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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0章 昌平卖布(一)

这次准备去乡下卖货的地点是京郊昌平县,就是桃子的夫家所在地。由田亮带队,纳兰侍卫协助、格隆侍卫赶车,还有四个亲兵是卖货的,趁着大早前往昌平。

七十里路多一点,马是好马,车是好车,还是橡胶轮胎的车轱辘,比大清的那种走起来就“吱吱嘎嘎”的大车快了不知多少倍。车上的货物还不沉,本来是差不多一整天的路,中午就到了。云儿给这几位卖货的准备了好些吃的喝的,带足了干粮和水。

昌平县是纳兰比较熟悉的县份,他也曾经跟这里的捕快联手抓捕过逃犯。就在这里找了一个卖货的好地点:城隍庙门前的广场。这里平时是骡马市,也是县太爷召集军民人等集会训话的地方。纳兰比田亮大方,手里一面铜锣,“嘡嘡”一顿猛敲,然后拉开嗓门就开始宣传:“昌平县的父老相亲、兄弟,各位辛苦了!我们是从京城来的,带来一些化纤绸的布头,可以做裙子、上衣,很结实耐穿,但是不能用热水烫,不能在火盆跟前烤,否则会缩小变硬。

这些化纤绸都是论块卖的,很便宜,大小块都有,欢迎选购!嘡!”

有纳兰侍卫开头,其他人就不羞口了,轮番宣传,锣声就是聚人的,这里虽然是京郊,也是乡下,不是过年过节的,平日里哪有什么热闹可看,所以听见锣声的人从四面八方赶来,一听是卖布头的,都来看热闹。如果挂在杆上就只能挂三五块,田亮带头,把布头展开,举起来给观众们看:“这一块是长三尺、宽四尺五寸的布头,价格三十文,哪位要买?”三十文就是异域的六块钱,是一尺的价格,一米就十八元了,还是很划算的。这种布头是编织袋装的,每个口袋二十公斤,就算十块钱一袋,一公斤一块布,那还有二十块布,平均下来的本钱是五毛钱,净赚五块五。但是按大清锦缎的最低价是七十文一尺,还是低了很多。云儿不想赚太多,定在三十文。七十定五十文一块也是够低的。五十文不是一尺,论块卖的,怎么都在两三尺。平均才十来文,难怪那些大妈大嫂的呈疯狂相。

大车下面的大姑娘、小媳妇已经急得受不了了:“呜哇!那块布也太好看了吧?三姐呀,城里绸缎庄的绸缎一尺是一百多文钱,人家这个是一块三尺,还那么宽的布料,才要三十文,咱们是不是听错了?”

“三姐”就高声问了:“那个大兄弟,你手里的那块花绸布多少钱?”

“三十文。这个是化纤绸,不是蚕丝织就的,所以便宜还结实。”

“那我买了,你给留着啊,我是顺路过来的身上没带钱,我马上回家取钱。”

“好嘞,您可快点,超过半个时辰就卖给别人了。”

纳兰拿起一块化纤绸,展示开给观众们看:“这块是四尺半宽,二尺长,二十五文,有买的举手。”

马上就有个老太太举手,大声嚷嚷道:“我买了、我买了,谁也别跟我抢啊!”

田亮发现有几个男人交头接耳往前凑,就跟车上的几个人说,小心一点,那几个家伙好像是要动抢的。”

田亮大喝一声:“都靠后!站成两排,不许大吵大叫的,声音混乱听不清!”

于是人们开始站排,就是乡下人他也知道什么是便宜什么是贵,就算不是蚕丝的那也是绸。官府不让百姓穿绸缎,穿在里面当亵衣也划算。女性们都怕卖没了买不着,急的站不住,脖子伸挺长。

四个人站在车上同时卖布,速度还是不慢的。刚刚卖完一箱,准备喝点水润润嗓子,就从西边来了一乘绿呢小轿,轿旁两个丫鬟两名家丁,一路小跑着过来了。

来到大车跟前,其中一个家丁就鼻孔朝天地开口了:“停停!没看见高老爷家令堂大人的轿子吗?不下来给老夫人请安,咋呼什么?”

