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身边的这几个所谓的小弟,我们饭桌帮的几个人都很不感冒,总觉得Peter没必要总是让他们在学校里狐假虎威。
有一天放学,我和Peter去了校外一个当地餐厅吃饭,并没有参加当晚在学校餐厅的集体晚餐。
回到宿舍之后,我们回到了各自的房间,我开始收拾房间,准备即将开始的晚自习。
门口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我开门之后看到Peter的其中一个小弟,香港人Ricky站在我门口,操着一口比我还不标准的国语对我说:“Daniel哥,能不能帮我去解决一下事情,我们在吃晚饭的时候被一个新来的武汉的小崽子串了,他很嚣张咧。”
我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我没时间呢,我经济论文明天得交,今晚闭关写功课。”
Ricky诧异了一下,没想到会吃到闭门羹,却也只能悻悻离去。
过了几分钟,Ricky又来到了我的门口,脸上带着狐狸得逞的光彩,说道:“Daniel哥,Peter 哥让我来叫你过去一下。”
我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却也不能拂了Peter的面子,只能跟着他来到楼下的男生厕所里。
去到厕所里时,Peter已经在里面了,后面还跟着两个香港人,加上我和Ricky,一共五个人,而对面就站着那个据说串了他们的武汉男生。
那个男生叫Owen,我知道他是我一个学姐的弟弟,也算得上有些渊源,加上我并不是很喜欢这几个狐假虎威的香港人,所以从情感上我是向着对面那个站得笔直的武汉男生的。
我站到了Peter旁边,示意他先不要冲动,问清楚事情缘由再做决定。
据这几个香港人说,晚上吃饭的时候Owen不小心碰到了Ricky,双方都没有谦让的意思,就在食堂里吵了起来,准备动手之际被路过的舍监劝阻了下来。
就这么一件小事,居然也可以让这一群人聚集在这小小的厕所里。Ricky肯定是想找人找回场子,但对面的男生却还是老神在在地站着,眼神里并没有太多的畏惧。
我在Peter耳边说:“大事化小吧,没必要就别动手。”
Peter吃惊地看了我一眼,却还是比较尊重我的意见的,他走到那个男生面前说:“既然Daniel这么说今天就不打你了,你跟他们道个歉吧,这件事情就当没发生过。”
我也在旁边附和道:“Owen,你就道个歉吧,没必要意气用事。”
面对这种赤裸裸的息事宁人,旁边三个香港男生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却也没有太多的办法。
没想到出问题的是Owen,只听他说道:“我没有错,我不会道歉,你们今天来再多人我都不怕,有本事你们就打我。”
话一出口,Peter的爆脾气就上来了,这是明显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嘛。
当Peter的第一脚飞腿踹在Owen的肚子上时,场面就变得十分混乱,我们这边五个人都冲了上去,我叹了口气也只能加入了战局。
几十秒钟后,我叫停了大家,把我们这边的人全部往后推,觉得再打下去就要出事了。
说时迟那时快,当所有人被我推到我身后的时候,我突然发现Owen手上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子,我当时第一知觉就是他拔出刀子要捅人了,下意识地就扑上去要抢他的刀子。
Owen并没有动用手上的刀子,而是将我推开,转身打开厕所的门冲了出去。
我心里抖了下,一阵后怕,心里想着还好他还来不及捅人,结果后面传来的一声大叫直接打了我的脸:“Peter、Peter,我死了,我被他捅到了,救命啊。”
我回头一看,Ricky的睡裤被整条割破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大腿一直拉开到了膝盖处,血肉模糊的样子看得人心惊胆战。
我再一看旁边的另一个香港男生Herman,他捂着肚子,可以从手指间看到他肚子被捅开了,血水夹杂着不知道是什么内部器官正在往外流出。
这个时候我知道事态的严重性,我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并没有伤口,又问了一下Peter,很神奇的是他也毫发无损。我们俩是冲在最前面的,也从侧面看出Owen有多冷静,在那种混乱的状况下还可以选择性地伤人。
我让Peter先照料着他俩,自己快速地冲到楼上舍监的办公室,进去时就看到Owen站在里面,桌子上放着那把带着血丝的刀。
我将情况快速地跟舍监形容了一下,舍监马上打电话给当地的医院请求急救。
舍监放下电话后对我说:“Daniel,you have to go to school’s main door to guide the ambulance car to our dom as soon as possible.(Daniel,你必须到大门等急救车来了之后将他们第一时间带来宿舍。)”
我一路小跑来到了学校大门旁,迎面的冷风稍微将我从深深的震撼里拉了一点回来。
我整理了一下思绪,知道这件事情绝对闹大了,也是我记事以来发生的最严重的一件事了。
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我很有可能因为这件事情不能再继续留在澳洲求学了,当时倒也不是担心自己能否继续留在澳洲,反而担心的是爸妈花了那么大的代价将我送出来读书,他们能否接受这个现实。
怀着忐忑的心情,我拨通了福州家里的电话。
当老爸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的时候,我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心情在那一刻平复了许多,也在那一刻深深地体会到了即使离得再远,家也永远是自己的避风港。
我将事情大概跟老爸形容了一下,不安地等待着老爸的责骂。
电话那头稍微沉默了一会儿,传来了老爸坚定的声音:“儿子呀,记住,没事时不要去惹事,有事时不要去怕事,人生没有跨不过去的坎,家里永远支持你。”
我眼里的泪水在那一刹那汹涌出了眼眶,还有什么事情比得到家人的谅解来得重要,得到老爸的理解与包容,我再无任何担忧。
救护车到了之后,对Ricky和Herman就地做了一下紧急止血处理,然后将他们抬上担架送往了最近的医院。
过了一会儿,陪同而去的朋友传回了一条令人担心的消息,两人伤势过重,当地医院没有能力医治,只能临时调动直升机将他们送往市中心的大医院。
当晚的圣保罗学院里气氛十分凝重,在修女的带头下,很多男生女生分别在男女生宿舍里整夜跪在十字架面前为他俩祈福。
第二天一早,我被直升机特有的发动机声音吵醒,出门一看,学校上空两架直升机不断地盘旋着,机身上的“Channel 9(9号电视台,悉尼当地最出名的本地电视台)”格外醒目。
校门早已关闭,门口守候着许多电视台记者,拿着摄像机对着学校内部不断拍摄着。这件流血事件正式上升到了新闻高度。
在这股低气压下,我们却得到了一个好消息,他俩在经过一晚上的抢救之后,都已经脱离了危险期。
忐忑地度过一周之后,学校方面也正式宣布了这次事件的处罚结果:Owen即刻开除,送往悉尼的看守中心,等待法庭的裁决;Ricky,Herman和Howard即刻开除,在舍监的监督下马上离开悉尼,遣送回香港;Peter即刻开除,马上离开学校;而我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厕所时的善良感动了Owen,他自始至终都跟警察说我并没有动手,于是我只是被停课了两个月时间,可以在两个月后继续回来准备高考。
每个人都会有年少轻狂的青春期,我也不例外,无热血,不青春。
校园流血事件发生之后,我想明白了许多东西,也许真正的成长,跨过不成熟的青春期,正是从那个转机开始的。
我们都会有头脑发热、不顾一切地想要表现自己个性的时候,但往往并没有考虑冲动过后的种种后果。
当发生令你头脑充血的紧急事情时,不妨做一个深呼吸,冷静下来好好整理一下思绪,考虑一下冲动会带来的后果,尽量能心平气和地去面对问题,继而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