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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从手机开始(3)

比较夸张的说法是,只需要三个人,一个人接洽联发科,一个人找代工工厂,一个人负责销售,就能成立手机公司。

“一站式”解决方案和低廉的价格使下游厂商进入手机行业的门槛大为降低。无疑,最初的时候山寨手机厂商成为“交钥匙”模式的急先锋。

2007年联发科手机芯片出货量达到1.5亿颗,全球市场占有率达13%~14%,仅次于得州仪器及高通;营收为804.09亿元新台币(约合182.9亿元人民币),同比增长了51%;全年净利润为319.92亿元新台币(约折合72.62亿元人民币),同比增长了40.8%。

蔡明介的经历是我国台湾地区电子工业的一个缩影,他的思路也代表了台湾地区电子工业的眼光和战略。

联发科做出芯片来,起初的目标客户也是手机行业的几个大佬,但是跟大佬打交道向来很困难,用行话说就是进入壁垒很高。你去波导或者TCL,人家就会问你诺基亚用你的芯片了吗?摩托罗拉用了没有?如果没有就免谈。

它们是没有用过我的东西,可是我的东西便宜!便宜也没有用,对大公司而言,风险经常比成本更重要。这是可以理解的,采购人员在采购便宜产品和风险之间也要进行评估,业界流行的一个规则是“没有人因为采购IBM产品下课”。即使是IBM产品也出了问题,那就是最好的都出了问题,我有什么办法。假如采购不知名的产品出了问题,那么你到底是不是收了回扣?人们总会凭直觉这样猜测。当然,像很多产品一样,联发科刚刚杀进来,芯片和解决方案并非尽善尽美,大公司对这些毛病的容忍度低于小公司也是正常的。

当然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我觉得更重要的是数学概率限制了小公司结交大公司,小人物结识大人物的可能性。天下的大公司就那么几家,而小公司何其之多。每家小公司都想与大公司做生意,人人都想傍大款。从概率上看,真正能榜上大款的只是少数。

如果把联发科的交钥匙方案比作山寨手机的主火箭,模具和Design House则是一对辅助火箭。

如果把联发科的交钥匙方案比作山寨手机的主火箭,模具和Design House则是一对辅助火箭。模具业的飞速发展,提供了三种竞争力:第一,快。以前开发一套模具是比较慢的,工业的发展已经把这个行业推进得足够快,高仿机能迅速出炉,山寨手机更新换代飞快,正是很好地利用了这个特点。第二,质量和可靠性。模具工艺技术保证制造的质量。第三,廉价。模具的价格在几年内下降了90%,这样就能够支持相对小批量生产的经济性。模具就是流水线,就是生产方式,它的进步降低了高昂的固定成本,给小公司创造了机会。

比亚迪是模具辅助发动机的代表,以前从代工手机电池起家,现在比亚迪可以提供除芯片之外的包括外壳、柔性线路板(Flexible Printed Circuit,FPC,可自由弯曲、折叠、卷绕)、液晶屏、摄像头、马达、键盘等几乎全部配件。当然比亚迪的产业还包括汽车,它用一年零四天的时间把一平方公里的丘陵变成了可生产汽车的厂房。

群雄并起

生活中,很多“胸怀大志”的人都觉得上天不公。某个明星,他的女朋友不如你漂亮,可能其他条件也不如你,可你不是明星的女友;某个大人物下面的狗头军师,根本就不及你,无论是学识还是睿智;某个女明星的婚姻很不幸,很多人会想“要是我娶了她”……我相信这些是一种真实的存在,但问题在于你忘记了数学概率。想成为明星女朋友的人千千万万,而明星本人是无法进行深度挖掘的,聪明、睿智又博学,忠诚、可靠又廉洁的你总是没有办法攀龙附凤实属正常现象。小人物跟大人物、小公司和大公司实质性的差异也许没有人们认为的那么大,但是数学概率和心理定式限制了这种沟通。

人类的进化,不仅仅塑造了顺从,也塑造了叛逆。当我们自认为的才能无法得到发挥时,当看见一个表演呼啦圈者还不如你时,当所谓的精英文化到处蔓延时……没有人会认为这只是数学概率问题,全部都认为是社会不公。有的人就会揭竿而起,去开拓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这便是山寨精神的原动力。

联发科具有台湾人对行业特有的敏感性和草根精神,并没有完全把大公司采购当成唯一的出路。此前,他们有了在CDROM领域的成功经历。联发科做DVD芯片时,大陆最终也是山寨DVD一统江湖。DVD门槛降低之后,大陆出现了2000多家厂商。他们明白行业规矩和秩序,又非常灵活,从不刻舟求剑,吊死在一棵树上。总体来说,台湾人对经济发展的潮流和产业的看法领先于大陆。有时候,产业形态甚至技术上的差别都源于意识形态的差别。

山寨手机上有很多细分的环节,有山寨设计、山寨整机、山寨配件、山寨渠道等。整个手机产业的萌动以及受到国产手机成功的鼓舞,很多小公司、独行侠跃跃欲试,希望也能在这个行当捞一桶金。

每次潮流都是先由比较懂行的人开始行动。这时,手机产业链的另外一个关键环节也逐步形成。龙旗是山寨手机设计的鼻祖,该公司创立于2002年7月,并于2005年5月在新加坡证券交易所主板成功上市,龙旗的创办者都是原中兴通讯的手机技术人员。中兴和华为两家公司都在通讯领域耕耘多年,都是以通讯系统设备为主的公司。中兴进入手机终端这个行业较早,华为好几年后才进入这个行业。此前华为曾经生产过固定电话,做得不太好,被当时的“山寨固定电话”打败了。从此华为形成了一个心理定式,觉得自己不太适合做末端的低价值产品。

