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梵!”看着她走远的背影,秦辕止忍不住突然叫住对方,对于自己的举动连他自己也感到意外,可话已出口便无法收回。
“恩?”
见对方转回头,秦辕止收起恍惚表情平淡问道,“明日你何时进宫?”
“对哈,恩……早上要帮胖子他们打理好,大概快中午才能到吧,好歹午膳时要过来准备的。怎么也要有些存在感才行。”
“那午时你过来这里等朕,记得穿你手里那件衣服。”
“可以啊。”搞什么,良心发现要将她调到内御膳房了?没那么简单吧,这家伙估计和丞相是一伙的。虽这么想,柳依梵心里却有别的打算,反正不见面便无法治他的舌头,自然多见面方便些。
点头答应下来,柳依梵继续向城门走去,身后独留秦辕止一人静静站在那里,微风拂过,散发撩拨着脸颊,遮挡去他大半情绪,诉说不出是何感受,只知道春草蔓生后的季节,心竟也跟着蔓延滋长,这心意似要小心翼翼护着才不至于被风轻易吹散。
当秦辕止再次回想这夜的对谈时,才发现,其实很早以前,借着巴娥的描绘,他便把这人刻在了心里,即便是那样不堪的形象,只是真正认定这人却是那被他从河里救起时的另一种印象,覆盖了曾经,奇妙无法言喻。
月夜下,临别前,二人心思,南辕北辙,不知所终。
秦辕止恍然有这样的感觉,似乎如若不好好看着那女子,她就会凭空消失一般,依如昨夜,即使她身在眼前,却也好像遥远的身影。低头看着手里准备好的东西,窗外香草飘香随风扑鼻,他初次觉得黎明的到来如此让人期待。
房门敲响,舒尉应声走进来,“陛下,该上早朝了。”
“舒尉,你有没有觉得你快将太监们的事情也揽身上了。”将手中之物塞入袖中,秦辕止转回身从窗边走回来,小太监从舒尉身后走过,拿起龙袍为其更衣。
静静站立于门侧,舒尉对于秦辕止那听来带有讽刺意味的话语并无多大反应,只低头道,“臣只做自己该做之事,上朝期间的安全是臣负责,自然去上朝这段路也由臣负责。”
叹口气,秦辕止摇摇头,“有时朕倒想给你时间,让你随处走走。”
“臣职责所在,不敢怠慢。”
见多说无益,秦辕止放弃对这男子的劝说,只走到他身侧时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舒尉,朕不希望你因了那约定而束缚于此。”
“……”
男子并不多言,跟在秦辕止身后走出房间,芳草飘香处,不解此人愁绪为几何。
而另一边,已经习惯早起的柳依梵趴在柜台边陷入沉思,阿成跟小秋坐在不远的桌前拄着下巴望着出神的主子讨论着,“阿成,你看主人从昨晚回来就心不在焉的样子,不会是在宫里被人欺负了吧?”
“怎么会,主子那么厉害,只有别人被欺负的份。没看见主子穿那裙子是太后娘娘赏的么。”向来崇拜主子的阿成不认同的说道。
“可是你忘啦,主人已经不是以前的主人了,现在咱可不能保证。”
“我看是你在那瞎想呢,因为主子没带你一起入宫吧。”
“你还不是也一样。”
两人正聊的欢,柳依梵那边像是想到什么拍着脑门,“就用那个……阿成,小秋,我去皇宫了,店里你们看着点,出什么事……恩,出事去找丞相,他担着。”
阿成同小秋还未来得及答应,就看她一脸兴奋的跑了出去,二人一头雾水的对视,“我说小秋,为何有事找的是丞相不是郡主呢?”
“就是说啊。”
再说柳依梵跑向皇宫的路上和一辆同向慢行的马车擦身而过,车上正看热闹的巴娥注意到对方,刚想叫住,柳依梵却早已跑远。
“这丫头怎么那么匆忙。”呵呵,看来让她进宫果然是对的。
“你在说谁呢?”车内坐着另一个俊俏外表的男子问道。
巴娥只是淡笑不语,收回视线,“日后你会认识的,对了,这次来打算住多久?”
“还不确定,看情况吧。只是许久未见辕止,可能多住段时日。”
“哦?那或许会让你想走也走不了。”
男子疑惑的回视话中有话的巴娥,却并未多做深思。“哼,本宫做事又怎会受外界左右,倒是你,听说你还同那市井草民有来往,劝你早日断了联系,有失郡主身份。”
“那个嘛,我自有分寸。”端详着身边人的打扮,巴娥笑了笑,期待起柳依梵见到这人时会有怎样的反应了。
同时,柳依梵进了皇宫,有了第一日的经验很快便来到潭音宫的御膳房,李蕙正在指使着其他厨役做事,见着柳依梵进来便说道,“丫头今天来这么早,不说午时才来?”
