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莱姆开始向卡车转向。歹徒们惊叫起来，疯狂地倒车。
卡车倒退，史莱姆紧逼，如果不赶快阻止，很快将造成更大的破坏！
我必须找到足够大的笼子，将史莱姆装进去！没其他选择了！
我闭上眼睛，张开了我的翅膀。后背的衣衫撕裂，发出咝咝的声音。
我变异成天使，飞到陌生小镇上空。一件色彩鲜艳的东西映入我眼帘。那是一面巨型的宣传条幅，挂在镇中最高的一幢楼房上。条幅上一位西装革履的政客正在微笑，居然笑得比林佳还甜！
“对不起了！”我冲向条幅，三下两下将它撕扯下来，抱成一堆。
我飞回银行。史莱姆已经把卡车吃掉了，变得跟一层楼房差不多大小。它在马路上乱冲，前面是一座停车场。如果把里面的车吃完，它该能吃下大楼了。
事不宜迟，我立即冲向史莱姆！
史莱姆认出是我，昂起头来，用力一甩，喷出许多黑色的泥浆。但它的动作、泥浆下落的速度都实在太慢，不可能对我造成威胁。
我扯着条幅围着史莱姆转圈。一秒钟过后，它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粽子，躺在马路中间，靠着路两旁的大楼，无助地扭动着身子。我开始有时间感叹那条幅色彩的鲜亮，似乎那位政客老爷的牙齿在闪光。
这时，有闪光灯晃了我眼睛一下。低头一看，镇民们正在走出各自掩体，聚到银行这边来，其中有两个像是小报记者的家伙在拍照。
我落下来，在他们面前，掏出手机给最近的猎人机构打电话。我知道再过五秒钟，人们就会开始欢呼，那样电话那边就听不着我说什么了。
他们开始欢呼了！我没有逃走，学着那位政客老爷的样子微笑。我不喜欢这种场面，通常只会悄悄溜走，到联盟领取赏金。可这次不一样——我急需用钱。
我被欢呼的人群簇拥着到了政府门前，接受了五千土耳其新里拉的奖金，一枚荣誉市民奖章。原来他们早已在悬赏这伙超能力悍匪，不然以他们的立场，非要利用我做够宣传不可。
我拿到钱，立刻以超人的速度逃走。我在小镇远端的一家店里买了件新衬衫换上，又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赶回。我看看表，发现我离开饭店已有一个多小时。
我打开饭店的门，以标准的绅士步伐走向等我的女孩。
她坐在座位上，旁边有手持大勺的厨师。她看起来快要哭了：“我告诉他们我可以洗盘子，可是他们听不懂……”
我们在边境小镇住了一夜，我花大价钱，请林佳吃甜辣的阿达纳烤肉和咸酸奶，以弥补她心灵的创伤。第二天一早，我租了一辆越野车，朝土耳其与希腊的边境线前进。
我们的飞机是向着希腊的方向坠落的，它一定落在国境线那边。
我要去查那飞机坠毁的真相。
拼图游戏
我从越野车配备的网络电视上看到一则新闻简报。
着名预言家、收藏家冯希洛爵士，因心脏病突发，于今晨五点在伦敦的家中去世，享年九十七岁。一星期前，冯希洛爵士曾邀请许多知名异能人士，在伦敦大饭店举办宴会。据知情人士透露，冯希洛爵士在宴会后预言了自己的死期。
新闻还登出了冯希洛爵士的照片。
林佳忽然靠在我肩膀上。我侧过头看她，发现她已经睡着了，手里还攥着一串黑乎乎的烤肉，吃了一小半。
我们所在的地方位于土耳其与希腊国境线上贫瘠的荒原，一路上很少见人，只有一只红褐色的候鸟，在头顶随行，有时超前，有时落后。
我关上音响，又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一点，开始考虑任务的事。但冯希洛爵士却在我脑子中捣乱——一年前，我在巴黎与这位着名的预言家有过一面之缘。他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子，有世界声誉。他在非异能领域的名声，多半是因本世纪二十年代一起震惊国际刑警界的绑架案而起。
那案子是这样的：一伙超能力绑票者绑架了名影星安女士，向其家庭索要巨额赎金。那时，安女士刚以高龄获得新一届奥斯卡最佳女主角的奖项，正在人气鼎盛之时，因此绑架案影响极大，整个特别巡查科都被调用了。警察们绞尽脑汁，也未能查出安女士的下落。就在此时，冯希洛爵士跳了出来，通过警察组织，以个人的名义发表了一篇声明。声明称，安女士曾在月前到访过他，委托他做寿命预言。根据预言的结果，安女士将在绑匪提出的期限前一天死于心脏麻痹。绑匪立刻答复，愿意以之前一半赎金的条件提前三天释放安女士。安女士的家族同意了，双方妥协，安女士平安归来。事后不久，在冯希洛爵士的帮助下，特殊巡查科成功抓住了绑匪。而安女士的死期当然是爵士设下的骗局。
