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漆黑深沉，梦里又是一场没有尽头的角逐厮杀，杜子衿心里清楚是在梦里，可是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挣脱出来。
忽然，一股冰冷危险至极的寒意逼近她的眉心，心中一惊，杜子衿陡然睁开双眸，如星辰闪耀，风华乍现。
“是你？”对上一双不含丝毫感情的点漆深眸，杜子衿有些吃惊的发现萧夜离居然三更半夜躲过定国公府严密如铁桶的防守出现在她的闺房里。
下意识的想要坐起身，这才发现萧夜离手中快速抽离的青冥剑，以及自己刚刚梦靥之时冷汗已经浸透单衣。
错愕一闪而逝，杜子衿坐起身子拉高锦被裹住自己，这才轻声问道。“你是想要杀我吗？”
而收剑的萧夜离此时已经能够控制好初闻谣言中伤之事是杜子衿在背后自编自导时的愤怒，那种愤怒，可笑，失望的情绪在见到这个女子即便是在睡梦中也不得安稳之际，就这么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她不是轻浮的女孩，这么多的背后肯定有许多他无法想象的艰难，心酸和痛苦。
当初他得知谣言是杜子衿让人放出去的时候，他甚至想到了那么多次的追杀是不是亦是她自己安排，心中那种被利用的愤怒让他一下子失去了该有的理智。
略过到底想不想杀她的问题，萧夜离淡淡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这样没头没脑的问题，非要用这样极端的方式在这样极度不合宜的时刻跑来问她？
稍稍怔楞片刻，杜子衿就马上明白过来他在问什么，“你去找过墨二哥了吧？我原本正想怎么告诉你，谣言事情不必再查……”
萧夜离微微不耐的皱眉，可以压低却加重的语气在这深夜有种森然的寒意。“我问，为什么？”
她就是这样，清亮透彻的眼睛无论何时总给人一种单纯无辜的感觉。初见之时，亦是这样清澈却无所畏惧的眼神，让本性冷漠薄凉的他动了恻隐之心，之后便是一次又一次的破了他的底线和原则。
原本他也不知为什么，也不想弄明白，却只想这样放任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关注她，帮她……
直到今天晚上，他从墨二爷那里得知，她那么愤怒那么伤心那么迫切要知道的真相，竟是她自己一手布置的。真正是可笑，那么之前几次三番的追杀呢？是不是也是她自己安排的？其目的为何？为了太子楚逸煊？
当这样的疑问从心底冒起的时候，他竟抑制不住的愤怒，以及心慌……
那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心底深处无法逃避的感情。
可悲的是，当他发现自己沉沦了，马上就陷入失去的恐慌中，抑或……他从不曾拥有。
他无法忍受的是，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只是被她拿来接近别的男人的工具而已。
“为什么？”萧夜离隐忍克制的愤怒她当然能感觉得到，可是为什么？这个问题问得好，杜子衿想着想着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却夺眶而出。
“不要笑了。”萧夜离皱眉，他不喜欢眼前这样流着泪笑靥如花的女子，那种莫名无法宣泄的巨大悲伤令他心都揪了起来。
“因为恨，因为他们都欠了我的，欠了我无数条的命！”杜子衿咬牙切齿，深恶痛绝的一字一顿将心中的恨宣之于口，仿佛用尽了一生的力气，浑身都在微微轻颤。
她这一生，泄恨而来，前世种种，今生她一定要血债血偿以偿心头之恨。
若不然，她如何对得起惨死的父母兄长？如何对得起她可怜的宁哥儿？如何对得起她屈辱的一生？
杜子衿的声音悲伤愤怒中带着一丝轻颤，在这漆黑静窒的夜里尤为凄厉。可是即便这样，院子里依旧是安安静静的，显然萧夜离进来的时候已经将其他人都摆平了。
心潮翻涌之际，杜子衿似乎看见了刚刚梦靥之时的零碎画面，一时呼吸急促，直到天灵盖传来一阵暖流。
微微抬眸，就见萧夜离伸出温暖的大掌按在她的额头，杜子衿茫然的看着一张面无表情的俊秀脸庞近在咫尺，可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对她说，其实他离你很远很远，远在天边的远。
一直到杜子衿从激动的情绪中平缓下来，萧夜离才淡淡的收回手，掌心是她冷汗带来的凉意，他竟无法自拔的喜欢上这种黏腻的感觉。
这种她就在身边，就一切安然的感觉，让他再无发回避自己内心深处的感觉。既然她放出谣言并不是因为对楚逸煊动了情，且那多次刺杀也绝不可能是她自己安排的，因为他亲眼所见她每一次离死亡那么近，没有人会做出这么危险而毫无意义的事情。
心中最为纠结的点似乎不存在了，萧夜离的理智也仿佛一下子回笼了。
“既是报仇，又何必自毁自伤？你想要谁的命，我皆可以替你取来……”
“不，你根本不明白。”杜子衿还未等萧夜离说话就急着打断，因为她知道，萧夜离绝不是说说而已，他说的每一字都是真的。“仇恨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我很早就说过，我不想把你拖到这漩涡之中来，我的复仇之路，是我一个人的战场，我不欲将无辜的人拉到这样血腥无望的绝境中来。”
萧夜离点漆黑眸就这么深深的看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杜子衿，沉默许久，才淡淡问着。“那墨笙呢？”
闻言，杜子衿突然就想泄了气的皮球。是啊，复仇之路艰难漫长，若是没有帮手，她凭一己之力又如何能颠倒的了乾坤？她嘴里说着不能牵连无辜的人，其实还是一步一步的把那些无辜人拖进她的战圈。从墨桑墨槐她们开始，到父母兄长，整个杜家，乃至外祖安家……还有一群前世不曾出现在她生命里的人，譬如墨二哥，譬如……萧夜离。
“如何？”萧夜离很有耐心的等着杜子衿考虑清楚。
“可是相比较而言，我不想伤害你……”挣扎许久，杜子衿还是不能妥协。
“我心悦你！”萧夜离语气清淡而坚定的，就这么直白的将心意说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