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中秋,皇宫中少了往年的热闹,宫中正值多事之秋,任这佳节如何操办也无法让人有这份心情,倒是小门小院,小聚一番却也有一些过节的气氛。
绛衣的伤已经大好了,那夜过后她便请旨离了上元宫,住进了青罗的晨风园。而青罗也因为这次的功劳,赢回了烨泽的信任。烨泽见绛衣无事,也不再多加追究,只是将一干人等小惩小罚了一番。独独对田妃的过错,烨泽丝毫未提。绛衣稍感疑惑,难道烨泽对田妃就如此纵容,对她的过错视而不见。
这几日绛衣一直都躲着烨泽,怕他再问那个让她为难的话,怕他向她要回那日的答案。绛衣叹了口气,独坐在院内的石桌边看着那一片月光。寒,还是寒,月色越好,越是让人寒心。
“绛衣,刮风了,快进屋吧。”青罗见她坐在风中,怕她大伤初愈,身子没好利索,如着了凉,可又得让人心痛了。“嗯。”绛衣轻应了一声。
这时才发现真的起了风,月被浮云遮去了一半,月色稍淡,但绛衣的心还是有几分寒。
“等下雨我再进去。”绛衣没有转头,仍望着天上发愣。“干嘛老叹气?”青罗见绛衣不肯进屋便也走了出来,坐在她身旁的石凳上。
绛衣一愣终于低下了头,回问道:“我有叹气嘛,唉。”青罗不禁一笑,“还说没有,听听。”侧过头,眼睛却盯在绛衣的颈项上,那如雪一般的玉佩,透着一丝的贵气,太美了,与绛衣如脂的肌肤完美相合,烨泽从不曾将它赠与别人,其实命运早已经注定它是属于绛衣的。
见青罗呆呆地盯着自己的颈项,绛衣顿时便红了脸,她接受他的玉佩,在别人眼里代表着什么?她心里很清楚,本也打算还给她,但是戴上了却又懒得把它拿下来。
“青罗……我……”绛衣微低下头,忽觉青罗拉住了自己的手,那只手有些冰凉,绛衣心里一颤,深吸了口气,抬头望着她的眼,有一分笑意,有一丝悲戚,有一分无奈,她心一定在痛,她试过这样的心痛,知道这样的心伤。
“青罗,对不起,我努力过,可是还是……”绛衣顿了顿,觉得青罗的手也紧了一紧,又见青罗笑道:“什么对不起,谁也没有错。”
青罗嘴角勾起一弯浅笑,深深地看着绛衣,对,谁都没有错,谁都不能怪,若是要怪那只怪命,两人一样的命运,注定绛衣也会爱上烨泽。
青罗暗叹了口气,不愿绛衣听到,半晌又问:“绛衣,你答应皇上了吗?”绛衣蓦然一怵,心里也一阵猛颤,微颦起双眉,摇了摇头,青罗也不感惊奇,只轻轻地点了点头,“那另一块玉呢?还在吗?”
绛衣又是一怵,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那另一块玉她已经将它锁在柜底了,就像对无衣的情一些,她也将它锁在心底了。青罗轻轻摇头,也不再问,绛衣的选择,没人能替她做,她的决定也没人能强逼她做,烨泽正是知道这些,才迟迟没有下旨册封,他要的是她的答案。两人又坐了一会儿,风越发的吹得狂,卷起那满园萧索的落叶,吹乱了月下人的发丝,也吹乱了月下人的心。
“真要进屋了。”青罗开口道,命宫女内侍将桌上的糕点收至屋内,挽着绛衣走进了屋里。
绛衣心更乱,理不清,剪不断,好是烦心,在屋里坐了一会儿,月色尽去,听仿佛也跟着黯然,越坐越是叹气,于是站了起来,“青罗,我闲了,去睡了,你也去吧。”
青罗点头,“去吧,我再坐会儿。”
绛衣应声朝内院走去,青罗唤了个宫女跟着侍候,自己却仍坐在桌前,抬头望望天,又望望门边,这月圆之夜,难道他不会来吗?不为她青罗,难道不为她绛衣吗?不觉一笑,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浓香入鼻。
这时天下起了夜雨,开始还如牛毛一般,细细密密地,没半盏茶功夫便下得大了,打在秋窗上“笃笃”直响。
一场秋雨一场凉,一场秋雨一场落叶。绛衣一时感叹,在雨中驻了步,看着那夹在雨中坠落的黄叶,不竟有些伤怀。泠叶,泠叶,飘落无人惜。伸手捡了一片,藏入袖中。
“姑娘,雨下大了,快些走吧。”身后的宫女提醒着她。这时绛衣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已经被淋湿,匆匆跑进了回廊中,鼻头一酸,顿时连打了几个喷嚏,她揉了揉鼻子。
那宫女见了忙道:“姑娘,这可不行,会着凉的,去浴房泡泡吧,舒服些。”
绛衣被她一说真觉有些冷,那风一刮,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连忙道:“好,我先去,你回屋给我取件衣服来。”宫女应了声,眨眼便没了人影。
绛衣抖了抖发上的水珠子,朝浴房走去。浴房内暖气相蒸,这水是引自晨风园那眼温泉,长年不绝。熏得绛衣心里一暖,解了衣下了水,那身上的伤口已经变成了淡淡的银色,再边段时间便会完全消失,真是多亏了御医的灵药。
绛衣将头伏在池边,不愿想任何,但丝绪却不由她控制,越发的乱了。不觉伸手摸了摸系在颈上的玉佩,叹了口气。她已经接受了烨泽的玉佩,接受了他的心,却为何又迟迟不肯接受那一张皇卷呢?
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从宫女到皇妃只不过就这点变化而已?但是他能爱她多久,一生?半生?十年?五年?一年?甚至更短?若爱已逝,那还能剩下什么?就如绘云那样一园的孤寂,一园的落寞?成为他的皇妃也许是她没做好准备,她要好好想想。可是头有些痛,绛衣摇了摇头,扒在池边,静静地感受着那泉水拂过背部的舒麻感,耳边“潺潺”之声像是泉水流动之声,又仿若房外的秋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