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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拍卖疑云

1

盛夏时节,一场迟到的春季艺术品拍卖会,正在北京东三环一座五星级大酒店内举行。主办方华宝国际拍卖公司,从1997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拍卖法》实行开始,每年举办的春拍,早已成为全国影响最大的拍卖会,华宝国际也一跃成为世界一流的拍卖公司。

齐宁,华宝国际首席拍卖师,名嘴,名眼。说他名嘴,是因为他在拍卖场上妙语连珠,辩才无碍,总能最大限度地煽动买家的情绪;说他名眼,是因为他眼光犀利,有着极高的古玩鉴赏水平。

下午六点,一位年轻的拍卖师从拍卖台上退下来,走到齐宁身边,恭恭敬敬地说:“齐老师,该您上场了。”齐宁点点头,却皱了皱眉,走向拍卖台。

春季拍卖会为期十天,每天都有一件压轴拍品,放在最后拍卖。只有拍卖压轴拍品时,齐宁才上场去主持。今天是拍卖会的最后一天,这最后一件拍卖品,理应是整个春拍中最珍贵的一件,真正的压轴品。但在场所有人都看得出,齐宁现在的兴致并不高。

“下面是第……第1038件拍品,西夏嵌珠宝缠莲纹玉插屏,从国外流回,非定向拍卖。”齐宁的介绍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然后宣布,“现在开始竞价,起拍价80万。”

拍卖厅很大,有488个买家座位。因为今天是最后一场春拍,现在拍卖的又是最后的压轴拍品,拍卖厅里挤满了人,很多找不到座位的买家,只能站着。这么多人的场合,总难免会有些嘈杂。但就在刚才齐宁上台的时候,嘈杂声便渐渐止住了。而当齐宁宣布开始竞价的时候,大厅里已完全静了下来。

五六百人一齐缄口不语。他们不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军人,而是来自世界各地三教九流的人,其中大部分人,因为自己颇有资产,早已习惯了不守纪律,但现在他们不仅闭了嘴,似乎连手机都静音或者关机了。大厅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没人说话,自然也没有人开价竞拍。

齐宁眉头皱得更深,再次宣布:“现在开始竞价,起拍价,80万。”

还是没人开价,也没人说话。台下的买家,有的看着齐宁,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有的左右张望着,看有没有人开价;有目光对触而过的,无论双方认不认识,都会发出无声的会心一笑。

齐宁脸色尴尬,深吸了口气,第三次宣布:“现在开始竞价,起拍价,80万。”

还是无人应声。这时候,台下的买家都不再东张西望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齐宁身上,看他如何收场。那目光里有讥笑,也有同情。堂堂华宝国际的首席拍卖师,在全国举足轻重的春拍会上,主持拍卖最压轴的拍品,居然没人出价。这是何其滑稽、何其可悲的一件事?

齐宁脸色涨得通红,正要扔下拍卖锤,转身下台。就在这时,台下突然有人举牌,同时大声说:“我出价……”

举牌喊价的,是坐在第三排中间偏左一点的中年人,这一嗓子把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他得意扬扬地把手里的牌子转着方向,给周围的人示意,大声道:“我出价10万!”

起拍价80万的玉插屏,他只出价10万,这明显是捣乱、恶搞。

齐宁显然认识这个人,保持着礼貌说:“对不起刘先生,您的出价低于起拍价,所以无效。”

那刘姓的中年人哂笑道:“哦,我是看你在台上吆喝,也没人理你,怪难为情的,才想帮你解围。原来还是我做错了,这最珍贵的压轴品,看来华宝国际是要自己留着,根本不准备拍卖出去的。”在说到“最珍贵的压轴品”时,他故意加重了语气,引来一阵哄笑。

齐宁勉强应付着说:“拿出来拍卖,当然是准备拍卖出去的。”

刘姓的中年人语调转厉,大声质问:“准备拍卖出去,为什么起拍价这么高?它真值80万?够资格做压轴品吗?!”

