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恬的手下意识抓住了沙发上的布,揪成了一团。
母亲的神情看起来也不像是装的,她眼睛里的悲伤实实在在的刺激着苏恬的思绪,让她更加的迷惘不堪。
这些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桩桩件件又充满着疑点,而失去过记忆的自己,现在真的就像悬疑小说中一层层抽丝剥茧想要寻找答案的人,只是这个过程,不止是累,还有种道不明的对未知的恐慌,因为她自己就是当事人。
“所以,姐姐是因为这个才自……”苏恬本来想说自杀的,一眼瞅到苏兰悲伤的样子,有些不忍的顿了顿,又换了个词:“才想不开的吗?”
“遇到这样的事,谁都会想不开。”苏兰眼底的恨意一点点弥漫开来:“但是你姐也并不会为这个人渣就去死,因为她当时还爱着韩亦宸,多少总抱着些希望,在遇到这件事后,她曾经去找过韩亦宸,希望他能从他那里得到一点安慰,那么所有的痛苦对她来说就不算是痛了。”
也许这是每个女人下意识会有的想法,在受到伤害后,第一想到的总是那个心里爱着的人,这一点苏兰确实没说错,有时候,恋人一句简单的话语就可以抵过别人千千万万的伤害。
话说到这里,苏恬心里已经隐隐明白母亲接下来会说什么了,既然她说苏绵不会为了那个肖成去死,那么也就是说,最后把她推到绝望深渊的人,还是韩亦宸。
.苏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想到这一切真的和韩亦宸有关的时候,心口竟然会那么痛,就好像被彻底打到了深渊一样,她闭了闭眼,死死咬住下唇,扼住住这份揪心的无望感,为什么会有无望呢?呵呵,难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竟然会对韩亦宸有所期待?
苏兰看了她一眼,眼神别有深意:“我想你也该明白了,你姐去找韩亦宸后遭遇了些什么不堪,他竟然从肖成那里知道了你姐被糟蹋的事情,不仅没有安慰她,反而用这做借口,说她水性杨花,配不上和他在一起,然后当着别人的面把你姐赶了出来,你姐回来后,就得了重度抑郁症,我和你爸想尽办法为她治疗,轮番守着她怕她出事,可到底还是没守住。”
苏兰每一句话都说得那么痛心疾首,简直让人想不相信都难,更何况她的眼里真真切切的都是悲伤,一个人即使再怎么伪装,眼睛里的感情是没办法的伪装的吧。
苏恬已经从一开始还抱有的幻想,到现在就像一只死透了的动物,连挣扎都没有了。
苏兰说完这些事,情绪终于平静下来,她又温柔的将手搭在苏恬的肩膀:“乖女儿,你要相信爸妈是不会骗你的,再怎么样,我也不会拿自己女儿的命来开玩笑是不是?”
苏恬身体不由自主的一颤,在听到这句话后转头看向苏兰,掩饰不住的委屈也在她面前表露出来,是啊,她说她是自己的母亲,那么就该是她苏恬在这世上最亲最近的人,她也愿意相信生养自己彼此之间血脉相融的亲人是不会伤害自己的,可是,他们为什么还要对她做出那些事。
“妈,对你来说,我和姐姐是一样重要的吗?你爱我们两个?”
苏恬一贯以来习惯了隐忍,从不会在谁面前轻易的表露自己脆弱的情绪,可现在,或许是连番受的打击太多,让她绷得太痛苦,在听到母亲这样贴心的话后,安歇哽在她心里的疑问也就忍不住说了出来。
苏兰一下子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么一句,微怔了一下后才轻声道:“当然,你们都是妈的好女儿。”
“那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在你们知道韩亦宸是个什么样的人后,还要给我下药,把我送到他那里?妈,你真的考虑过我的感受吗?”苏恬第一次在苏兰面前露出这样伤心的神情,此时此刻的她不是那个坚强自信的女子,在母亲面前,她只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女儿。
苏兰不安的皱起了眉,然后垂下头,似乎也无法面对苏恬这样的神情,可是苏恬紧抓着她的手,让她无法逃避:“妈,我也是你们的女儿,姐姐死了你伤心难过我能理解,可是你为了给她报仇,难道真的不惜赔上我吗,我在你们眼里就这么不重要?”
“不是的恬恬!”苏兰急忙开口否认:“你不要这样想,你对我们来说是最重要的,所以我们才把这个任务交给你,恬恬,你不像你姐和你哥,你姐姐太软弱,你哥哥又……唉,你也看到他那个样子了,从小娇生惯养,只知道享乐,你姐死后,他还在国外逍遥自在,都没回来看看,你说我和你爸还能怎么样?”
