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四字，楚后接近低吼出声，那痛苦的神色让战凌双心一沉。
“民女遵命。”
战凌双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平静到怪异的面庞，突然双膝缓缓跪地，嘭的一声，犹如一块巨石落地的声音，接着，双手贴在地上，头慢慢低下。
这一跪，她绝非作态，不管她娘亲以往跟楚后有多交好，从她跪地的那一刻起，爱恨情仇，皆断，日后再相见，俩人自是路人。
“你下去吧，本宫需要休息。”
楚后神色疲乏，一双已有了一些沧桑痕迹的手，朝战凌双摆了摆，随后缓缓站起身，袖摆一甩，留了一个萧条又悲凉的身影给了战凌双。
就当楚后就要进了里内室时，外面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
“皇上有谕！今日朕听闻战家小姐进宫，心中甚是心悦，特此命楚后携战家小姐一同前往昭阳殿！”
战凌双眉狠狠一挑，今日是怎么了，前脚楚后邀约，后脚皇上也来插一脚，她成香饽饽了？
楚后听闻，身影一顿，眸子里闪过一丝惊愕，随后又被苦涩弥漫，才短短半柱香的时间，就怕自己伤害她么，赫连单贺，你如此可想过我的感受？
但最终楚后快速地换了一件浓艳的大红锦袍，脸上的妆容又添了一抹精细，娇艳的脸庞如花朵般美丽。楚后看着镜中容貌依旧美好的自己，眸底的幽暗更加深邃，唇角微勾，一抹讽笑透着难言的哽咽。
昭阳殿。
昭阳殿如名字一般宏伟华丽，气势盛大，殿内宝顶檀木作梁，周围白玉暖壁，殿中央整齐摆放着紫檀木柱灯，血石玛瑙珠珠连串为帘。平视望去，宽大的沉楠木龙床，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一男子靠躺在里面，身上叠盖着锦衾玉被。床边挂着鲛绡宝罗帐，帐上用冰蚕丝绣的朵朵兰花，风起拂动，如美人面纱忽隐忽现般奇幻。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熠熠生光，似皎洁明月一般。
床边还有一袭黑袍男子坐旁，墨发玉冠高束，寒眉如冬日般的冷漠，斜刻如嵌的黑眸，坚挺的梁鼻，凉薄的唇瓣，果真面庞倾城如女子。见他修长白皙的手指端着一碗浓草汁的药，右手手执木制勺子，一勺一勺地将药汁喂进床上的男子。
殿中安静的连根针掉下的声音都能清晰可闻，而床上靠躺的男子双目四周瞥一瞥，随后弯起嘴角开口道：“今日怎么了，先是故友之女来皇宫，后是连城入宫，这一奇闻可实属罕见，连城可否给朕一个解释？”
长孝连城勺子一顿，随后凉薄的唇角微勾，继续把药勺朝赫连单贺唇边递去，一边还淡淡道：“皇上多虑了，连城和战家小姐同天入宫纯属巧合，并不是皇上所想那样，所以连城没有解释可讲，难道皇上不待见连城？”
赫连单贺张嘴喝下了那药汁，一张微微苍白又沧桑的脸上一片惬意，眼眸轻眯，见长孝连城依旧笑沐如春风，但那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反而多了一层难以捉摸的幽深。
“怎会，连城人见人爱，包括朕也倾心至此，那海枯石烂，天地崩塌足矣表明朕的真心啊！”
长孝连城抬眸，阴测测地瞥了一眼赫连单贺，随后将已经见底的药碗轻置于旁边的矮桌上，几缕飘逸的墨发洒落在长孝连城膛前，为一张俊美的脸增添了一抹男人俊逸。
“连城相信，不过皇上何时来迎娶连城，这样偷情下去，难免楚后不会伤心呢。”
语气平淡安素，如春风拂过般清凉，暗磁中带着一丝调侃，温润的嗓音拨动人心。
但最后一句中的楚后俩字，倒是触碰到了赫连单贺的内心深处，赫连单贺眼眸微闪，那其中包含了十多年来的无奈和悲凉太过哀伤。
长孝连城就是个不怕死的，说这句话，明知触了龙鳞，但他也没有多说一句恕罪之类的话语，而是一身风轻云淡的坐在床边，任凭窗边透进来的清风吹乱他的发丝，吹起他的衣摆。
然而这时。
“楚后驾到——”
“战家小姐到——”
两声尖锐的声音在殿外响起，紧接沉重的大门被缓缓开启，嘎吱的声音，此时在安静到诡谲的殿内尤其清晰，犹如地狱深处的枷锁被悄然打开。
两抹纤细的身影渐渐明朗起来，为首乃风云一世的楚香菩楚皇后，一袭耀眼的红锦袍，身体周围的威严丝毫不减，母仪天下的威范扑面而来。
而后面一袭淡蓝色衣裙的战凌双，金凤镯在淡蓝衣袖下若隐若现，一张朴素的小脸上尽是疏离之色，眉宇间平和且傲气，一双凤眸中闪烁着浅浅光芒。
一红一蓝，妖娆如热血，清美如寒梅。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龙体安康。”
楚后双袖一甩，置在腰侧，盈盈弯下腰，一张威严的脸庞上没有一点笑意，连嗓音也是平静，没有丝毫起伏。
“民女战凌双，见过皇上，皇上龙体安康。”
战凌双待楚后起身后，才学楚后的模样给赫连单贺行了一礼，动作雍容大方，面容浅笑，举手抬足之间一股淡淡的恬静与霸气散发开来。
床上的赫连单贺眼眸中满满的惊愣，这女子……为何那么……像她？
一片清脆欲滴的竹林下，一袭纯白的白衣，洁白的皓腕上一个白狐图腾，墨般的长发如瀑布般散下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容貌，额间一点妖媚朱砂，手执碧绿的笛子，缓缓吹奏……
简单轻快的曲子与那抹人影一生一世记在了脑海中，再也挥之不去。
“免礼……”
当战凌双抬起头时，赫连单贺失望了，她不是她，她是战凌双，不是祭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