这件案子对整个世界舆论界震动巨大。
而更令人们惊讶的是，绑匪对冯希洛爵士的预言如此笃信，明知是骗局的可能性很高，还是做出预计中的回应。这是他们所不能理解的，很多人因此对异能者的世界产生了莫名的敬畏。
自那以后，一直被看作劣等基因携带者而遭受差别待遇的变异者们的待遇普遍提高。而冯希洛爵士本人更是赢得了世界级声誉，大预言家的美名尽人皆知。
冯希洛爵士也是一位纸魔法师，和林佳不同，他的能力属于领域系进化型。具体来说，是能够在纸张上形成预言术领域，写下特定人物的死亡预告。和许多纸魔法师一样，冯希洛爵士是一位藏书爱好者。一本上世纪的流行小说《惊悚密码》长年不离身。
车颠一下，林佳抱怨地“哼”了一声，缓缓醒来。“到了吗？”她睡眼惺忪地问道。
“到哪里？”
“埃及呀。”她显然是睡糊涂了。我决定等她清醒后再说。
过了五分钟，我才告诉林佳我们是去找飞机残骸。我怀疑有人做了手脚，要陷害她，或者我。我认为飞机上一定会留有线索。
女孩瞪着大眼睛愣愣地看我，她对飞机失事一点儿疑心也没起。
“我是私家侦探，到埃及有秘密任务。可能有人不想我去。小佳，你到埃及去干什么呢？”
她紧咬嘴唇，不说话。
“如果你觉得不能告诉我，那我就不问。”
“对不起，阿羽。我要做的是很私人的事。”
“好吧。我先查查飞机的事。不管是纯意外事故，还是有人意图对你或我不利，我都会把你送到埃及。到那里我们再分手。”
“阿羽你真好！”她眼睛里又充满了朦胧的雾气。我吓一跳，赶紧拍着她肩膀安慰她。要照顾女孩可真难，高兴了反而要哭。如果是医生，不管遇到什么麻烦，给他钞票就能使他咧嘴笑。
我们在一棵巨大仙人掌旁找到了失事的飞机。它倒栽葱，头部插进沙地。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油味。飞机没有爆炸，真是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我用绳索把飞机尾部和越野车连在一起，全力开动引擎，将飞机从土里拉出来。一声巨响，烟尘四起，接着是铁板撕裂发出的刺耳的噪音。我们等尘埃落定，跳下越野车，跑向飞机那儿，看到它自连接舱的位置撕裂了。大概它在落地撞击时已折断了吧。
我仔细查看飞机残骸外部。我没有进机舱，我有直觉，这次做手脚的不是机组人员，是一个不懂飞机的外行。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内行做的手脚，我也别想查出来了。
外行做手脚，多半直接切题，瞄准重要的大型零件。我转到飞机正面查看螺旋桨。因为撞击，螺旋桨轴承向上弯曲，桨叶变形得厉害。一片桨叶只剩下一半了。我走近查看，发现桨叶断裂的方式有些蹊跷，不像是被剪切力扭断的。
我用手机给断口切面照相，传送给医生。大概他能找到一位材料专家替我做分析。
林佳看我照相，又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我，我感到有点脸红。
我想找失落的半片螺旋桨，但几乎没有可能。虽然没找到切实的证据，我还是认定，有人要除掉林佳，至少是要延缓她的行程。我不相信有人会用这种蠢主意对付我，因为我的仇家，没有一个不知道我会飞的。
我们驱车前往希腊。借助全球定位系统帮忙，我们到了最近的一座城市，在连锁出租行还了越野车，搭计程车赶往机场。
路上，我思考关于飞机失事的一些疑点。我想起登机之前遇到的那个包围巾的西方人，我记得他曾在我们飞机螺旋桨前逗留。停机坪另有一架新型机，速度更快的，迟飞一个小时也能追上我们。
我越来越觉得一切早有计划。如果没有那场事故，我们现在已经在开罗了。飞机失事使我们至少损失两天时间。我推测，现在一定有些人在埃及展开行动——针对林佳的一群人。
除了时间，我们还损失了另外一件东西，林佳的纸。身在国外，短时间内要找到大量纸张很困难。这样一来，林佳的超能力等于被废掉了。
他们为什么要延缓林佳的行程，消除她的超能力，而不杀掉她？我冥思苦想，得不出结论。我在玩一个拼图游戏，手中却没有完整的组件。也许我该等医生回话，然后再想问题。
“拼图游戏？”林佳忽然说，好奇地看我，“你有吗，阿羽？”
我一定自言自语了……
“没有。我们到机场买个好了，你喜欢的话……啊，我明白了！”一道灵光突然出现在我脑中。拼图游戏？敌人，那些破坏飞机的人也在玩拼图，他们同样缺乏完整的线索。一定有什么东西在林佳这儿，那些人没有拿到。他们想延缓她，试试能否根据其他线索找到结论。如果能，就抢在林佳之前，如不能，待她到了埃及，跟踪她，寻求合作。