人类的进化,不仅仅塑造了顺从,也塑造了叛逆。

像龙旗这种模式,人称Design House,专门从事设计,向整机厂商出售设计方案,相当于品牌手机的研发部门。这么多的国内品牌手机厂商中,之所以从中兴分化出这种专门从事设计的模式,是因为相对其他厂商,中兴多年生产电信设备,在手机设计领域有比较雄厚的技术实力。很多有钱想进入手机行业的人都苦于没有技术人员,因而Design House这种模式就应运而生了。

2005年底,中兴手机的一班人马出去组建了闻泰公司,也从事手机Design House业务,据说闻泰2007年的出货量跃居国内第一。“根据我们的统计,去年闻泰的出货量达到了1800万部,第二名龙旗是1400万部。”著名市场研究公司iSuppli中国研究部高级经理王阳表示,通过低价策略和优异的供应链管理,闻泰在手机设计行业迅速增长,而2006年闻泰的出货量只有400万部。

“2007年闻泰推出了很多差异化的产品,比如低端的多媒体手机以及单芯片双卡双待手机等,这些产品及时地抓住了市场的需求,帮助闻泰迅速占领市场。”王阳表示,“除此之外,闻泰的价格最有杀伤力。”

业界普遍认为,闻泰的低价策略是其2007年出货量猛增至第一的重要原因。王阳说,从市场上看,同一种功能的产品,闻泰一般能比别的厂商的价格低10%左右,“闻泰的成本控制比较好,它们采取的是低价走量的策略”。

有时候,大风起于青萍之末。一些小事星火燎原后就成为新的起点,日后看来,中兴手机的研发人员辞职创办龙旗这样的专门从事设计的公司是山寨手机的标志性事件。这种模式并不是一种完全的创新,此前中国固定电话也走过这样的道路。早年TCL做固定电话和电工设备,后来同在惠州的侨兴公司异军突起,取代了TCL在固定电话市场的地位。侨兴公司最早实现研发和整机分离的模式。侨兴做固定电话时,技术已经非常成熟,成本很低。原来的设计部分离出去,只有十几个人,其中也设计一两块小芯片,侨兴再从这个公司买方案和芯片。这个设计公司也给其他厂商提供设计方案。

早几年,我和侨兴分离出去的研发经理比较熟,向他请教过这种模式的竞争力。我说既然侨兴自己也能研发产品,凭什么要你的设计,不搞自己的研发部门?他说,从外面购买方案最大的好处是厂家不必为没有竞争力的方案埋单。假如都是自己设计的,各种力量博弈,研发部门总有办法让它投入生产。在固定电话这种微利领域,容不得浪费,对于设计公司来讲,可以为更大范围的顾客服务,自然也获得了更好的经济性。分离的好处就是每个环节都充分竞争,做到最优秀。

龙旗控股集团专业从事手机设计、手机整机业务、移动数字电视、移动模块、手机增值业务。龙旗控股集团总部位于上海,并在北京、深圳、香港、新加坡、越南等地设有研发中心、子公司、分公司和办事处,员工超过1300人,其中70%为研发工程师。在2008年,他们的产值已经达到32.9亿元,人均产值接近300万元。若是品牌手机,设计如此众多的机型,起码要5000人以上。

从时间序列上看,假如没有联发科,山寨手机也会出现。但是,联发科提供的交钥匙模式至关重要,这种模式天生就是给中小企业准备的。如果大家都用高通或者摩托罗拉的芯片,如果他们没有把手机这个行业的门槛降得足够低,中国手机行业只不过会有更多的代工而已,不会掀起这么轰轰烈烈的山寨运动。

这种模式对竞争另一方具有先天的壁垒,任何品牌手机厂商的工程师都不想让自己失业,或者让自己的工作变得无足轻重。这可能就是相当长的时间内,山寨手机和品牌手机使用的芯片和解决方案泾渭分明的原因。

“使用这种芯片不可靠。”“使用这种产品只会让我们丧失核心竞争力,让我们自有的产品品牌山寨化、边缘化。”

相信品牌公司的老板没少听到技术部门的人讲这样的话。公司内部和社会一样,都是利益决定立场。评价一种观点,首先要看是谁说的。

在联发科之前,除了较早进入手机行业的科健、波导、TCL等公司外,还有一大批公司疯狂地涌入到手机行业。北京天宇朗通和深圳金立通信,分别于2002年4月和9月成立。此时,联发科的芯片并没有面世,还在夜以继日的紧张研发中。

看到联发科才搞山寨手机的属于后知后觉者,早期山寨手机的寨主大多数都是手机的代理商。他们眼看着国产手机赚大钱怎么能不眼红?更重要的是,国产化让手机在技术上高不可攀的神秘感慢慢消失了。直觉上,手机这么小体积的东西有的竟然比计算机便宜不了多少!这一切综合作用,刺激了那些具有冒险精神的精明商人。

为什么联发科把整套方案都做出来了,几乎就差一个壳子了,他们自己不生产手机?为什么龙旗、闻泰这样的Design House把整机都设计出来了,却放弃了品牌?这个简单的问题其实包含了社会分工演进的大道理,不同的资源配置方式会有不同的效率。山寨手机的模式主体是一个公司聚焦少量一两个环节,它们之间通过市场纽带联系在一起。诺基亚则是福特模式的延续,通过把各个环节管理起来的方式组织生产。工业革命以来一直以福特模式为主体,如今山寨模式出现,对社会发展带来了哪些冲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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