齐宁说不出话来。

刘姓的中年人不依不饶,咄咄逼人道:“二十几位古董专家都说它是低等次品,汪老先生更断定它只值10万,难道他们的眼光还能都有问题?你们用低等次品作为压轴拍品,只值10万却起拍就要80万,是想倚仗华宝国际的名声,欺瞒买家、诈骗钱财吗?还是故意用低等次品压轴,制造噱头,欺骗大家的感情,吸引大家的眼球?无论你们的目的是哪个,这种行为都是极度恶劣的。作为拍卖业内人士,我刘华东鄙视你们!华宝国际再大、再知名,也不能肆意玩弄各位买家!而你齐宁,名嘴名眼,鉴赏能力一流,还能看不出物非所值?难道你这顶尖拍卖师眼里只有钱,连最基本的职业道德都没有了!”

这番话越说越严厉,从批评拍品到批判华宝国际,最后转到对齐宁的个人攻击上,说得齐宁双手扶案,脸色苍白,难堪到了极点,却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台下买家的情绪也被煽动起来,跟着起哄,有的冷笑,有的鄙夷,有的怒骂,有的三五成群,交流着对华宝国际、对齐宁的鄙夷……整个拍卖会,一时混乱到了极点。

2

唐风受金陵大学校长委托,为金陵大学新建的博物馆收集藏品,从春拍会的第七天开始参加竞拍。现在他坐在买家座位的前排上,将发生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当周围混乱到了极点,刘华东扬扬得意,齐宁全身颤抖得几乎要倒在台上时,唐风终于忍不住,举起手里的牌子,同时大声喊道:“我出80万!”

由于唐风坐在前排,又是放声大喊,虽然周围环境很混乱,齐宁还是注意到了他,顿时眼睛一亮,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指着他,连声大叫:“这位先生出价80万!这位先生出价80万!”

这下子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唐风的举动,场中蓦地又静了下来。刘华东像被蝎子蜇了一般,站起身来,指着唐风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你一定是华宝国际的托儿,一定是!”

齐宁这时已经恢复镇定,严肃地说:“刘先生,请注意您自己的言辞,您这么毫无证据地诽谤,我们完全可以向法院起诉。”

刘华东显然也是个圆滑的人,刚才只是一时失态,当即说道:“我收回刚才的话。”说完又将目光转向唐风,说道,“小伙子,你确定要出80万买这件东西?”

唐风从刚才的对话中,已经听出刘华东是另一家拍卖公司的人,对他这种趁机煽动买家打压对手的行为有些反感。此时闻言,斜了他一眼,说:“你眼睛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啊?不确定我举牌干什么?”

刘华东被抢白,低声咒骂一句,讪讪地坐了下来。

唐风听不清他骂的啥,但想来无外乎“白痴”“傻冒”之类的话,再看周围买家投来的目光,也差不多都是要表达这个意思。他不为所动,心想:你们觉得我傻冒,我还觉得你们傻冒呢!

把手里的牌子对着齐宁举了举,齐宁在台上喊道:“这位先生出价80万,还有人出更高价吗?”这话一出,又引起一阵哄笑,但齐宁只能硬着头皮,按程序走下去,“80万第一次……80万第二次……80万第……后面那位女士,出价85万!”

厅内买家哄然。唐风早就做好了齐宁落锤定音的准备,闻言大惊,向后看去,见举牌竞价的人居然是个金发女郎。估计她来得比较晚,连座位都没有,就站在后排,右手举着牌子,中指上戴着一枚外形奇特的祖母绿戒指,很是显眼。

原本没人要的一件拍品,在自己开价之后,居然就有人出来抢了。唐风失笑地摇摇头,把牌子放下来。他刚才出价,只是一时性起,当然不会再争下去了。

“这位女士出价85万,还有没有更高价的?”

“好,这位老先生出价90万!”又有人出来竞价了,这次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举牌的手臂,苍白、枯瘦、僵直。

金发女郎和白发老头似乎都对这件玉插屏志在必得,互不相让。在齐宁的主持下,竞价一路攀升。这次春拍的最后压轴品,从起拍价80万无人问津,很快就被抬到了900万的高价。

台下的买家,从最初的窃窃私语,到现在已经全部安静下来,看着金发女郎和白发老头激烈地竞价。

当金发女郎报出900万的价格后,白发老头似乎已经失去了耐性,举起牌子喊道:“1000万!”像这样直接加价100万,显然是想彻底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

果然,金发女郎不再像之前那样立即抬价,而是犹豫起来。

齐宁发挥他名嘴的特长,不失时机地问道:“这位女士,那位老先生出价1000万,您还有更高的价吗?”

