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句话,我想说一件我自己的特别小的事,但这件事直到现在回想起来,我都还特别感动,这就是我考托业⑤的经历。我的大学一、二年级,是在东北一个很小的城市里读的,那个小城教育资源不发达,想买书全靠当当网、卓越网全国调货。大二的某一天,我一拍脑袋,想起来有托业这么个考试。当时托业刚进入中国不久,考过的人非常少,资料又奇缺。
我是九月下旬决定报考这个考试的,决定之后,便让远在北京的舅妈及热心的朋友帮我报名,而我在寒冷的东北小城的图书馆底层,找到了一套珍贵的托业辅导书。我异常激动,借了这套辅导书,回宿舍开始研读。考过的人都知道,托业一半的分数在听力上,听力考试时间为100分钟,对于在四六级中考惯了20分钟听力的我们,很容易半路被卡死在录音机的喇叭上。而图书馆里没有磁带,我借到的那套辅导资源,只有干干净净的书。
这时我又做了个决定,利用国庆假期,到北京报班学托业课,顺便买了全套的磁带。在辅导班附近,我和另一个同学租了间小民房,买了两大塑料袋的方便面,便开始了学托业的历程。每天下午三点进教室开始上课,100道听力题能错60道,错的一点信心都没有;晚上九点半下课,天狼星都能看见,然后坐公交车回住处,煮面吃面聊天睡觉。
这样的日子,过了整整七天,其间和大家一起买书买磁带,认真地把老师提到的资料都记下来一本本地找。贵的就与同学合伙买,能网上找到的就尽量在网上看,能刻盘的就找人刻盘……这七天,我的自信心严重受挫,老师说错30道听力题的可以回家练练再来,我估计我是那个压根就不用再来的。我不知道我收获了什么,但我真挺委屈的,我尽力了,真的。
回东北之后,我制订了近乎苛刻的学习计划,每天五点起床,到顶层自习室学习,晚上学到十二点回来睡觉。这期间偶然认识了一个学校的外教,他老人家毕业于悉尼大学,人很好很善良,他说自习室太冷,给我办了外教阅览室的卡,每天可以随时出入外教区。
我们相约每天早晨一起跑步,一起去吃饭,然后回来学习,他学汉语,我学英文,互相辅导。我承认我有狭隘的民族主义倾向,他也有,于是我们就比赛谁起得早,最终我们变成了四点半起床,四点四十五分阅览室见面。有好几次我戴着耳机听那倒霉的100分钟听力,看到他困得睡在我桌子旁边的沙发上。呵呵,我那狭隘的民族主义获得了阶段性胜利。那时我没有笔记本电脑,宿舍里没电视……于是,每个周末晚上,我都去外教那边看美国原声电影,其实那些电影他看过很多次,此时他只是陪我看,我发现每次我看,他都困得一塌糊涂地在睡觉,对此我感到格外抱歉。
在这过程中,我认识了一个北京的哥哥,他帮我刻了一些北京考生都用的听力光盘,买了一些书寄给我,不断地鼓励我,安慰我,说12月我们一起上考场,一定要加油,考完试带我去吃北京小吃。我便笃定地相信他,相信帮了我很多忙的这位大哥哥。
临近12月的时候,我意外地发现老师给我报了英语六级考试,而我却将此忘得一干二净。我吓了一跳,我完全没有复习六级,都耗在了托业上。两个考试的单词范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领域。我慌得手足无措,而老师给的压力又很大很大。12月20日的托业考试悄悄到来,我再次进京在北京大学考点考试,从入场到听力到笔试到出考场,我考得都没什么感觉,毕竟已经练了很久,破罐子破摔也就这样了。出了考场,我没有找到那位大哥哥的电话,只是收到了一条短信:“其实我没有考12月的这次考试,我怕你失望,一直没有告诉你真相。我只是一直在陪着你考,你考完了,我就放心了。”我很郁闷地坐在北京的地铁上,不知道什么感觉。
12月25日,六级考试,也就是我从北京返回东北之后的几天,上帝在这个时候出现,六级听力顺当当地满分,作文满分,裸考总分超过600分,虽然不高,但对于一个单词都没背的我来讲,知足了。接下来是紧张的期末考试,压抑的考试折磨着我之后的十天,我以为我把过多的精力放在了英语上,我至少要挂掉一门课,可神奇的是,我还是很稳当地通过了所有的考试,而此时的托业成绩也下来了,我拿到了很高的让我意外的分数。
