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不留余地的欺骗，这样痛彻心扉的幻境，这样环环相扣机关算尽的布局，这样勾心斗角不死不休的一群人，我输的彻彻底底。我输的什么也不剩，可我竟然从来就不恨，只是觉得心口冷冷的，冷风吹了进来，我几乎感觉不到自己还存在着。
“这一切都是我和白九安算计得来的。”大巫师似乎知道我所有的问题，一点一点的告诉我所有的一切究竟是怎样。
“本来历经这一切的应当是白九安同李永夜的女儿李九元，可是白九安爱女心切，背着李永夜，偷偷的来求我。”话到这里，我忽然之间没有了听下去的所有兴致可是他还在说：“我作为最接近神灵的通灵者，本不该答应这个请求，可是，她苦苦的跪在地上哀求我，一次又一次，不断的对我磕头，对于那样精美绝伦的女子就算是石头也会有感觉……”所以你就心软了，你就可以义无反顾的主宰我的命运，给白九安所谓的心安。
凭什么……
凭什么？！
就因为我不是人就因为我是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团没有存在感的灵气吗？！
“我一生从不曾历经情爱，心有大爱，如此也逃不过宿命的轮回报应。”
我冷笑，心口终于冷了下去。
“我没有办法拒绝她，也没有能力去拒绝这样一个女子。”所以你就和她联手设计了我对不对……
“经过白九安的长跪，我终于明白，李九元已经是不能再动的人，于是我开始苦思冥想，想要找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可这个办法两全其美的法子又是何其之难，我几乎绞尽脑汁都没能琢磨出对策，更何况如何拯救整个中州……直到有一天夜里……”大巫师的声音几不可闻的低了下去。
“直到一天夜里，我忽然之间梦见了中州的前一任巫师，他托梦给我，他似乎早就已经预料到中州会有这么进退两难的一天，他告诉我两个字，一切便迎刃而解。那两个字就是：幻觉。”
于是就有了这一场关于我的幻境。
“我茅塞顿开，立刻就会晤了他的意思，很快就找到了能够在不伤害到中州公主李九元的条件之下，让中州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九州将军令里面所有的灵气。”
那就是让我，毫无选择的代替中州公主进入幻境拿到的却是真正的将军令。
“我找到了你。”他的声音很平很静，让我觉得就好像是一种无言的叹息，温温柔柔的，却又带着无尽的感伤：“在得知可以利用幻境得到将军令之后，我一直都在谋划着，如何找到一个适合的东西，取代幻境里中州公主的位置，如同傀儡一样的听从我的话，可是我又如此的清楚，这个替代者，只可能是不谙世事，心思单纯，如同婴孩一样的存在，否则一个心思诡谲的灵魂又怎么会听从我的安排，本本分分的相信我为她安排的命运并且遵照我为她安排的轨迹一直走下去？这个替代者一定不可以是诸天万界里的人类，因为人的感情是多么复杂的事情，由于这一点的挑剔，我开始注视着周围的一切，想要找到一个确切的替代者，直到有一天，我感觉到了你……”
感觉到……我想，只能感觉到的东西，一定太过脆弱，因为我从未有过自己的意识，所以我就算进入了幻境，也一直就这么遵照着大巫师给我的命运轨迹走下去，一直信以为真。
可是，现实却给了我一个赤果果的打击，让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那是中州快要灵力枯竭的最后一年，因为白九安为我布下的难题，就算是身为一族巫师，我也开始因为没有合适的人选而焦躁不安，我日日在竹林里面弹琴，日复一日，从清晨到迟暮，我想要平静自己的内心，可是我无论如何也没有做好，我每日如同一个等风者，听着风里传来的消息，判断着究竟是哪里究竟是什么东西可以让这一切有所转机，可我一直没有等到，中州也渐渐因为灵力的衰竭而出现了族人病重，不治而亡的事情。陆陆续续仅仅只是一个月，族里就有数十个人因为身体不佳灵气匮乏死去，我再也按捺不住，想要去找白九安让她将她的女儿交出来的时候，，我忽然在风里听见了一种格外纯净的游荡之声，那是一种自由的动向，只是听着就让我清楚的知道，这是一个没有任何心机的小东西，然后我感觉到了你，你只是一团快要逐渐出神识的灵气，心思干净，明亮的如同天上的丝丝星辉。”
那个时候，我只是一团没有任何意识的灵气，我随风飘荡如果我早就知道会有那么一天，我绝对不会让自己这么随心所欲的四处漂流。可是，我也仅仅只是一团东奔西走的灵气罢了。
“我一开始以为你是方才出生的婴孩，便开始在族中在中州附近四处寻找，可是我并没有找到，就连让我引以为豪的占卜之术也没能占卜出你的位置，我又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只是一个有了灵气的妖魔，不谙世事，等待着属于自己的造化，可是我又失败了，你就好像水月镜花，让我感觉得到，却找寻不到，直到后来……”