这位可真是典型的狐假虎威,这里可真是山高皇帝远啊,一个知县的老妈就这么嚣张了。给她请安?她配吗?知县是正七品,纳兰和田亮都是正五品,就是格隆也是正七品,没让她给自己请安就已经够厚道了,她不过是知县老妈,身上连半个品级都没有,比太上皇还威风了!田亮、纳兰不屑跟一个家丁搭话,继续卖货。

知县老妈不让了,从轿子里下来,沉着脸,走大大车跟前:训斥道:“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野小子?见了老身如何不拜?”

纳兰是最会跟无赖打交道:“您哪位呀?不认不识的凭什么拜您?”

“高知县是老身的儿子。”老太太的龙头拐杖都要挥舞过来了。

“高知县是您儿子跟我们有关吗?再说了你也不过的知县的老妈,我老妈可比你强多了,儿子是五品。”

老太太有点没反应过来:“你母亲的儿子是五品?”

“是啊,五品大还是七品大?您不给我们磕头就罢了,还要我们给你磕头?”

“谁能证明你母亲的儿子是五品?”

“谁又能证明你是高知县的母亲?对不起了,我们还要卖布,没工夫哄你开心。”

“你们两个上去,给我往死里打!”

车上的人都笑了:“就你们?我们不把你们往死里打都是高抬贵手了,我们可不打人,我们是来卖货的,各位请看,我手里这块花布是四尺长,四尺半宽,四十五文,哪位……”

“把布头给我留下!你们几个给我滚!”

“喂喂!你谁呀?你是哪个山大王的压寨夫人这么匪里匪气的?我们大老远的来卖布赚钱,不是白送给你的,还把布留下我们滚,看你这么大年纪了不好骂你打你,要滚你滚我们没闲空搭理你。这块布是……”

县太爷他老妈差点没气个倒仰。昌平这个地方有一个人敢和她叫阵的吗?没有!真是少家教的东西,敢跟老身对垒?

早有家丁甲回县衙告知高知县说老夫人跟一个卖布头的大车上几个年轻人起了冲突,知县老爷一听这还了得?连官服都没来得及脱就带领几个捕快、衙役来救援老妈。他老妈可不是寻常的女人,是朝廷旌表的贞洁烈妇,大街中心还有一块贞洁牌坊!

这位高知县是遗腹子,老母亲是在十七岁上就守了寡,含辛茹苦地把儿子养大成人,还变卖了自己的嫁妆供儿子读书,考中了进士,在高知县给母亲申请敕命夫人的时候被皇上知道她的光辉事迹,给予了表彰。现在有人欺负他的母亲,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远就看见一堆人围在一辆大车跟前,吆喝着卖布。高知县怒不可遏地对身边的捕头、衙役一挥手:“去,给本县砸烂他们的大车!”

“嗻!”十来个衙役、捕头像几只豹子一样向大车扑去。

大车上的纳兰田亮都看见了,纳兰对身边的侍卫亲兵们说:“各位注意,施展拳脚的机会到了!”又对站排买布的人大声说:“大家都闪开!知县大人驾到。”

“怎么回事?”高知县的脸跟上了一层霜似的,也没问青红皂白,就对自己的手下命令道:“给我砸!”

“慢着、慢着!这位不是高知县吗?看清楚一点再砸好吧?我们车上的东西都是布头,不怕砸,小心你手下的拳头别砸在棉花上。”

“纳兰侍卫?”高知县的记忆力还不错,居然认出来纳兰侍卫。纳兰十五岁就继承了父亲的捕头事业,在顺天府当了捕快。他从小就跟父亲学武,身手矫健,动作机敏,胆大心细,抓捕过很多在逃的罪犯,刚刚十八岁就升任为捕头。还和周边好几个京郊县的捕快捕头们一起抓捕犯人,很多知县大人都认识纳兰。一个偶然的机会被王爷赏识,顺天府尹主动把纳兰送给王爷侍卫。这位高知县也是认识纳兰的一位。他是知县,自然是懂得亲王的贴身侍卫最低的品级是正七品,纳兰侍卫早就是正五品武职了。他是七品,中间还有从六品、六品、从五品的间隔,纳兰侍卫比高知县大了三四个品级呢。官大一级都赛父母了,这恐怕是爷爷辈还不止了。正要挥下去的手就那么悬在半空里了。然后就跪了下来:“下官不知纳兰大人到此,迎接来迟,望乞恕罪!”

“高大人,你是来迎接我的吗?方才我好像听你说要砸我的车?”

