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堂中坐了一小会儿,便走出一个大夫,年纪不大,约莫三十出头。三十出头,便能经营这么大的一个医馆,看来一定也是有非凡的医术。
那大夫应该认得那五公子,走上前便要行礼,却被五公子止住,“郎大夫,我朋友崴到了脚,你帮她看看吧。”
郎大夫!绛衣微微戚眉,记得周关立说过郎玉金是宴南人,难道和这位郎大夫有什么关系?仔细地看了看那郎大夫的脸,仿佛真有几分相似。
郎大夫脱去绛衣的脚袜,脚踝早已经肿了起来,足有手窝大小。郎大夫伸手按了按,便问道:“公子以前是否也崴到过脚踝。”
绛衣心里惊奇他连这个也知道,那时候便是另一个郎大夫给她治的。
“已经半年有余了。”绛衣点头答道。“那时候的治法过于保守,旧伤的淤血如今还未散尽,又加上新伤所以才会这样痛。”
郎大夫说着站起身来,走到桌边拿起一个陶罐子,绛衣不禁缩了缩脚,“要拔罐子吗?会很痛的。”
朗大夫抬眼望了绛衣一眼,笑着点头,“长痛不如短痛。”
绛衣一怔,长痛?短痛?她怎会连这个道理都不知呢。
“啊!”只觉脚被针扎了数针,痛得她额上直冒汗,火光一闪,罐子已扣在了他的脚踝上,她咬紧牙,那片刻的疼痛真能换来安稳吗?不尽然吧。
从医馆走出,正要上车,眼不经意向四周一扫,闪过一个背影,绛衣一愣,忙回头去寻,却又不知去向,定是眼花了,在这儿怎会遇到故人呢。
由马车送回了将军府时,正好中饭时间。
绛衣因为脚痛,人也有些困顿,本想回自己的院子好好休息一下的,但哪知一进府门便被家仆拦了下来,“小姐,戚公子,老夫人在正堂等着两位一起吃午饭呢。”
绛衣不禁皱眉,侧眼见霖薰吐了吐舌头,“我哥进宫回来了吗?”
那家仆摇头答道:“还没有。”
霖薰一听,更是一张苦脸,一幅大难临头的样子,蔫蔫地道了声:“那走吧。”
绛衣走得很慢,霖薰却一直扶着她,两人靠得很近,那跟在身后的家仆一直用异样的眼神瞅着两人。没多久便到了正堂,堂上静静地坐着一位贵妇,挺直着腰杆儿正低头喝着茶,侧座上也坐了一个人,便是那位霖薰口中的郑小姐,其他人口中的夫人。
见绛衣与霖薰相挟而进,郑小姐虽一脸的惊讶与鄙视,但却一句话也没有说,死死地盯着两人。
“娘。”霖薰怯怯地叫了声,老夫人却没答她,喝完了茶,蓦然抬眼,望向绛衣。
绛衣一怔,那双如炬的目光有着南霖谖的幽深,但却更为锐利,那双眼便可以辨出,这老夫人定不是一般人物。暗暗心惊,看来对方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绛衣轻轻一笑,怎肯服输,定下心,盯了回去,她连烨泽那冰火交织的眼神都不怕,又怎会怕她一个老夫人呢。
“戚丽,初到贵地,给府上添麻烦了。”绛衣一边与老夫人较着劲,一边道。
老夫人扯起嘴角一笑,收回了眼神,“戚姑娘哪里的话,我们将军府还不怕多一个人多一双筷。”
绛衣也赔笑,看来她这个身份掩饰真是不太可靠,一天便被两个人识破了。坐在一旁的郑小姐听到那“姑娘”两个字,蓦然从座上站了起来,那眼中的泪也快要潸然而出,“娘,这……我……”
老夫人向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坐下,转头又问绛衣:“戚姑娘是朔元人吧?”
绛衣点头应了声,这南北两地之人,相貌上也有些差异,细看自然能辨出。老夫人点头也不再多说,却抬头对门外的家仆道:“传饭吧。”
家仆转头而去,郑小姐则站起身来扶走老夫人,向正堂的左侧走去,霖薰一言不发,扶着绛衣也跟了进去。
绕过屏风,是一个侧厅,抬头一看,绛衣不禁皱眉,只见厅上置着神案,上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十多块牌位,这每一块牌位都是由朔元国的血肉而制成的。
老夫人向神案近了一步,侧头对身后的几人道:“我南家自开国以来,对朝廷尽心尽责,斩敌无数,为宴南国立下了赫赫战功,先皇念及我祖辈世代忠心,特赐国姓:南。入得此门需向祖先行三跪九磕之礼。”
她的话越发的让绛衣心寒,“斩敌无数”、“赫赫战功”,那无数的敌可都是她朔元国的人。
这老夫人真是精明,定是料定她不会拜这南定牌位,想用这个方法将她排除在南家之列,不过她再精明却也有犯错的时候,她郦绛衣只是南家的一个囚徒而已。
绛衣不禁掩嘴嗤笑,“老夫人真是精明一世,糊涂一时呀,我与南公子只是朋友而已,绝非你们所想的,因此这牌位也不用我跪了吧。”
老夫人脸上无丝毫的变化,半晌才朝她笑了笑,转头便跪在蒲团上,郑小姐与霖薰也跟着跪了下来,磕完头,进完香之后。
霖薰正要起身,却传来老夫人的大声喝斥声:“犯了错还想吃饭吗,自个儿跪在这儿好好反省一下吧。”说完便领着郑小姐走了出去。
这顿饭吃得异常难敖,所谓“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确也没有一个人说话,绛衣只夹着菜,比起在宫中时还要谨慎小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