金发女郎低头不语。

齐宁在台上开始倒计时,“1000万第一次……1000万第二次……”

这时候,唐风看到金发女郎打了个稍等的手势,然后取出手机拨了电话。齐宁在台上道:“您再考虑一下,我们可以等您!不过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金发女郎拨通了电话,用流利的英语讲起话来,她的语速极快,唐风坐在前排,离得较远,所以听不清她在讲什么。这时又听到齐宁的催促:“如果您不出价,这件玉插屏,就是那位老先生的了!”

金发女郎挂断电话,又举起手中的牌子,用有些生硬的汉语喊道:“我出……”还没等她喊出价来,唐风就听到“叮”的一声,他知道那是拍卖锤敲落的声音,但是金发女郎明明已经举起了牌子,以齐宁身为华宝国际首席拍卖师的眼力和反应,不可能照顾不到。

唐风转头看向台上的齐宁,只见齐宁眼神复杂地从一个方向收回目光。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唐风看到大厅左侧的小门晃动了两下。

齐宁在台上宣布了玉插屏的归属。

金发女郎气愤之下,汉语说得更糟,索性用英语冲齐宁讲起来,指责齐宁为什么明明看到她举牌,还要落锤。齐宁用流利的英语回答,解释说已经给她时间了,再等下去,对其他买家就不公平。金发女郎争辩说,她已经举牌了,而且在她举牌前,齐宁还没有提示“最后一次”呢!

有些人听懂了他们的对话,开始跟着起哄,指责齐宁不公平。但大多数人对此已经不感兴趣了,一下午的拍卖,把大家搞得精疲力竭,众人纷纷起身离座,往大厅外涌去,站在后排的金发女郎很快被淹没在离厅的人群中。

唐风见齐宁要下台走人,叫住了他,问道:“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齐宁面露不解之色。

唐风朝大厅左侧的小门看了一眼,道:“是不是有人指使你的?”

齐宁脸色大变,结结巴巴地说:“不……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对不起,拍卖会已经结束了,我要走了!”说着,急匆匆地离开了。

3

唐风坐在那里,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起身离开拍卖大厅。走近电梯时,电梯门正要关闭,他叫了一声“请等一下”,并紧跑两步,来到电梯门口。电梯中的人听到他的呼喊,又将电梯门摁开了。

电梯里的人是个白发老头。唐风有些疑惑地打量着他,看到他那双苍白、枯瘦、僵直的手臂,马上认了出来,他就是最后拍得玉插屏的那个老头。

电梯下行。白发老头看了唐风一眼,忽然开口:“你就是开价80万的那位小伙子吧?”

唐风点了点头。

老头道:“你也对那件玉插屏感兴趣?”

唐风随口敷衍:“还行。”

老头道:“既然感兴趣,为什么不继续竞拍呢?如果不感兴趣,为什么别人都不屑一顾、认为值不了10万的东西,你又肯出80万的价?难不成,你真是华宝国际的托儿?”

唐风冷笑道:“我是不是华宝国际的托儿,你还能不知道?”

老头一愣,道:“什么意思?”

唐风道:“你和那个拍卖师不是有勾结的吗?刚才要不是他捣鬼,提前落锤,你能这么容易拍到玉插屏?”

老头脸上露出深思的表情,沉默了一下,又说:“就算继续竞拍下去,又怎么样?1500万,2000万,再多花一点钱而已,玉插屏一样会落在我手里。”

唐风最讨厌这种充阔的人,毫不客气地道:“你若真不在乎钱,为什么不直接拿钱出来,光明正大地拼过人家,还要作弊这么卑鄙!”