“啊哈,纳兰大人听错了,下官是迎接你们几位到县衙吃几杯水酒的,怎么您这样身份的人还出来卖布?不是太辛苦了吗?”

“我家王爷从国外带回来一些布匹,想出售出去把银子交给皇上送进国库。我们就是给王爷卖布的,但是呢您的令堂老母说要我们把布都给她留下,让我们滚,您不觉得过分吗?”

“这……”高知县的脸立刻变成了紫茄子。高知县的老妈太让儿子打脸了!但是当儿子的不能跟着外人一起看老妈的笑话吧?于是忙说:“二位、二位,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下官的母亲是皇上旌表的贞烈之人,不会和二位起什么争执吧?”

“您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您母亲是皇上旌表的节妇烈妇,跟强行要王爷的布头有关吗?原来我们还看她年纪大了,不想计较,但是她说的做的也太给您上眼药了,她明明白白地说把布头留下,让们滚。我们是给王爷卖布的,卖布得钱送进国库,半路上被您的高堂老母劫走了,我们怎么向王爷交代?”

田亮很想爆笑,更想暴走。纳兰这家伙还会上纲上线儿,把知县大人都给吓傻了。

“娘亲啊,这两位是瑞王爷身边的侍卫,他们卖的布是瑞王爷给皇上赚钱的,您方才说的话有点过火了,是不是给两位侍卫大人陪个不是?”

“你说什么?逆子!我向他们两个陪不是,以后怎么做人?”

田亮小声对纳兰说:“要不就算了吧,她那么大的年纪了。”

“不行,这老太太太嚣张了,让我们把布头留下然后滚,咱们带来的十二个箱子只卖出去一箱子,其余十一箱就全归她了?还贞洁烈妇,不认不识的凭着儿子是知县,就明火执仗的侵吞别人的东西,烈妇我承认,贞洁就不够了吧?什么是贞洁啊?就是死了男人再也不嫁人了就贞洁了?巧取豪夺也是贞洁?”

田亮太想给纳兰点一百个赞了。说得透彻!一辈子就一件事做得好,其它的一塌糊涂,那也不算不上是个好人。

田亮小声对纳兰说:“要不就算了,她那么大年纪当众道歉,万一想不开回去跳了井、上了吊,岂不是让人内疚。她为什么这样?就是活人惯的,这次也是个教训。”

“你说的有道理,万一想不开出点什么事,就不好了,岂不是成了我给逼死的?”

田亮就跟高知县说:“算了算了,知县大人把您母亲送回去吧。”

“那你们不追究了?真的不追究?下官就替母亲给你们陪不是吧。”

“好好好,我们就接受了。高知县放心,我们不会报复你的。”

“多谢多谢!娘我们回去吧。”

“这事就完了?”

“娘啊,您让儿子在这么些人面前留点脸面好不好?那两名侍卫是王府的人,得罪不起的!”

“啊?王府的人,快回家!”老太太差点绊个跟头,再愚昧也知道王府是什么地方。

接下来卖布头的速度就快多了。田亮从箱子里拿布,告诉卖布的是多大块、多少钱。有买完回去的跟邻居亲戚的一宣传,买布来的就不是仨一堆俩一伙儿的了,可以说是成群结队地来、坐马车、骑毛驴的,从四面八方赶过来。自动排成长队,每人限购两块布头。箱子里的布头“嗖嗖”地减少。天帮黑的时候,就卖完了。没买着的捶胸顿足地后悔来晚了,还追问纳兰明天还来不来。他们都以为纳兰是这些人的头儿,把纳兰给闹得很尴尬。他哪里知道明天的事?看向田亮。田亮也不敢定准,就说:“尽量吧?我们得看货物够不够.”

看看天黑了,只好住在这里,这里住店的人不是很多,就把一个客栈的大通铺给包了,大家好好歇一宿,这个家田亮还是敢当的。看样子明天是来不了了,赶回去,得现挑布头,还得喷水捋齐剪方正了,主子还得定价,然后还得走大半天。

第二天一大早,高知县带领县衙里的所有人来给纳兰一行送行。见了面就道歉,生怕纳兰回去在王爷面前告状。他虽然是知县,却是护卫京师的京郊县的知县,京里的很多是事都是知道的。瑞王爷是皇上最宠爱的王爷,瑞王爷在给皇上赚钱,几乎是所有的人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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