我在竹叶上动了动身体，我便看见大巫师紧珉的唇角微微的勾起就好像雾霭之下，仅有的那么一点温柔：“直到后来有一天，我我终于静下心来，让自己在竹林里弹了一整天的琴，你亲自来到了我的身边。”
怎么会这样，这绝对不可能。可是那个时候的记忆我全部都没有。
“你就像现在这样，找了一处日光正好的地方卧在一片竹叶之上，静静的陪着我，如同一个喜欢美好事物的精灵，在你靠近我的时候，我几乎能够感觉得到空气里浮动的干净气息，让所有心怀邪念德人不敢轻举妄动。这一次我无比清晰的感觉到了你的存在，可是，无论我怎样确切也找不到你确切的藏身位置，直到那时候的黄昏，我的琴声终于在日暮时分决定结束，而你似乎习惯了我的琴声，于是日日便来听我弹琴，然后有一天，中州因为灵气的几度匮乏，狂风来袭，小小的竹叶终于也藏不住你，在茫茫琴声里，你终于落了下来，落在了我的怀里。”
我从未想到过，我是自己送上门，如此愚蠢。
“我很震惊，可是我几乎是第一时间抱住了你施了一个禁锢之术将你牢牢的禁锢在我的怀里，尽管你看起来一点也没有感觉，不哭不闹也不挣扎，可是只有我知道，你什么感觉也没有，你只是一团可以被我随意灌输任何思想的灵气。”
于是你就开始布下了这横跨千年的强大幻境是么？
“对于你，我几乎无爱无慈悲，因为你连神识都没有，就算是被我利用拯救了中州，在我和知道真相的白九安看来，这都是你的造化，然后，我给你一点一点每一天开始跟你说你是中州公主，你有拯救自己族人的使命，可是不管我说多少次，你都从未有过改变，我不得不利用我仅有的灵气温养着你，把你送入我为你布置得幻境之内，让你在寒潭里沉睡千年来获得人的意识，这个幻境，足够让你成长起来，成为一个标准意义上的中州公主，而你……”
“……”
“而你果不其然，拿到了将军令，救了我们所有人。”
大巫师的声音里出现了感激的情绪，而我却只觉得身体好冷，就好像在幻境里的时候，我还在寒潭里沉睡的那一千年。
可是现实是，这一切都结束了。
所有的真相在这一刻，在大巫师越加疲惫的言语之下就如同一个巨大的讽刺，义无反顾却又死得其所的结束了。
我无法否认，这一切都是假的。
我这一生从来就没有*过云岩，也没有遇见过离岸还有云沉，就连离轩也都是虚假的。
一想到这里，我空空如也的心口，为什么会这么痛？明明我就是无心的东西。
大巫师并没有再开口，只是近近的看着我的方向，许久许久就好像在注视着一个让他魂牵梦萦的人。
我沉默着，泪流成河。
直到最后他说：“你哭了？”我都还在哭泣，静默的没有一丝声音，只有水珠落下地面的滴答之声，静静的空气里，无言的悲伤。
这眼泪宣示了我的存在，只是一个刹那，大巫师就把我一把抱进了怀里，一股冷冷的寒意袭上我的背脊，我又一次将自己的方向告诉了大巫师，可是这一次我远远没有上一次幸运。
因为……
当大巫师白皙如玉的手指狠狠的插进我的身体，在我空空如也的心脏位置，我只觉得我快要魂飞魄散。
“你在幻境结束的时候，在将军令剩余灵气的帮助之下竟然带上了幻境里面的灵气逃窜而去让我再也找不到，这是我始料不及的事情，可是你知道这么大的秘密，我又怎么会放过你……”他的声音幽幽的，可我却听出了无尽的狠毒，几乎就像是一条毒蛇擒制住了的身体。
我拼命挣扎，可却在大巫师的怀里纹丝不动。我知道，我完了。
“我知道你有记忆，你总有一天会回到这里来看看，来寻找所谓真相，可是，小家伙你的作用已经利用完毕了，我留不得你。”他的手指在我的心口狠狠一捏我就感觉到剧烈的疼痛，大巫师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宁和，他就像是一个恶毒的魔鬼，通身泛起白光，我只感觉到我的身体好痛，灵气消失的格外之快，大巫师不遗余力的吸食着我的灵气，而我也终于如同同他见面之时那样，从头到尾，被利用的彻彻底底。
大巫师有些苍老的容颜渐渐恢复往日的红光满面，他的邪气也在我的灵气之下，变得更加纯粹起来，就连那一丝黑气也被牢牢的掩埋，可我，却只能任凭自己枯萎下去。
就好像在幻境里一样，重楼的一声，如同庄周梦蝶，从来就没有选择。
直到最后，我感觉到身体越来越轻，意识越来越飘渺，我几乎感觉不到所有的一切，我很清楚，我已经又成为了一团没有灵气的气体，快要忘却前尘俗世，四处漂流，无依无靠，无家可归。
最后的最后，我听见了大巫师得意至极的笑声，可这对我来说已经并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最后那一秒我终于又如同在幻境里一样，在茫茫风烟里，看到了那一张阴郁又温柔的脸。
我对自己说，庄周梦蝶，也是一种幸福不是么？
至少我被爱过，即便如此撕心裂肺。
可是，我已经没有机会再爱下去了。
我随着一阵风，消失不见，谁知道，醒来又会是在哪里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