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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生存,街头巷尾各自谋生(2)

如果问三十多年前的上海,最紧张的是什么?很多经历过的人会马上回答:住房。当时法院经常受理这样的案子,返城的人带着孩子回到上海,亲朋不给上户口,怎么协调都不行,又没法判,最后只好调解,签字画押,返城的人书面保证孩子长大之后,不要房子,才能落上户。

安康夫妇在返城的人中属于幸运者,他们双双有望顶替父母的公职,并且一旦接班,按照政策可以落户。但房子成了落户的难题,没有确定住所,就没法落户;而落到家人的房子上,须得到他们的同意。为得到一纸户口,依然需要历经诸多周折。

由于关系一时间闹得紧张,安康的弟弟把户口本拿走了,不给他报。大概是担心安康一报上户口,这个房子就是他这一家占了。虽然后来户口指标下来了,但是这边却拿走户口本不给报。岳父家里那边开始也不给报,因为考虑到女儿史美云下面还有两个弟弟,房子就这么大,二十二个平方米,怎么办?父母还要考虑儿子成家的,根本没法再顾及女儿这一家四口。

后来安康的岳父对女儿女婿的难处也看不下去了,同意折中一下,对他们说:“你们在我这边报户口可以,但要给我立上字据,保证今后你们不要家里的房子。”他们听到这么一松口,马上很爽快地写了个保证书,这样才报上户口了。

户口,从过去到今天,在中国百姓的生活中实在一言难尽。那时,他们中间还有更多的人,把在新疆发的户粮关系和工资证明一直揣在口袋里,迟迟无处落户,这种情况,也就是人们戏称的“袋袋户口”。

只有落户口才能解决生计,没有落户,工作没法找,后面的什么问题都不能解决。主要的还不是你有没有能耐,当然自己可以做点小买卖赚钱,那是另外的事,但是没有户口,工商营业执照就无法办理。

杨清良、朱静华夫妇就走到了这一步,回来没过多久,他们原来仅有的一点钱花完了,当时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做什么好。户口没有,身上也没本钱,又没什么人好依靠,在上海简直没有叫天叫地可以应的地方。只能咬紧牙关,跟在新疆一样地起早摸黑,开始做小生意,偷着贩卖海鲜,贩卖蔬菜,就这样子支撑着一点点熬出来。

晚上跑到乡下捉蟋蟀,白天卖

真的发现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也许就连后顾之忧也没有了,他们个个开始了赤手空拳打天下。那个时候大街小巷,到处都有回城的大龄支边青年、知识青年摆地摊的身影。像他们这些经过边疆十几年磨炼的人,纷纷开始了八仙过海、各显其能的谋生。一筹莫展的时候,余加安首先想起的,是当初在火车站接他回家的那个拉黄鱼车的知青。

他这个昔日在团部的文教干事,还真的干了这个事情,晚上骑着黄鱼车到码头上去拉人。有时候从十里铺,一直拉到中山北路,那么远的路,一趟五块钱。天很冷,骑着黄鱼车,把人家送到那里,自己却出了一身大汗。汗在里头,风一刮更冷。半夜三更遇到那些联防的或警察出来,问一句:“你这个黄鱼车哪来的?”就把车子给收走了。

骑车拉人没有执照不行,余加安又想到摆康乐球台,摆在了自家的弄堂口,一毛钱打一盘。他还不敢大大方方坐在外边守这个摊子,交给弄堂里那些小家伙,说:“你们去,看人家打,把钱帮我收回来就行。给你们提成!”

后来他又做小买卖,一开始张口真难哪,吆喝不出来,这做什么生意。张口第一句,那是大着胆子喊的:“苹果啊,苹果!”其实声音也不大。别看余加安曾经在团场是文艺骨干,经常上台宣传演出,亮开嗓子又喊又唱,但是一落到自己不得不上街摆摊做买卖的地步,就不一样了。还是有心理障碍吧,就是死活张不开口。

到后来,他又卖过布,卖过炒螺丝,做过油墩子、萝卜丝饼,能卖什么挣点钱就卖什么。那些年他做过的事情简直多了,当过保安,当过列车员,看过自行车车棚。与此同时,他老婆李小女到老家的乡下去卖布,附近江浙的乡下人还都是做衣服穿,喜欢城里的“洋布”,其实就是的确良、人造棉之类。她还给医院手术室的手术服消毒,烫白大褂,干了十多年。在新疆他们不管怎么样,不需要这样拼命想办法赚钱,每月至少有工资,回到上海吃饭成问题了,不赚钱怎么办?