说到这让她糟心的儿子,苏兰的眼泪又上来了:“而你和他们不同,你聪明能干,所以我们才这样培养你,你爸这么逼你,还不是想练就你坚强的个性,让你能不轻易就被打倒,不要再步上你姐的后尘,我们苏家的产业能靠你那个不成器的哥哥吗?你爸是对他失望透顶了,才把你当儿子来养,你要明白我们的苦心啊。”
字字句句都那么有道理,或许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没办法公平,那个所谓坚强一点的人就总要比别人承受得多一些,而没有人会考虑他们的所谓坚强,不过是用来保护自己的外壳,却被当成了理所当然,久而久之,就想当然的以为坚强的人不会伤痛。
苏恬苦涩的想着,母亲的话让她没办法反驳,却不能不心酸。
苏兰看着情绪慢慢的缓和下来,微微松了一口气,然后才又解释起这次的下药事件:“其实这次你爸的决定我一开始是反对的,我觉得危险性太大,而且,也舍不得你,可是如果我们不这样做,很可能我们前面的努力都会功亏一篑。”
“正是因为我们太清楚韩亦宸是个怎样的人,在他对你还有兴趣的时候,会对你温柔对你好,你提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可过不了一段时间,等他对你没兴趣了,他可以说翻脸就翻脸。”
有人说剥洋葱的过程就像去看透一个男人的心,看得越深越会让人心痛流泪,而真正把他看透,才发现男人是没有心的。
苏恬听苏兰说了那么多,心一点点的冷下去,从一开始的难过揪心,到现在已经开始麻木沉寂,变成了一滩死水。
“恬恬,你要记住妈的话,对韩亦宸这样的男人,你可以和他逢场作戏,可以利用他现在对你的兴趣来达到你的目的,你们之间是彼此利用,彼此索取的关系,但是,你千万不能动了真心,更不能相信他的话。”
也许所谓的心动,所谓的深情,都只是自己一场华丽的错觉,这就是父亲的目的吧,让她在伤痛之后,大彻大悟,最后变成一个对男人死心,精神上刀枪不入的强者,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尔虞我诈的战场中存活,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继承他们苏家的产业。
母女俩在房间谈了半天,苏兰总算把苏恬安抚了下来,两人这才去见苏正国,父女俩都没有再提那天宴会的事情。
之后苏恬就被父母带着到了一间她以前从没进去过的地下室,里面布置着一个灵堂,上面是苏绵的照片,确实和苏恬有五六分的相像,怪不得那些人都会认错,把她当成苏绵。
“绵儿,今天我和你妈带你妹妹来看你了,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死不瞑目,你的仇,我们一家很快就得报了。”
苏恬静静的陪着他们站在一边,这还是她头一次从父亲苏正国口里听到这样带着情感的话语,也听到他那么亲昵的喊苏绵的小名,而对她,父亲一直都叫她苏恬,从没对她如此温柔过,或许真像母亲所说,苏正国是把自己当成儿子来看待了。
苏恬在苏兰的授意下,给苏绵行了礼,又上了香,看着那张和自己长得很像的脸,此刻变成了黑白打底死气沉沉的遗像,一时之间有种说不出的憋闷。
“苏恬,我要你当着你姐姐的灵位发誓,你会不惜一切代价为她报仇。”苏正国突然在苏恬旁边冷冷的开口,看着她的眼神冷厉非常,让苏恬活生生打了个寒噤。
难道这才是他们叫她回来的目的?他们也察觉到了她已经开始逐渐偏移的状态,所以他们也开始不安,才用这种方法来提醒她别忘记自己的任务。
苏恬脸色刷地一下发白,苏正国让她在姐姐遗像面前立誓,摆明了要切断她的一切退路,要把她死死的和这个使命拴在一起,一辈子都无法挣脱。
可现在的苏恬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一心一意相信父母,没有自己想法的人,即使她已经相信了韩亦宸和姐姐的事情,可心里还有那么多的疑惑没有解决,她不愿意就这样一无所知的把自己的一生都交代进去。
看到她半天没反应,苏兰和苏正国对视了一眼,苏正国眼神一冷,正想出声斥责,被站在一旁的苏兰赶紧拉住。
苏兰走上前到苏恬身边:“恬恬,你怎么了?既然你爸都说了,你就发个誓让他安心吧,他也是担心你忘了我们苏家的仇恨,被韩亦宸那坏人骗了,难道你不愿意帮你姐姐讨回公道吗?”
苏恬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直直的看着苏正国:“爸、妈,她是我姐姐,我当然愿意替她报仇,可有些事情我想知道,为什么别人都把我当成姐姐,就算我们两个长得像,可认识姐姐的人难道不知道她有个妹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