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斜照,浮云轻荡,晚风拂槛。走着走着,竟来到的翠竹林,烨泽顿下脚步,向翠烟园望去,这一夜在清寂中慢过,翠烟园中也没有响起往日的琵琶声。
“皇上,要进去吗?奴才去通报一声。”默默跟在身后的周关立最是懂得主子的心思,轻轻问道。
烨泽眉头紧敛,点了点头,忽又摇了摇头,“不用通报,你也先回上元宫吧,朕一个人去看看便是。”
“皇上,这……”周关立话未说完,已见烨泽向他挥了挥手,朝翠烟园走去。
翠烟园,物依旧,草木萧条,却也清雅。正屋外一个碧真手执团扇煮着茶,见烨泽进来,大吃一惊,正要开口,却见他摇了摇头,便马上明白了住了口。
烨泽放轻脚步走进正屋,灯光暗闪,绘烟正拿着竹签拔弄着灯心。那约带着些灰色的眼瞳在火光下迷离了定点,异常的无神。他知道外面的世界她已看不太清了,那双以前明如烁星的眸子,已经在长年的泪水中失去了光彩,泪水干了,它也灰白了。
绘烟听到有脚步声,以为是碧真,也不抬眼继续拔弄着灯心,口里却问道:“碧真,茶煮好了吗?明日去看看能不能领点烛,这灯光太暗了,会摔跤的。”
她的语气浅浅淡淡,没有一丝的忧怨。烨泽不禁一怔,对绘烟来说,也许一支烛便足矣,但是他却曾经恨她入骨,不由得叹了口气。
绘烟不见碧真回答,便抬起头,朦胧中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边,不由得一怔,忙跪下行礼,“请皇上恕臣妾未迎之罪。”
烨泽忙上前托起绘烟将要跪下的身子,“绘烟,不用多礼了。”绘烟蓦然一愕。绘烟?他又叫她绘烟了,曾几何时,他常这样叫她。绘烟画云,梦一般的名字,她几乎快要忘记他这样叫过她。
“皇上……”她已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忽地收起脸上的笑容,蓦然她记得今日有人来园中询问过绛衣的事儿,便忙问:“皇上,绛衣她是不是出事儿了?”
烨泽心里一阵绞痛,不由得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昨天晚上便不见她了。”
他微微抬起眼,绘烟一脸惊异,她不知道她去哪儿了。他希望绘烟告诉他,绛衣已经回宫了,但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周关立所有出宫的门道问过了,没人见过她。难道她化作青烟,变作鸟了吗?
绘烟知道他的心情,她没有多说话,让一切在沉静中淡淡相随,无论她说什么,无论谁说什么,都消不了他心里的不安。绛衣,你在哪儿,你可知有个人在为你担心,你可知有多少人在为你祈福。
绘烟望着烨泽紧拢的眉头,那一道道沉皱,只有绛衣才能抚平。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的茶香四溢,烨泽这才回过神来,抬头望着天空被浮云遮去的半月道:“绘烟,今晚朕在你这留宿。”
绘烟蓦然一惊,淡淡一笑,对门外的碧真叫道:“碧真,去把后堂正屋收拾一下。”碧真应声而去。
正屋里毫无尘染,素雅简洁。床上仍旧挂着一袭素帐,在夜风中轻颤。
“皇上,你早些休息吧。”绘烟轻声道,说着便退出了正屋。碧真上前扶着绘烟,她不懂好不容易皇上才决定在翠烟园留宿,却为什么要自动放弃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
绘烟一脸淡然,朝碧真浅浅一笑,引着她走向自己的偏屋。
烨泽看着绘烟的背影消失在窗户中,不由得轻叹一口气,绘烟也许是这宫里最了解他的人,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有的不再是那一腔热烈的激情。
他回过眼,向那简朴的屋里看去,它本是绘烟的寝室,但绘烟却选择了另一间比这更简的偏屋。像苦修的僧人,想要得道一般,绘烟想得到的也许是一丝的心安。
烨泽不再去想,撩起那一帘素纱,走到床边。那日绛衣醉了酒,他便把她放在这床上。微红脸蛋,让他想一把将她揉进心里,而今这床被上似乎还残存着她的香味,但是人已经不在了。
心里一阵烦躁,这一夜怎能让他安然入睡,他呆呆地坐在床边,看着那一轮月,它不美,甚是凄寒,但这样的月她是否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