每天清晨四五点钟余加安就要到码头上去接货。跟乡下来的那些人接上头了,商量说:“你的货给我吧。”正讲着,后边来两个城管,余加安没等转身,就感觉有人把裤腰一提,喝声:“走!”就被带走了。有些货不能放的呀,比如像螃蟹,一放时间长了,错过时头,卖不出去就死了,死了损失的就是钱。

开始余加安碰到这种倒霉事的时候,还跟抓他的人说好话:“把我们放了吧,我们从新疆回来混口饭吃。”但是不行,人家不听。后来他横下一条心,跟那些人吵:“我十七岁出去,在外面艰苦那么多年,回来,不做,没饭吃;做,你们又不让做!还让不让人活!”这大概就属于早期的商贩与城管的故事。只不过那时候上海的小商贩,大多是各种情况返城回来的大龄青年。

有一次余加安在浙江路的电影院门口卖橘子,来个小流氓,问他:“嘿,你这橘子甜不甜?”余加安说:“甜的。”他说:“我吃吃看。”余加安说:“你吃吧,先尝后买没问题。”他吃了,还要再拿。余加安问:“你怎么的?”他瞪眼说:“怎么样?吃你几个橘子怎么样?”这时候余加安心里真火,赚点钱不容易,还有人白吃白拿,他抓起秤就想打。正好边上有个人开口了:“小兄弟,你看看他是什么人?”小流氓问:“什么人?”那人说:“他是新疆回来的,你别看他今天一个人在这里,我跟你说,只要动手,马上有一帮子新疆回来的把你打扁了。”那小子一听,赶紧放下走了。

曾经在云南插队的作家王小波在书中写到过:“天下知青是一家。”这个特征,即使在回城各自谋生以后仍然延续着。而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一起过来的人们,这种紧密大概会更胜一筹了。

顾幸运回来以后,跟她父亲讲:“怎么办,人家都在外面做生意,现在没有钱,要不我还是接您的老本行吧。”她父亲是做“古今”品牌内衣的,60年代他就是做“古今”内衣的师傅。那个属于老字号的名牌,好卖。于是顾幸运就开始摆地摊儿,卖女人的内衣内裤文胸。在那时候这还是比较超前的。

早晨五点,她在中山路小菜场那里开始摆地摊。七点以后小菜场要打扫了,她就转到中央商场那边。那个时候他们也有个群体,大家都是支边的或插队的,在她旁边有从江西、云南插队回来的,也有新疆回来的。他们这种新疆的比例多一点,如果六七个人放摊,起码有两三个是新疆回来的。

在马路边上摆摊卖着,到九点钟城管的一般要来,来了先看到的就叫:“注意有人来啦!”大家赶快把东西收起来四散跑掉。

安康在找到正式工作以前,也做的是“打游击”式的买卖。那时候没什么“打工”一说,上海也没有外来打工的,因为基本上还没有异地间、城乡间的劳务流动。有工作的人,都是有个单位,一个萝卜一个坑。不过,上海有人喜欢玩蟋蟀,蛐蛐儿。于是有人就给安康出了个主意,对他说:“你可以去抓那个蟋蟀卖呀。又不需要本钱,碰得好了还能发财呢。”安康摸不着头脑,问他:“到哪里抓呢?”人家说:“到乡下去抓,到郊区去抓呀。”安康就晚上不睡觉,拿上手电筒,带上罐子,去抓了。他把抓来的蟋蟀白天跑到蟋蟀市场上去卖,一毛钱一个,“品相”特别好的,还能再讲讲价。

做这一类小买卖总是会被人赶的,不是你要做就可以做。有一次安康不在,他老婆史美云一个人在永安电影院门口卖橘子,人家冲她的摊,脾气很软的史美云当时只能掉眼泪了。她总想尽量分担安康一点,看他那么辛苦做小生意,捞鱼虫卖,捉蟋蟀卖,她就批点水果卖。做小买卖不行,正好他们楼下的人家要上班,孩子没人带,那她就去给带。不管怎么说,每个月收入不多,也可以。刚开始一个月十五块,后来增加了,十八块。

和余加安做过的行当一样,周敦福也在石库门的口上摆了两个康乐球台,白天夜晚都有人玩儿。像这样摆康乐球,管事的也会来冲的,把球和杆子抢掉,不准摆。周敦福问:“你们为啥要冲这个?我们要谋生的。”人家说:“你知道吗,这个是赌博工具。”周敦福不服气,跟他讲:“这个叫康乐球,健康的康,娱乐的乐,怎么是赌博的?”后来人家说:“你算干什么的?”周敦福硬气地说:“不瞒你讲,我是新疆回来的!”

现在回过头去再看看,三十年前大城市的小商小贩大多都是这些返城的人。与其说是后来的个体经营政策给了许多人生路,倒不如说是许多人的苦寻出路,催生了这种政策的出台。

三十几岁了,人生重新开始

1982年,上海方面明确了针对新疆返沪支边青年的“单顶”政策。这是一种松动,只要夫妇一方符合顶替条件,就可举家迁回;但还不是直接迁回上海市,而是迁入离上海较近的江苏盐城的海丰农场。海丰农场归上海管辖,以前作为劳改农场,到“文革”期间成为上海知青就近插队的地方。在那些知青弟弟妹妹回城之后,这里又变成了从新疆回来的大哥大姐的落脚点。

就这样,一共大约有五千多户支边青年家庭,暂时摆脱了在上海无户口、无工作、无住房的窘境,落户海丰。这里的一排排单元式宿舍楼,一时间让他们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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