“你明白什么？”林佳傻傻地看我。她可爱的刘海在额前摇摆，我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要摸摸她的头，像安慰小狗那样。
我忍住了。我决定搭乘次日的班机去埃及。无论我的对手是些什么人，搭乘民航客机永远是最安全的。
我们在机场附近的旅馆住了一夜。等林佳睡着，我立即溜回自己房间，跟医生取得联系。为了要医生说话简练，电话接通，我劈头就说：“在这个旅馆，一分钟以下的通话免费。”
“好，我把要说的事分成五个五十九秒。”
梦现
世上曾有一种绝妙的饮料，称为“梦现”。在临睡前喝下一滴，就能进入完全的梦境，一切梦想、野心，都能在梦里化为现实。
据说，得到梦现的人，会渐渐沉迷梦境，厌弃现实，服用梦现的剂量每天增大，直至陷入永眠，从没有一个能逃离它的诱惑。
之前我一直以为，梦现的饮料只是一个传说。
“喂，阿羽，你在听吗？”
“我在听。你继续说吧——巴尔科的目的是梦现。”
“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套出他们口实。你知道，梦现在联盟数据库中，被评定为古文化遗产，这就带来一个坏处，它没有所属权判定。也就是说，谁拿到就是谁的。巴尔科害怕我们借他的线索找到梦现，然后独吞，所以怎么也不肯说出目的。”
我听出医生在卖关子，故作惊讶地问他：“那你是如何问出来的？”
“呵呵，全赖我绝妙的口才。”电话那头，他大言不惭地笑了，“我告诉他们，我们事务所是合法机构，不受理抢劫。要我们从林佳那儿取得某样东西，必须证明巴尔科对该物件的所属权，或林佳不具备所属权。他们无奈，就全说了。林佳手上有的，应该是关于梦现的线索。在她找到之前，梦现是无主的，先到先得。”
“难怪他们不肯说——那个卡里姆又是什么人？”
“无偿资助林佳去埃及的人，身份是巴尔科的一个董事。集团方面说，这个人早已与大多数董事闹僵，很快会被从董事会中剔除，但我怀疑巴尔科自导自演了一出戏，以保证林佳能时刻处于他们监视之下。那个漂亮小姐，你对她评价如何？”
“小傻瓜一个！如果她会骗人，她一定会骗死人。”
“我的天！”医生高叫道，想把我鼓膜震裂，“我最怕这种女孩子。只要她们装出软弱可欺的模样在你面前哭，你就什么都不顾了。我一直告诫你不要对女生心软，可你每次都不听！这回不行，我警告你。这回是超级大案，可以帮助我们升级为S级事务所。巴尔科已经付了十万定金，事成还有四十万。如果你要帮那小妞解谜，让她把同样数额的定金打到我们事务所账户来！”
十万？林佳把自己卖掉也付不出，因为她一定要不出价。
但医生忘记了一点，梦现本身的价钱恐怕远不止五十万。按照官方的标价，一百毫升梦现的价钱是八十万，但这个报价是无意义的。梦现有价无市。
医生补充道：“哦，对了，关于那个卡里姆，还有一点，他是个超能力者，D级进化型，纸魔法。”
纸魔法！又一个纸魔法师！短短两天内，包括林佳，我已经听到三个纸魔法师的名字了。而联盟确认的纸魔法师一共才十几个！这真是种难解的巧合啊。
第二天，我们登机去埃及。
在飞机上，我收到了医生的文字信息。是关于飞机螺旋桨折断的技术分析，后面附有航空材料专家的推断。
那螺旋桨的症状是典型的疲劳断裂。这种情况，一般只有在超期服役的状况下出现。但我们的专家说，切面有细小的珠状结块出现，怀疑是异种金属颗粒。这是很不寻常的。通常情况下，两种熔融状态的金属很难混合，螺旋桨所采用的铝合金是在极严格的工业环境下制备出来。这种金属颗粒明显不属于螺旋桨桨叶原有的成分。因照片的解析度有限，无法确定金属颗粒的确切成分。
抛开一大堆令人头昏脑胀的专业术语，我得出了自己的结论：某个超能力者介入了林佳的案子；他有短时间内改变金属结构的能力，明显是进化型；他是其他组织雇佣，也瞄上了林佳，在梦现的争夺战中是我们的对手。
我给医生回信，让他查查所有水平在B级以上、有金属相关超能力的人，再查清他们最近的去向。想了想，又添上一句：此人身材矮胖，金发。
在我给医生发信时，身旁的林佳一直专心享用从希腊带上机的甜食。她细嚼慢咽，吃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然后开始把玩右腕上系着的小手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