“哦,计划有变,到午时就来不及了,李姐,咱这有苦瓜吧。”
“苦瓜?你要那做什么,午膳菜单里可没有需要用苦瓜。”
柳依梵走到水盆边洗了洗手才对李蕙回答,“我知道,不过有别的用处,和你说一声。回头我多给你做点下酒菜。”
“……”李蕙瞥了眼嬉笑的柳依梵,知她有着好手艺,得了娘娘的赏识,背后又有丞相撑腰,她只敢怒不敢言。又听会给自己做下酒菜,李蕙舔了舔嘴,发觉自己禁不住诱惑的反应,抬手轻拍一下嘴,“唉,我这张不争气的嘴。”
听见李蕙的嘀咕,柳依梵转头笑道,“李姐,你那叫能吃是福,世上那么多吃不上饭的都要羡慕你呢。”说完便走到隔壁的灶房忙活起来,她今日可没那么多时间花在奉承上。
午时左右,柳依梵拎着提食盒凭着昨夜的记忆向约好的地方走去,远处看见舒尉迎面走过来,还来不及躲,对方便已走到她的面前。
哇……什么速度。
心里唏嘘一阵,柳依梵抬手心不甘情不愿的跟对方打招呼。“嗨,御前侍卫好啊,不再拿剑对着我了?”从巴娥那里得知舒尉的身份,柳依梵才明白他为何总对自己那么戒备,对他的反感也减轻一些。
舒尉在她面前站定,静静的注视她片刻才冷声道,“陛下已在含草园等你,快点去。”
“唔。”果然还是一副戒备的样子,不过含草园是哪里?她昨天拔草的地方?
见舒尉已经从她身边走过,柳依梵连忙收起思绪叫住对方,“喂,这次你不跟着那皇帝了?不怕我真是可疑人物?”
舒尉站定身子沉默片刻,头也未回说道,“你既与丞相大人协商过,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做无谓之事,更何况陛下信你,郡主信你,我自无反对。”
“呵,你倒挺明白事理,不愧是忠臣……哎,我话还没说完呢。”
这人,真不好相处。
柳依梵见对方无意与她继续交谈,索性继续向前走去,沿路景致欣赏起来又同晚上略有不同感受,不觉心里暗叹皇宫设计巧妙。
“除了奢侈,果然还是赏心悦目啊,这里都这样,估计历史真实记载的那些皇宫也差不了吧。”
“哪里差不了?”
秦辕止的出现打断柳依梵的心思,她瞪了他一眼随便回道,“麻烦下次不要总突然出现。”
“朕看你迟迟未到以为你又迷路,才想去迎你,没想到在这欣赏起风景来了。”秦辕止接过柳依梵手中的食盒,同其并排走在一起。
“我在回忆我家乡的皇宫模样……欸,你不是皇帝么,身边怎么也没跟着太监宫女啊?就总看那叫舒尉的跟着你,现在他也不在,让皇上帮我拿东西我可受不起。”走了一会儿柳依梵才发觉到这一点,略带讽刺的说着。
秦辕止不去在意她话中之意,随手打开食盒的盖子,却被柳依梵一把按住又重新盖好,无奈他才接着回答,“是朕叫他们不必随侍的,怕你不习惯。”
“切,自己不习惯不要推到我身上,嘛,不过这样也好,免得我要对你出言不逊时,吓到别人。凭这点,我倒是可以认你是个仁君。”
“朕本来就是仁君。”
柳依梵嗤笑着耸耸肩,一脸鄙夷的样子回视对方,“算了吧,你若是仁君,又怎会现在还不把那调味的禁令撤掉,那法令是你父皇立的吧,既然你已经继位,为何还保持着,让全国老百姓跟着你一起,你是没事,可是大家遭罪。不觉得对不起那个仁字吗?”
柳依梵的一番话使得秦辕止陷入沉默,他不是没想过那样的事情,只因自己个人原因就要牵连全国百姓,这的确不是一个英明的仁君会做的,可是自己为何没有取消呢?
“喂,被我的话说到痛处了?”
“不会,你的谏言朕有考虑过。”
看着秦辕止苦涩的笑容,柳依梵想再责怪的想法被打消,她看着桌上食盒的纹路轻声道,“你也别因我这些话困扰,我也是随口说说,其实巴娥跟我讲了,你未取消禁令的另一个原因,你父皇是个好父皇哪,我承认之前认为他很昏庸,滥用职权,可是对于一个父亲来说,他却是个好父亲,想到你会这么做,所以在下旨时也禁了你在这上的权利吧,除非你康复了,而且丞相也被赋予监督的责任,作为忠臣的他也不可能违反。”
秦辕止沉默不语,轻轻点头,没错,因为有了那样的束缚,即便他手握皇权也无法忤逆。
“再加上你又那么爱吃,是不是一年里有大半年都在全国各地寻觅美食呢?所以老百姓也不敢轻举妄动吧,谁知道你会什么时候突然出现。”
这么说时,秦辕止却摇了摇头,“即便不去各地,父皇为了我也会下这种不合逻辑的圣旨的。”
“为什么?”柳依梵有些不解,难道有什么是她还没了解到的?
秦辕止沉默片刻才轻声开口,“无法食出味道这对君王来说如同家丑一般,可这事却是全国皆知的事情,所谓避短既是如此,父皇认为既然无法掩去这事实,那便让所有人都同样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