老头摇摇头,说:“不,你弄错了,我没有和拍卖师勾结……这件事有点奇怪,但跟你没有什么关系了,小伙子。”说着,他想伸手拍拍唐风的肩膀,但被唐风闪身躲开,只好尴尬地收回了手。

回到宾馆,唐风打开电脑,上网搜索有关今年春拍会的信息,获得最多的就是关于这件最后的压轴品的,而与之相关的主要人物是有“京师第一玩家”之称的汪世骧老先生。

汪老先生是著名的文物专家、文物鉴赏家、收藏家,文物界的泰斗级人物。全国每年有大中型文物拍卖会十几个,出于礼貌,都会给汪老先生寄去请柬和宣传册,但汪老先生从未参加过,最多看完宣传册,委托别人去拍下几件文物来。

不料,这次华宝国际的春拍会,居然在第一天,所有拍品进行展览时,汪老先生就到场了。他是冲着那最后的压轴品——玉插屏来的。在仔细看了玉插屏之后,汪老先生只说了一句“太离谱了”,然后就离开了。

后来有记者千方百计采访到他,问起此事,汪老先生缄口不言,被问得烦了,仅说了一句“那块玉插屏,能值10万”。

值10万的,属于低等古董。这种货色,当然不足以作为最后的压轴拍品,但华宝国际偏偏就这么干了。难怪汪老先生看到宣传手册后,会来看拍品展览。看到拍品后,确信自己没看走眼,这件最后的压轴拍品,确实是低等货色。作为忠厚长者的汪老先生,只说一句“太离谱了”就离开,给华宝国际留足了面子。

汪老先生的两句话,“太离谱了”“那块玉插屏,能值10万”,再加上记者自己添枝加叶的推测,写成文章,一见于报,立马被无数次转载。华宝国际的春拍会也得到了空前的关注。前三天的拍品展览日,全国二十几位文物专家、鉴赏家都来看了那件玉插屏,从专业的角度细致分析,最后一致认同汪老先生的说法:那块玉插屏,只值10万。

唐风是春拍会第七天赶来的,所以不知道这些事情。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今天下午的拍卖会,会有那么多人参加;为什么齐宁上台主持最后的压轴品拍卖时,场中可以保持一片寂静。原来大家都等着看这件被专家鉴定为次品的文物,被作为压轴品拍卖时,是否会有傻冒出来竞价,又或者是拍卖师像傻冒一样喊一通,却无人问津。

唐风苦笑,看来自己真的当了一回傻冒。不过文物是什么?不就是历朝历代留下来的破烂嘛!也许它们有历史价值,有工艺价值,但绝对没有金钱价值。它们的金钱价值,都是被这些有了几个闲钱就烧得慌的买家们哄抬起来的。

唐风一向鄙视这种拿金钱价值来定位文物的行为,但很无奈,在经济社会中,这早已是一种流行趋势了。

参加了四天的春拍会,唐风也拍到了几件古董,第二天吃过早餐,便打车去华宝国际办理相关手续。华宝国际在云宏大厦的顶层,13层,唐风走进大厦的旋转门,迎面走过来一个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看路,朝旋转门直撞过去。唐风拉了他一把,说:“小心看路!”

那人在旋转门前停住,说了声“谢谢”。

唐风一愣,这才看清他便是昨天拍到玉插屏的那个老头。现在他右手提了一个密码箱,左手拎着一摞档案袋,档案袋颜色深暗,又破又旧,袋上印的字母,不是英文,却似俄文。他今天来这里,显然是来接收玉插屏的,估计就放在那个密码箱中了,但这一摞破旧的档案袋又是什么东西呢?

唐风正想搭讪套问一下,这时旋转门已经转了过来,老头跟着走了进去。

隔着玻璃旋转门,唐风看到那老头走向大厦前的停车处。一辆奔驰车的车门打开,一个年轻女孩跳出来,伸手要去接老头的东西。老头没让她接,自己拎着东西坐进了车里。女孩跺了跺脚,坐进驾驶位,驾车而去。

4

唐风乘坐电梯上到大厦顶层,在华宝国际的工作人员王凯的接待下,办理了相关手续,并托付华宝国际将拍下的几件古董运送到金陵大学。交接完毕,王凯热情地邀请唐风到贵宾室休息,唐风正有事情想要打听,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在贵宾室里,唐风喝着茶,跟王凯闲聊了几句,忽然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刚才上楼的时候,遇到一个熟面孔,好像是昨天拍卖会上那位老先生,他把玉插屏取走了吧?”

