礼并问：“您是出家人吧？请问您，出家有什么好处呢？”这个比丘就回答：“我看见沉沦在俗世中的人经历生老病死，一切无常，这全都是不安、败坏的法门。所以我离开亲属族人，来到偏僻幽静的地方，努力地去追寻解脱之道，来避免这世间的痛苦。我所修习的是脱离烦恼的圣人之道。贪、嗔、痴等烦恼日夜不停地通过我们的眼睛、耳朵渗入我们的内心，这些烦恼将使我们堕落，最后沦落进恶道轮回之中不能解脱。我们修行正法，调节降服六根的欲念，生起广大的慈悲之心，能够施行无畏，心中认为一切平等，护念众生，不沾染尘世问之事，永远得到解脱。这就是出家要修行的法门。”
听了僧人的话，太子心中充满喜悦，他感叹道：“天上人间之中，只有这是最高的道法，我应当努力修习，以求得众生的解脱。”心中多年来的疑问得到解答，不再存有何去何从的迷茫，不再为自己生命的意义而困惑，悉达多太子带着领悟后的轻松回宫去。
决意远离凡俗
悉达多太子回宫后，没有与净饭王详谈这次出宫的经历，而是一个人在庭院中漫步、思索。眼前的万事万物不再如同往常那样只带着甜美，不再有恒久不变的欢乐。随着时光流走，眼前的美好都会慢慢衰朽、丑陋，最后走向灭亡，消失殆尽。妖娆的宫女今天还可以在轻歌曼舞中度日，但将来也会受到病痛的折磨，走向衰老，再美妙的身体也会生出白发、皱纹，诱惑众生的美态只不过是一具臭皮囊，依然逃不脱命运的支配。亲朋好友，有生离死别的时候；飞禽走兽，有竞相吞食的时候；良辰美景，有败坏残破的时候；人生浮华，有烟消云散的时候。命运之手时刻握紧生命之弦，而芸芸众生尚未觉悟，依然沉渡于享乐。若要参禅悟道、解救众生，就只有出家修行。悉达多太子心意已决，决定远离凡俗而出家。
“但如果不告诉父王就私自出家，这会违背世俗的常理。而且出家修行是正当的事情，并不是要偷偷摸摸进行，为什么不去禀告父王呢？我心意已决，谁也不能阻挡我的。”太子考虑妥当就进宫去面见净饭王。太子来到净饭王面前，长跪合掌，对净饭王说：“父王，我出家修行的心意已决，希望您能理解，也希望您能允许我出家。”王位上的净饭王，早已听到了臣下关于太子出游经历的汇报，尚未想出最好的处理办法，就听到太子的要求，不禁痛哭悲泣起来。他伤心地说：“悉达多，我的儿子。你一直是那么优秀，你从小就是我期待中的转轮圣王，我总是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如今我已经开始慢慢老去，王位将要由你来继承，国家也要交托给你，你是使我们国家强盛的转轮圣王啊！你若出家，舍得你的妻子孩子吗？舍得父王吗？舍得这个国家吗？孩子，你要三思！”“父王，人生短暂，我们都会衰老、死亡，妻子儿女也终究会离我而去，战争只会加剧百姓的痛苦，世人沉迷于享乐而不觉悟，只有勤政是拯救不了他们的。如果要寻求根本的解脱之道，只有出家修行。我就是以解救众生、造福大众为目的，而要求出家的，您如果真的以国家百姓为己任，真的疼爱您的儿子，您就应该让我出家修行，让我完成我的使命。我降生于世不是来做转轮圣王的，而是来寻求众生解脱之道的。”
可是无论悉达多太子怎样请求，净饭王就是不答应，他流着泪请求太子不要离开。“唉！”太子长叹一声，说道，“父王，这样吧，我有四个愿望，如果您能满足我这四个愿望，我就留在您身边，断绝出家的念头。”净饭王抬起头，望着太子，以为事情尚可挽回。太子缓缓地说道：“第一，希望不会衰老；第二，希望能恒久年轻体壮；第三，希望永远没有病痛；第四，希望永远不会死亡。”净饭王困惑地望着太子，“我的孩子，这些愿望很难实现。我们只是普通的凡人，不能达到神明的境界。我们尘世问的人，有谁能避免衰老死亡呢？但是……但是，让我与众位大臣商议一下吧。”悉达多太子默默地起身离开国王的宫殿。净饭王望着落日余晖中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悲伤地摇了摇头。
夜幕降临，净饭王的心情更加不安。他召集释迦族的亲贵和众位大臣一起来商议对策，无论如何要阻止太子出家。净饭王对众人说：
“今天太子来请求我准许他出家。如果答应他，国家就失去了继承者，我们一直以来盼望的转轮圣王就成为泡影。你们看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他出家呢？”众人议论纷纷：太子对各种享乐活动不屑一顾，美女们在他看来都是终会衰老的臭皮囊，与枯骨无异，妻子儿女不能动摇他的意志，国家王位对他来说丝毫没有诱惑力。世人所渴望的他全都拥有，但是他又把这些看得更轻，更超脱。这下可难坏了众位亲贵大臣。最后，亲贵们说：“为今之计，只有先请太子妃尽力劝说太子，我等众人共同看守太子。太子虽然武艺高强，但总没有能力强行出家的。”净饭王无奈之下只好采纳这个建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