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霆虽然没有听见声音，可从姜云之这青筋暴起的模样看来，应该是意识到不对了吧。
重重的喘息了两口气，翻身下床就想出去，郭霆双手环胸挡在了他面前，脚尖还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地面，挑着眉头勾着唇，这表情怎么看怎么叼。
“你让开！”
姜云之此时浑身的气势都有种絮乱狂暴的感觉，双眼猩红，死死的盯着前者，宛如只要他再说一句话，那下一秒就会被揍的头破血流一样。
无语的望着暴走中的姜云之，这家伙，自己起不来就算了，跟谁发火呢这是？他可是救出了何时艾的超级大功臣OK？
“让开就让开咯，反正何时艾救出来了也不要我去照顾。”
说罢，他也转身就走，懒得理会那发羊癫疯的某人。
啪！一只大手快速的抓住了他的肩膀，这力道，吃奶的劲都给使出来了吧？郭霆忍不住在心里猜测。
身后的人快速的出现在了他面前，眼里的猩红渐退，面上浮现出一丝喜色。
“她在哪？”
“百度一下，你就知道。”郭霆潇洒的扔下这句话就得意忘形的外边走去。
留下了一头黑线又略感无语的姜云之，沉吟片刻后，形象都没有来得及顾上就跟了出去，当走到大门口时，就见赵妈才从外边回来，一看见姜云之盯着她时，浑身一抖，低下头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赵妈，你可真令人失望啊，你在这里工作有好几年了吧？”
姜云之望着那有些瑟瑟发抖的赵妈，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眼里的光芒也冷沉了下来。
之前醒来时他才觉察到不对劲，而在这期间，他分明就只喝过了赵妈送过来的咖啡！他可没有吃晚饭的习惯，没想到这赵妈竟然如此大胆子。
“老板，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家那个不成器的老头子，在外边赌钱又输了，高利贷的人要求他还钱，不还钱就要杀了他，我也是没办法啊。”
赵妈说的痛哭流涕，至情至理，可换来的，却是姜云之永远的不再信任。
“没有办法？你帮我做了这几年的事，有困难我会不帮？你却勾结罗月希背叛我，这就是有办法？你知道你这举动，是会害死人的吗？！”
说着，他已经暴怒了起来，若不是郭霆救出了小艾，怕是他最后找到的，也只能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就算是用他们全部人的命也换不回来！
甩手后大步离去，赵妈面色惨白，蠕动了一下嘴唇，想要说什么，最后却仍然什么也没有说。
郭霆已经在车里等了他很久了，见他才从房子里慢慢悠悠的出来，不满的给他抛了几记卫生球。
“你说说，我们明明就是一起出来的，结果我还在这里等了你半天，我说，你对何时艾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别老是这样雾里看花的，看的我眼睛都花了。”
姜云之冰冷的眼眸扫了他一眼，然后移到了另一边。
看的郭霆猛翻白眼，这年头，有钱人都是大爷了，一个比一个还难伺候，还老是用眼神吓唬他，真当他是被吓大的吗？太搞笑了吧。
没一会就到了医院里，他们刚到，就见医生看他们的脸色都有些不好。
“病人目前没事，你们不要大声喧哗，她需要安静。”医生再次不满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不留面子的想走。
“目前没事？这是个什么意思？”
郭霆拦住了医生，而姜云之则是早已经忍不住的探了进去。
“你们到底是怎么虐待她的？一个人能瘦成这样！到底有没有一点良知，我看见她现在这模样都气愤的不行，这病人目前清醒着，但是寿命肯定长不了，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医生头痛的扶了扶额，然后摇着头走了，他还是头一次因为病人而发这么大的火。
郭霆悻悻的摸了摸鼻子，这年头连医生都这么有个性了，还是说他看起来像好欺负的主儿？一个二个的今天都骂她。
洁白的病床上，何时艾手上又扎上了针孔，在那满目疮痍的手背上，根本就不起眼了。
她身上的血渍被清理过的，现在看起来就是虚弱，头发干枯暗黄的披在枕头上，而她的脑袋上则是包了一层纱布，下巴周围是一根根红色的印记，那是笼子遗留下来的，估计得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消散，脸上更是看起来瘦的可怜，像是从什么地方来的难民一样。
姜云之看着这样的她，心里痛苦无比，那几个月前还活蹦乱跳的俏美女子，如今变成了这幅样子。