王凯道:“是的,那位老先生一大早就过来了,我们来上班时,他早就等在这里了。”

唐风点点头,道:“我看他还拿着一摞很破旧的档案袋,那也是一件拍品?”

王凯笑道:“那个不是拍品,好像是跟玉插屏相关的一些资料什么的,具体什么内容,我也不知道。”

唐风问:“那位老先生是什么人啊,好像很有钱的样子?”

王凯面露为难之色,道:“对不起唐先生,按规矩,我们不能随便透露客人的身份,请您谅解。”

唐风知道拍卖公司有这条规定,刚才只不过是姑且一试,当下哈哈一笑,说:“没事没事,我只是有点好奇,随便问问,随便问问。”

王凯陪着笑了两声,又将话题转到了玉插屏上:“唐先生对玉插屏也有兴趣,为什么昨天出了一次价就没再跟?现在很多人都以为唐先生是我们华宝国际的托儿呢,没人出价的时候就出来喊价解围,有人出价了,就立即停价不争了。”

唐风知道他说得不错,自己昨天的行为确实很像个托儿,刘华东,还有那个白发老头都曾这么怀疑过,现在面对华宝国际员工的疑问,唐风也不好不解释一下了:“其实我昨天喊价,只是看那个刘华东不顺眼,想帮你们的拍卖师齐宁解一下围,对那个玉插屏倒没什么兴趣。后来看到有人出来争,正好就放手了。”

王凯张着嘴,表情有些滑稽,道:“就……就这么简单?”

唐风哈哈一笑,说:“很多事情都是这么简单,没那么多复杂的。对了,齐宁齐先生现在忙不忙,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他交流一下。”

王凯似乎还没从之前的感觉中脱离出来,随口就回答道:“齐宁今天没来上班,那位金发女士来投诉他拍卖作弊,老板打他手机都打不……”说到这里,他才惊觉这种事不应该向一个外人提起,赶紧住口。

唐风知道打听不出来什么了,便起身离开。

刚刚走到大厦门口,唐风突然听到头顶一阵风响,有一个物体从天而降,“啪”的一声,重重地摔落在唐风面前的地面上。

唐风惊得向后退了一步,再仔细查看,落下的竟是一个人!

那人的头颅和身体已经完全扭曲错位,脸斜侧过来,正对唐风,血肉模糊的脸上,五官依稀可辨,那双曾经炯炯有神的眼睛,只剩下大片被血水染红的眼白。唐风终于辨认出来,摔死在他面前的人,正是他刚才想找的拍卖师齐宁。

一个活生生的人,摔得血肉模糊,横尸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会是什么感觉?没经历过的人永远不会知道。

唐风双腿一软,坐倒在地上,盯着那具扭曲错位的身体、那张血肉模糊的脸,脖子僵硬得都无法转动一下。他的大脑里也是一片混乱,成了糨糊。

作为目击者,唐风被带到警局去录了口供。回到宾馆,闭上眼睛,齐宁那张脸就出现在眼前。拍品无人问津时尴尬的脸,被刘华东指责时苍白的脸,被唐风质问时惊惶的脸,摔下十三层楼血肉模糊的脸……这一切似乎都跟那件奇怪的拍品有关,而那件拍品,现在到了那个白发老头的手里。他究竟是什么人?

唐风拿起手机,拨通了王凯的电话。电话接通,王凯“喂”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疲倦,显然,齐宁的死也影响到了他。唐风直截了当地道:“我是唐风。齐宁死了,就摔死在我眼前。”

电话里,王凯沉默了一下,才道:“谁也没想到他会自杀,他是我们华宝国际的首席拍卖师,事业和年龄都正当巅峰。很抱歉唐先生,让您受到惊吓。”

唐风道:“他的死不会那么简单!昨天拍卖会上,因为他的作弊,玉插屏才落到那个白发老头手里的,今天他就死了……”

王凯在电话那边打断他的话:“不,唐先生,您一定是误会了,齐宁不会作弊的,这是拍卖行业的大忌,我们华宝国际是绝不会允许这种行为出现的!”

