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澈
──驻足于乐生疗养院佛堂边
百年榕树还在往下伸长须根
阳光在风中翻动百千万计的树叶
有一种音乐来自那些根须与叶片的乐器
那些弦和键
那些发和舌
那些跪在佛像前的麻疯病患者
用没有手掌的手腕
绑过菜刀切菜的手腕
绑著木槌敲著木鱼
──木鱼游在钟声里
钟声游在雨丝中
那些没有鼻的鱼
没有眼的蝙蝠
没有手和脚的蚯蚓
都在木鱼钟声中
长成他们植栽的桂花 玉兰花 含笑
花香弥漫在他们的四大与六根
他们的五官有了各种花的形状
香气隐隐引著诵经声
冥冥中──
从他们残缺的手掌脚趾鼻唇里
长出了树枝与树叶
开出了桂花 玉兰花与含笑
含笑的佛菩萨们
在檀香与花香交融中
点亮了暗夜前行的路灯
然而他们将被僵化的法令迁徒
这合于人权的 殖民史的 公卫史的
人类共有的文化古迹 一群人与建筑
在官商结构中弱弱无依
然而他们将要去跪拜游行
用残缺的红肿脓血的手腳
向著尖耸的权势跪拜恳求
带著哝哝喃喃 呒呒唔唔的
在雨声中滴答著记忆的梵唱与花香
2007年
去了一趟台湾,再读台湾诗便顺了——这绝非心理作用,而是我触摸了“物”便验证了“词”,了解到与此“物”对应的此“词”。在台北见过了詹澈先生,一介谦谦君子,值此农历除夕,《新世纪诗典》以本诗为天下苍生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