随后的一个学期里,我意外地争取到了到北大交流学习的机会,我来到了北大,来到了此前考托业的第三教学楼,开始新的生活。而此时那个大哥哥也出现了,他知道我突然来北京上学,没有学校宿舍、没有人身保障的日子会很难,于是他给了我一张银行卡,他每个月都往里面打300元钱,算是资助我在北京的生活费。直到今天,那张卡还在我手里,密码是他的生日,几年过去了,我依然在用这张卡,密码从未改过。我一直觉得,我现在愿意帮助别人的心理,很多源自于他当年无私的帮助,让我看到了一个温暖的“太阳”。
现在每次逛书店,都会看到大堆的托业资料,这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我准备托业考试的那个冬天的一切。那年冬天,我没抱怨过任何事情,不管是书没有还是资料不够,抑或是长途奔波的辛劳。那一年,我似乎也没想到过抱怨什么,只是一直在竭尽全力地去争取我能得到的一切,之后听候上帝发落。
所有美好的结局,都是我没有想到的,却都那么安安静静、不慌不忙地来到我身边,成为我生命中不可磨灭的一段故事。此刻,那位外教已与他的中国女友结婚,有了美丽可爱的混血宝宝,大哥哥也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并且有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孩子,我们曾在生命中的某一个冬天相遇,给予对方温暖和帮助,然后分开,各归各位。我不知道是不是上帝见我太辛苦,派他们来帮助我,但我知道,他们都是我意外的收获,意外到好像是上帝在主持公道。
当我开始工作得顺利而稍有经验时,也免不了有急躁和抱怨的日子,只是在这种日子里,我看到了“当你竭尽全力,上帝自会主持公道”这句让我很想回忆过去的话。想到考托业这件小事,我知道我也有过竭尽全力的日子,有过不抱怨不悔恨的日子,有过为了一个目标横冲直撞的日子。
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公平,我们每天的小抱怨,只能像自来水管没拧紧一样,滴答滴答地流出来,除了影响我们自己的心情之外,不会对别人带来任何影响。对于这种不公平,我们首先要学会的是隐忍,然后积蓄能量,当你为一件事情竭尽全力之后,才能像火山一样喷涌而出,剩下的不用你再管,上帝会替你安排好一切,他会告诉全世界,你的力量有多么强大!
其实我们已经足够幸福
现在凌晨一点多,我在飞机上,机舱灯光很暗,我开着笔记本,噼里啪啦地打字。整个机舱的乘客都处于睡眠状态,有倒在小桌板上的,有张着嘴歪着脑袋倒在机舱玻璃上的,有时而醒来仿佛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左顾右盼的。就在刚刚,乘务员推着饮料车一杯一杯地倒饮料,我抬头看了她们一下,她们微笑着,神色看起来毫无疲倦。我相信,在这深夜里,每个人的身体都会出现疲倦的困顿感,包括微笑着的乘务员。
这架航班本是下午两点起航,结果到点的时候,据说飞机少了一个零件,无法起飞,而这零件当地没有,要从别的城市空运过来,时间久到了完全没点。下午六点时,登机口仿佛有人在大声讲话,听起来像吵架,可远远看去,好像也没那么隆重的气氛。晚上七点,我们一个个被安排到一辆大巴上,驶向宾馆用餐和休息。我心想:坏了,拉到荒郊野外,到时想抱怨都找不到主。
我往常也就遇见过晚点早点发饭的事,拉到酒店这还真是头一次,更重要的是,我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我买了好多年的延误保险,可偏偏这次没买!真是没有不劳而获的命。坐在大巴车里的大伙儿,仿佛都没什么耐心了,有点吵吵的,有个小地勤,穿着白色的制服,寸头,个子小小的,看起来像刚工作不久的样子,他来到大巴车上,战战兢兢地说:“估计晚上八点之前能起飞,但很难说,如果不行的话,航空公司会赔付大家的,请大家谅解。”下面有人问:“到底什么时候开车?”小男孩战战兢兢、声音都不大稳定地回答:“我就是来跟大家说一声,如果你们同意,咱们就开车。”
