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儿,颖儿还有德馨站在他的旁边,看到皇上来了,都偷偷地溜了出去,只有宁夏,因为隔着一段距离,所以不曾注意到,等到她抬起头来,才看清楚,眼前的这个人竟然是皇上,她的嘴唇开合了一下子,似是说了一句,“皇上!”
景年刚要转身离去,宁夏却一下子放飞了手中的萤火虫,所有的光辉都离她而去,她猛然小跑了几步,从后面抱住景年的腰,脸贴在他的背上,此时,萤火虫的光在宁夏的房间里已经达到最亮的时候了,所以,宁夏能够看清楚皇上的衣衫,却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因为他是背着身的,顿时,宁夏的眼泪已经打湿了皇上的衣襟,“皇上,臣妾有什么错误,你倒是和臣妾说啊,你这样不言语,从在花南国就对臣妾有微词,可是,臣妾始终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就算是臣妾想挽回你的心,也不知道如何挽回,皇上,恕臣妾愚钝,你能不能给臣妾指出来,你让臣妾的心七上八下的,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你了啊?”
她的口气,似是委屈极了。
这种氛围,宁夏的行为,她说话的口气,让景年也忍不住的心软了一下子,不过,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别人了,这要景年如何说,而且,他生怕这件事情一旦说破了,宁夏心里便真的意识到这件事情了,现在,“北澈”这个名字,他已经难以启齿。
“朕问你,你心里可是只有朕一人?”景年的口气亦是温柔极了的,本来想声音冷冷的,可是却始终背叛不了自己的心。
“宁夏不是说了,从见到先生的第一眼开始,便只有先生一个人了!”宁夏说道,心道,皇上问她是否心里只有他一个人,是否自己对北澈略有心动的事情被他知道了,可是,她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啊,而且,也只是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而已,根本算不上心动,难道皇上问的是这件事情?可是,她和北澈,既不曾僭越礼仪,亦不曾有过心里的交流,皇上为何这般抓住不放呢?自己此生最爱的人,只有他一个啊,他难道不知,他是宁夏愿意舍弃性命去维护的人,如何能够为了一个北澈而放弃呢?
景年的心似乎沉了沉,说道,“朕累了!今夜不在你这里就寝了,过几日要进行册封大典,你准备好!”
宁夏愣了愣,心道,皇上的心思为何不直接说呢?直接告诉了自己,自己改不就是了!
景年已经走了,宁夏呆呆地一个人站在那里,有些尴尬。
沁儿进来,颖儿和德馨已经去休息了,沁儿问道母后,“父皇生气了!”
宁夏坐在桌前,手托着腮,点了点头。她还是搞不明白,紧紧地皱着眉头,若是为了北澈的事情,她完全可以向她解释的,可是,他就是什么也不说,想不到,想不到,她的先生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即使心痛到死,也不说一个字!
沁儿和宁夏睡了,很多的事情,既然她搞不懂,还不如不去想,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了。
第二日,衷宁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左颖。
宁夏不过昨日刚刚来到这南湘国,今日左颖便来了,从她的表情宁夏看得出来,她应该是有什么急事。
“何事?”宁夏问道。
“长公主,南彻在狱中策反了镇国大将军都仁,都仁现已在城外叫嚣,要求朝颜出城投降!”左颖非常谨慎地向宁夏汇报,“微臣亦是刚刚回宫,便听说了这个消息!”
宁夏紧紧地皱着眉头,她不过刚刚来了南湘国一日,便发生了这样的大事,现在的她,该如何是好?
“他们可有劫狱?”宁夏问道。
“不曾!微臣也不知道为什么!”左颖答道。
宁夏心道,既然是南彻策反的都仁,都仁手握重兵,现在已然将西辽国的皇宫弄了个底朝天了,可是为何不把南彻救出来呢?那不是他们的首领么?而且,自己掌握西辽国兵权的时候,都仁向来唯自己的命令是从,为何自己刚刚离开,他就反了呢?而且,宁夏知道,都仁和朝颜向来都是好友,不可能会突然之间反目成仇的,难道,难道……
宁夏速速跑到了中宁殿,皇上正在弹琴,琴音缭绕,却是有几分怒气,所以这琴声听起来万念俱灰,宁夏的心神忍不住一震,从在花南国起,皇上的心思便有些不对劲,宁夏知道他定是为了自己,可是,他的心思宁夏又猜不透,所以还是不要猜了。
她在殿门口迟疑了片刻,然后走了进去,景年明明看见了她,却仍然视她为无物,继续弹琴,宁夏忍不住心神一凛,她走到了皇上的琴案前,一下子给皇上跪下,说道,“皇上,臣妾有一事相求!”
景年的琴声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却仍然是冷冷的,“说!”
“刚才左颖来报,西辽国都仁现在拥兵复国,在城外叫嚣,让朝颜大开城门,他这是谋反,而且,是南彻策动他的,臣妾今日要回西辽国去!”宁夏低头对着景年说道。
景年咬了咬牙,声音虽然照例是冷冷的,可是语调却是淡定,“今日封后!”
“臣妾知道,可是战事紧张,若是臣妾迟去一天,定然会有更大的灾祸,而封后的事情,迟几天无妨的!”宁夏觉得她会西辽国去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皇上也定然会同意。
“你现在怀有身孕,不宜长途跋涉!”
