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了外袍,宋歌没有打雨具便出了门,她开门声音大,不多会儿温自惜听到动静也出了来。
“雨这么大,你要去城楼?”晚间的时候听司县府的衙役说过宋歌所做的事,所以温自惜也了解了大概,见宋歌出去很容易就能猜出她的目的地。
宋歌只往前走并未回头,“嗯,城楼上已经布置完毕,如果被风雨给毁在旦夕,我可不心痛死,”她说得轻松,眉头却半点没松下来,“如果这雨下一天,咱们就完了。”她说罢忽听身后响起脚步声,一回头温自惜已经打了伞过来,长臂伸在她头顶,只淡淡说了一句话。
“走吧,去看看。”
上了城楼,已经有两人候在上面了,熊大和郑冲。
蜡烛还未点,但大部分已经褪了墨色,熊大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头发贴在额间,整个人比之之前多了硬朗与正气。
“奶奶的这雨来得及,我们来不及收拾全部的,只能先放在夹板下头,”熊大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指着那些蜡烛道,“怎么办你说?”
宋歌皱眉,细细的纹路叠在眼角,留一抹愁思。
“等,”宋歌只一言,却道尽无奈,“除了等雨停,没有任何办法。”说罢,她一屁股坐了下来,初春的夜还有些冷,地上又湿着,极其伤身。
温自惜懂这些道理却没有阻止她,只放下手中的伞搁在夹板上,角度正好为宋歌挡了雨,“回去给你拿条被子来,等着。”温自惜虽和宋歌相处不久,但脾性却了解得透彻,别看她有时闷声不吭,犟起来不比司空翊差。
熊大一挠头,推搡了郑冲一把,“这城楼上可比下面睡着舒服,咱也歇这儿了!”说完在宋歌旁边一步远也坐了下来,倒头枕着手臂就闭眼睡了去,郑冲无奈,也缩着手蹲了下来。
忽起百感,宋歌偏头,斜眼看着天际瞬间变大的雨,捏拳不语。
等!
镇关大军一路往北,只在康城短暂歇息了半日一夜的时间,待鸡鸣声起时,大军再次向前进发,如果按照这速度,不出三日就能抵达边城。
边城已经有月余受到黄沙人的滋扰,百姓长时间处在水生火热中,司空震下令疾行,司空翊却在马背上收到了老何的来信。
皇帝软禁了成王府众人,王妃闭门不出导致前段时间受的风寒隐有再发的趋势,小郡主已受王妃之命一路往边关赶,两路镇关大军和一路平瘟队伍都出发后,帝京局势微有动荡,听说东衡在旁侧觊觎,可能会趁着西庭大乱之时发兵攻打。
信内没有提到宋歌,因为这封信也需给司空震过目。司空翊有些皱眉,那宋歌和温自惜他们去了哪里?他没有机会再分心去找宋歌,边关局势尚处于危险状态,边城守卫急缺,听闻在城头日夜轮番守城的大部分都是百姓在充数,黄沙人暂时没有硬攻,如果他们不惜性命强行撞开城门或者借绳索攀上城楼,西庭边境早已被敲开。
司空震看完信沉默了许久,不知道是担心泠兰王妃更多些,还是担心西庭局势更多些。
半晌,司空震对司空翊道:“其实……”他顿了顿,眉间一抹愁色,“昨夜边关将士连日传来密信,边城快要守不住了……”
眼下正是西庭多事之秋,内有隐患,外有虎视眈眈的邻国,如果边境黄沙人叩开国门,很难想象东衡会不会撕毁盟约一举进击。现在边城几乎是百姓在守城,他们的行军速度虽快,但到底远水救不了近火,三日的功夫,边城必定已被破!
司空翊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不假思索直接道:“黄沙人如果想拖延我们援军的时间,极有可能在接下去的路上安排埋伏,这样就算他们不发动任何攻击,边城粮食和武器都紧缺,城也会不攻自破,他们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司空震点头,“所以我在想,给你一队人马,抄小路直奔边城,”他目光锐利,看着司空翊一字一句道,“大军要押送粮草,行军速度再快也得两日,边城一刻也耽误不得,你若快马加鞭一路奔山道峡谷,或许今夜子时左右便能入城!”
“轻装带去一些粮草和武器装备,边城的百姓看到援军来了,士气也能提升,不能让城破!”司空震面色严肃,语气沉重。
这办法其实可行,但危险性也高,白日快马走峡谷还不算什么,入了夜峡谷漆黑,若要疾行必定危险,况且更重要的是,边城外若有敌方围攻阵势,他们人马数量少,万一被包围问题就大了。
司空翊却答得干脆,“行,随时可走,”他一拉缰绳,战马前腿扬起忽嘶一声,男子深黑色战袍似天边闲云舒卷,刺了众人的眼,“儿郎们,谁敢随我单骑闯敌阵?”他语音嘹亮,一声高呼仿若醍醐灌顶,瞬间激起了男儿血性。
“我——”却见人群里个个面色凝重且兴奋,那高举的手臂,那泛着森森寒意光泽的刀尖,一个字,无声追随。
日头刚上来的时候,一队只有十余人的队伍飞速朝着左侧的峡谷奔去,马上的人个个匍匐,胸膛几乎贴在马背上,晨雾里化作一道黑线,笔直而迅速,转眼便入无人之境。
而与此同时,后路主要的运送粮草与武器的司空璟所带的队伍,出发不过几日。帝京的百姓素来赞扬这个一国储君,可谁知,在队伍刚刚行军伊始,太子司空璟就在沿途到达的第一座城池歇了下来,并做了一件足以让天下人跌下眼球的事。
招军奴。
起因是这样的,司空璟一向管理下属有方,这次对于后方镇关部队却采取了宽松治军的政策,从而导致几个年轻将士在沿途第一座城池歇下的时候,不仅破了军忌进了酒馆,还当众调戏了良家女子,这无疑给司空璟蒙羞,也给帝京的皇帝抹黑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