“赶紧开车吧,不同意有办法吗?一看就没组织能力,都等这么半天了。”车上的人大声说着,小男孩低着头,默默地下了车。
车半个小时后到达酒店,酒店工作人员迅速给大家办理着入住手续。可能是由于事发突然,酒店人手看上去有点不够,只有一个人大声喊着:“三楼贵宾厅用餐,大家快点去吃饭!”我回房间放了行李,赶紧去餐厅。其实那时候我并不饿,并且减肥的我一般都不吃晚餐,可谁会拒绝免费的晚餐呢?占便宜的心理,在此时更加强大。
走进餐厅,已经有两桌人开始吃了。第三桌有三个女生在吃饭,我坐在这桌一起吃,后面来了一个13岁的小朋友,因为已经过了12岁儿童乘机年龄的限制,于是单独来吃饭的她,特别引起了我们的注意。我们这桌人少,菜上得快,三下两下每个菜都吃得差不多了。这时来了五六个人,他们进来被安排在我们这桌吃饭,可我们都吃得差不多了,于是他们想在旁边再开一桌。服务员有些为难,因为每桌十个菜,如果每一伙人都开一桌,没那么多准备。就这么点个事,刚进来那帮乘客有人突然大喊大叫地吵了起来。我不用看过去,就能听见他们大声的话语。此时餐厅的负责人走了进来,进来之后便客气地问怎么了。那位乘客大声说:“你说怎么了?你说怎么了!你们开饭也不说几点,现在我们来晚了就没饭吃了?你们怎么对待我们的……”
负责人终于给他们新开了一桌,那人霸气地说了一句:“赶紧把桌子给我收拾了!”那感觉,餐厅负责人加服务员,都欠了她几百万的样子。此时,旁边那13岁小姑娘的电话响了,对方可能是她奶奶,只听她很慢很慢、一字一字地说:
“我没有哭。”
“八宝粥是液体,不让带上飞机。”
“我没丢掉,我让小姨带回去了。”
“航空公司是免费安排的。”
“我保证在飞机起飞之前,绝对不睡觉。”
“味全饮料让我喝了。”
“这里有100多人,都在这里吃饭。”
“真的是免费的,我不会丢的,免费的。”
“我没有哭,我是在吃饭。”
“我保证,我不会哭。”
我们一边听着小朋友一字一字、慢慢地说出这些话来,一边默默地笑。
晚上十点,酒店通知我们下楼集合回机场,外面突然开始下雨,我们站在酒店门口的屋檐下等。大巴车停在了马路上,开始有人大声抱怨为什么不停在屋檐下。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冒着雨跑过去上车。到了机场估计是困了,也没人再嘀咕了,整齐地排着队,迷迷糊糊地领赔偿金,一人150元,真是少有的、难得的没抱怨,秩序还好。
上摆渡车时,天还下着雨,刚才接奶奶电话的那小女孩,终于还是哭了,因为安检的叔叔没收了她带的小小的裁纸刀,那是好朋友送给她的,可就这样永远地丢在了机场,而且明明第一次没有安检出来,这次就查到了,她委屈得一直掉眼泪。我想安慰她一下,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站在摆渡车里向外看,一个留着小寸头的地勤,在大雨里跑来跑去,那已是午夜十二点,他好像在快速地递送着什么,就在这大雨里,一步一步踩着水,大步地跑着。水花溅起来,映着机场地面上橘黄色的灯光,映衬着这安静而无人的机场夜色,绽放着寂寞的光。
这样的雨夜,这样的午夜,有人还在为我们能回家而无言地忙碌着,已足够幸福。
①超大规模购物中心。
②客户执行,指在广告公司中执行广告业务的具体负责人。
③一件事坚持21天,就会成为一种习惯。
④微小而确实的幸福,出自村上春树的随笔。
⑤Test of English for International Communication,中文译为国际交流英语考试,是针对在国际工作环境中使用英语交流的人而设定的英语能力测评,由美国教育考试服务中心设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