郭霆在门口看着他伸手轻轻抚摸着她那几乎只有骨头的脸颊，心中则是一阵触动，然后退开了去，给他们留点私人空间。
郭霆离开后直接开车去了刘乐乐家，路面上结了冰，车子有些多，直到半个多小时才到了她家楼下。
冬天里的人都在家里，很少有人出来，所以那唯一一个站在雪地里，穿着黑色大衣的女子则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她要是知道何时艾出来了，心里肯定会高兴的吧？这样想着，郭霆下了车慢慢向她走进。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女孩子不怕冷，一个人在这天寒地冻的雪地里待着，但是这时候的刘乐乐，总有些出尘的气质，安静而美好，甚至有种缥缈的感觉。
刘乐乐坐在那木头制的长椅上，这椅子是被清扫过的，她身边那些空余的位置上又凝结了一层松松的雪花，她身上也几乎被雪覆盖了，黑色衣服上挂着许多雪花，眉毛和鼻尖上都有，看样子她时坐在这里很久了，动也没有动过。
当郭霆站在她面前时，她双眼仍然有些空洞，脸颊有股异样的红润，看起来像是被冻的，但其中似乎又参杂了一些别的。
“乐乐。”
郭霆蹲下，望着那一动不动的刘乐乐，心里忽然有些发慌，这是来自心里最深处的恐惧，他也不知为何。
听见这声几乎带着颤音的呼喊，她眨了眨眼，雪花飘散了下来，在空中飞舞了几圈，而后落地。
“何时艾被救出来了。”他低声道。
刘乐乐闭了闭眼，心里闪过一抹复杂，死，她有些不舍，不起，她又怕她心里有一辈子的阴影和痛苦，何时艾，你怎么不死呢？
缓缓的睁开了眼，望着那略带担忧的郭霆，眼里露出一抹微不可见的讥讽，声音有些冷冽：“竟然还活着，命可真大。”
郭霆听见这话，表情瞬间凝固。
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前者，她们不是最好的亲如姐妹的闺蜜吗？她怎么会一次次的想要她死？
“你，刘乐乐，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恐怖，这还是你吗？何时艾她活着不好吗？你们可是多年的友谊了啊！”
不知道是不是被冻的，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刘乐乐看着那面色有些铁青的男人，缓缓的扯了扯嘴角，笑容僵硬而丑陋，往日那张古灵精怪的俏皮的面孔，变得有些看不透。
“我一直都是这样，她活着就是累赘，就是痛苦，只要她死了，一切都好了。”
说完，她慢吞吞的起身，雪花倏地全部往下飘落，迈着僵硬的步子一步步往前走。
身体那种痒痛交融的痛感在这零下十几度，终于缓和了一些，从第二次以后的发作，每次都会留下余劲，这次稍短了一些，只持续了一天，而且在这种严寒的条件下，只是身体受点冻，但是那股非人的痛感却是减缓了不少。
而且，今日她出来静坐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们今日要去救她这辈子唯一一个可以以命相交的朋友——何时艾！
即使她希望她死，可她更多的则是替她痛，恨不得她帮她承受那些。
这个世界，总是如人心一样，让人失望透顶。
郭霆看着她颓然的背影，心里一揪，仿佛她要永远的离开他了一样，一个冲动，直接拦住了她。
“乐乐，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回到原来好不好？”
刘乐乐看着他心急如焚的模样，心中升起一股悲戚，人总是这样，在失去的时候才想挽回，才会后悔。
可是，没有机会了。没有什么可以重来，爱情，友情，包括——生命。
“郭队长，好狗不挡道，麻烦让让。”
此话一出，郭霆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他放下身段来祈求她的原谅，只是因为爱她，所以卑不卑微不重要，可她不原谅就算了，还出口辱骂他！
他郭霆即使爱一个人，也不会放下尊严死皮赖脸！
“那就希望你能过得好！刘乐乐，不见！”
说完，郭霆愤怒的转身甩手而去。
刘乐乐听见那被踩得咯吱咯吱响的雪，脸上扬起了一抹微笑，笑着笑着，眼中却似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滑落。
低下头，看着从黑色大衣口袋里掏出的火车票，抿了抿唇，往楼上走去。
时间不多了，希望最后的时间里，能够平静安然的度过。
晚上八点钟的车，东西早已经收拾好了，就一个密码箱，一个小背包，小区里仍是寂静无声，偶尔可以听见雪落下来的声音。
南市，充满了回忆，幸福和绝望，快乐和悲伤，从此，再无瓜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