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某人用区区几个字为我下了断语:不可救药的乐观主义。他的意思是我生性乐观,因此自以为幸福,但是美好的幻想并不能当作真相。其实他不理解乐观主义的真正含义,他把客观存在的东西和人们希望存在的东西混为一谈了。如果人们仅看到事物的本相而不去努力改变它,那么人们有理由悲观。因为人间的事情只要无人照管,便立即向最坏的方向发展。例如有人不克制地发脾气,他马上就变得凶恶、不幸。这是由我们身体的构造决定的:只要我们不再监视和管理自己的身体,它马上便会失灵。如果没有明确的游戏规则,一组儿童一旦开始做游戏,我们可以观察到他们在短时间内就会从兴奋转为恼怒,变得十分暴躁,他们服从生理法则;如果要求一个幼儿做拍击双掌的游戏进行试验,他会拼命拍手,因为这个动作本身会引起一种火爆的情绪;如果启发一个男孩说话,并夸奖他几句。一旦他克服了羞涩心理,就会说出一些荒诞无稽的话。这一教训对大家都适用,对大家都是辛辣的,它会使你本人脸红。
任何人讲话一起劲就会忘了控制自己,很快就会说出许多蠢话,事后又后悔不迭,只恨自己生性难改。根据这个例子,你不能期待一群头脑发热的人不说傻话,不做坏事。
一个人了解恶的原因,就不会失去希望,也不会诅咒自己。在任何领域进行任何试验时,人们刚出手都会很笨拙。未经体操训练的身体,不管是画画、击剑、骑马还是交谈都会不受控制,瞄不准目标,因此自然达不到目的。人们会对此感到诧异,这一现象似乎证明悲观主义者是对的。但这一事件的事实却是肌肉之间的相互联系,我们需要注意,并从这一原因上理解这些现象。因为一块肌肉的运动并不只带动需要与之配合的肌肉,而是其他所有肌肉一起跟着运动。我们每个人在没有经过训练时都是笨拙的,就连做最小的动作时也全身使劲,钉个钉子也不顺当。但是各种艺术和手艺可以证明,通过练习,人能够掌握的技能是无限的。最能证明人的灵巧或许是一幅漂亮的素描,这条轻盈、有节制、好像经过净化的线条竟是由这只笨重、没有耐心、怒气冲冲、负担着全身重量的手画出来的,而且被追摹出来的对象又经得起点评。那个因吵闹而喊肿了嗓子的人,过会儿竟会唱歌。我们每个人都应该解开从父母那里得到的这一堆颤动的、缠成一团的肌肉的结扣,虽然这项工作并不容易,我们首先需要战胜的敌人是怒气和灰心失望。我们应该有信心,抱希望,做出微笑,继续工作。由于人的天性使然,如果人们的第一行动准则不是一种不可战胜的乐观主义作为,那么最悲观的想法会立即得到证实。
1921年12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