宁夏愣了愣,的确是的,可是,她若是不去西辽国,都仁必定会和朝颜开战,那不是她想看到的,毕竟,她对西辽国,倾注了太多太多的感情,她曾经一个人跑去民间,深知当地人的可爱,甚至,不客气地说,对西辽国的感情,都超过了南湘国,因为,在南湘国,她从未用心地体会过下层人民的生活,唯独常去的就是飘香院,那是歌舞升平,人人带着面具,看不清楚本来的样子,她知道,她要和皇上说自己对西辽国的感情有多深厚多深厚,皇上也定然不能够理解的,可是,这是她真切的感受。
“孩子的事情,宁夏自然会小心的!请皇上放心!”宁夏说道。
“放心?”景年从琴案前站了起来,“一个女人,要深入到战争当中去,这种前途未卜的事情,你竟然让朕放心?朕问你,你如何让朕放心!”
宁夏又是愣了愣,或许她说出来的话,景年不会相信的,可是,她还是要说,便说道,“皇上,都仁对我,必然会礼让三分,虽然他现在已经是南彻的人,但是昔日,我曾经与他长谈了三日,他的心思,他的动机,我全都了解,这次正是因为不知道为何他会有此举动,所以臣妾自己才一定要去一趟,搞明白他的心思!”
“三日?”景年的嘴角上扬,唇角有一抹弧度,那种嘲讽却是可见一斑的,“看起来这几年,皇后在西辽国政绩突出,朕竟然只关注皇后本人了,竟然不知道皇后还是这般的巾帼不让须眉,朕问你,西辽国内乱,你为何不从南湘国借兵?你明知道,南湘国兵强马壮,国防极好,纵然十个西辽国,都不会放在眼里,而你的夫君,对这些兵马又有着说一不二的权力,可是你非要逞你的小女子力气,仿佛西辽国离了你便转不动一样,你究竟是要在西辽国面前显示你的重要性,还是因为朕现在在生你的气,你便非要离开,让朕体会体会你的重要性?”
景年的神色,忽然变了无比的严肃正经,亦在生着气!
宁夏只是愣愣地看着皇上,仿佛很惊讶的神情,良久之后,她说道,“在皇上的眼里,宁夏是这样一个矫情的人么?”
景年大概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分了,宁夏的眼神单纯而无辜,还有几分的委屈,她就那样抬眼看着景年,的确,她不矫情,她豁达而浅心机,执着而认真,所以,这也是他一直以来都很爱她的理由,虽然如此,可是她的性格又和男子有着很大的区别,举手投足之间,行为举止之间,有许多的小女子气息,就是这些气息,让景年的心为之所动。
宁夏觉得心里膈应极了,已经在一起都几年了啊,他竟然还这样误解自己,恍然觉得很心凉。
“皇上在生宁夏的气,宁夏知道,可是亦无法,若是左颖不曾来西辽国的皇宫,若是宁夏不知道西辽国兵变,也就罢了,宁夏本来打算今日给皇上变戏法的,像昔日在窦少言大人家里那样,可是,有兵变发生,宁夏曾经在西辽国待了三年,王兄对政事没有自己的考量,只是专注于医术,所有的事情都是宁夏来完成,宁夏这几年,兢兢业业,事必亲躬,对西辽国有无限的热忱,纵然皇上心里不高兴也好,皇上常常问起宁夏,在宁夏的心里,西辽国重要还是南湘国重要,现在宁夏来回答皇上的这个问题,宁夏在南湘国度过了一段快乐的年华,可是对南湘国的人民缺乏基本的认识,而且,宁夏在宫中,曾经有过一段不高兴的回忆,而在西辽国,宁夏想去哪就去哪,皇上还不知道,在南湘国的三年里,宁夏曾经和西辽国的老百姓一起下地插过秧,一起收割过小麦,一起看油菜花上的虫子在很有乐趣地爬,宁夏也还记得,那位陪宁夏一起收割小麦的大爷的笑脸,也还记得,那位油菜花地的主人是一位农妇,她当时已经怀孕了,可是,她很认真地给宁夏指点,这些,都是宁夏此生中都难以忘怀的经历,在南湘国都没有的经历,所以,如今,兵变在即,宁夏不想看到昔日这些熟悉的老百姓生灵涂炭,不想看到他们的家园被破坏,宁夏相信,皇上定然会理解宁夏的,所以,也一定会放宁夏走的!”宁夏不自觉的说完这些,脸上已经泪痕满面,她也不知道是太想念西辽国了,还是太想念西辽国的人民了,又或是被自己的这番语言感动了,总之,她抬起手来,才摸到自己的脸上有着泪痕,而且低头看时,眼泪已经落在了地上。
景年听完了,没有说话,这些年,这是他所不了解的宁夏的生活,竟然听起来那般陌生的,昔日,她在南湘国,每日都在衷宁殿绣花,或者在各个宫殿之间转悠,从来不曾到宫外走动过,如今看起来,她好像很喜欢宫外闲云野鹤般的生活,不喜欢宫里,而且,她的这番说辞,已经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料,他没有想到她竟然还干过农活,连他,都不曾做过这些事情,忽然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他有些握不住了,她的心思,她的思想,还有……她对北澈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