唐风冷冷地说:“这不是误会,很多人都看到了。你也说过,那位金发女士还去投诉过。我会考虑把这些情况告诉警方,相信对他们破案会有所帮助的。”

“不!”王凯惶急地叫道,“不,唐先生,您这么做,是在毁灭整个华宝国际!”

唐风道:“我只想知道真相。要么我告诉警方这些情况,让警方去查;要么你告诉我那白发老头是谁,我自己去查。”

王凯迟疑地道:“公司规定,不能泄露顾客资料……”

唐风道:“那好,让警方去你们公司调资料,就可以不违规了。再见!”

唐风刚刚挂断电话,王凯立马就回拨过来,语气焦急地说:“唐先生,您不能这么做。告诉我您的地址,我这就把资料给您送过去,立刻、马上就送!”

将地址告诉王凯后,唐风离开房间,到宾馆的餐厅去用餐。一份套餐还没吃完,王凯就在服务员的引领下,急匆匆地赶来了。唐风瞥了一眼夹在他胁下的公文包,道:“还蛮快的嘛!”

王凯道:“您先吃饭,然后去您的房间谈?”他虽然努力作出恭敬的样子,但语气僵硬,脸色也不好看。任谁被人胁迫,心情都不会好的,他能做到这样,已足见是个深沉隐忍的人了。

唐风放下筷子,说:“现在就去。”

进了房间,王凯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到桌子上,慢慢推到唐风面前,说:“唐先生,这一切都只是个误会。相比于玉插屏买主的资料,也许一笔钱会对您更有帮助。”

唐风斜眼看着他,说:“我肯出80万买一块只值10万的玉插屏,你觉得我像是贪财的人吗?如果你只是带了这些钱来的话,很抱歉,恕我不能招待你。也许我该去公安局转转了。”

王凯脸色变得非常难看,又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档案袋,丢在桌子上,恶狠狠地说:“唐先生,记住你的承诺。我们满足了你的条件,如果你还去公安局的话……哼!”撂下这句狠话,他转身就走。

“慢着!”唐风道,“请把你的钱拿走,谢谢!不送。”

王凯拿起桌上装满钱的信封,走出房门前,又说了一句:“奉劝你一句,太多管闲事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你好自为之!”

唐风关上房门,将王凯留下的档案袋打开,取出里面的资料。那是华宝国际买家登记档案的复印件,有买家的基本资料,及一些资产证明。

拍下玉插屏的那白发老头,名叫梁云杰,香港人。唐风虽然不是商人,但对梁云杰也是早有耳闻。梁云杰原籍北京,在20世纪60年代末到了香港,在香港白手起家,开始创业,从一家不起眼的小公司,一步步发展到赫赫有名、资产上千亿港币的跨国集团公司。前些年,梁云杰已将公司的业务交给自己的儿子梁涌泉打理,自己只保留了一个荣誉主席的头衔,退出商界,过起了闲云野鹤的逍遥日子。

资料中显示,这件玉插屏,是梁云杰拍下的唯一一件拍品。

唐风又上网搜了一下梁云杰的其他资料,发现他喜欢跑步、骑马、射击等运动,但并没有收藏古董的爱好。

商人重利,这样一位没有古董爱好的商人,居然肯出高价拍下一件专家公认只值10万的古董次品,确实很耐人寻味。

按资料上的联系方式,唐风拨打了梁云杰的电话,却无人接听。连续两天拨打都是如此。唐风还查到新生集团的公司电话,打了过去,但接线小姐回复说梁云杰只是名誉主席,已经半年没去过公司了。

第三天,唐风乘飞机赶往深圳,准备去参加那里的一个拍卖会。刚下飞机,就接到了电话,是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

打电话的人声音苍老,“唐先生你好,我是梁云杰,在北京春拍会上我们见过。我现在在广州,你能否过来一趟,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和你商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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