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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痴狂

黄昏时分。

这皇宫中,回廊九曲十八弯,仿若没有尽头一般曲曲折折,最初建造的用意是便于宫内各位贵人们出了自己寝宫之后,在这回廊上漫步便能赏尽宫中园景。

然而此刻的风燕,却是没有半点赏景的心思。她低着头,也不理会身后跟着的银莲,只茫茫然的向前走着,怔怔入神。

远远的,一阵箫声随风传来,似假还真,是她最熟悉的曲调。风燕偏偏头,停下脚步来,想要仔细分辨这箫声从何而来。

“这箫声真是动人。曲调哀婉之中,仿佛充满着无尽的悔恨与自怨自艾,让人动容……”银莲在一旁幽幽说道。

说者似无意,听者却有心。风燕心中悸动,更确认了这吹箫人是谁。

“银莲,我刚才在花园里落下了一把扇子,你去替我取过来吧。”

银莲不动声色敛身一礼:“是,丽妃娘娘。”转身之间,掩去了满目的同情之色。

风燕循着箫声前行,声音忽高忽低,像是在指引着她的方向,渐渐的越走越远,风燕不管不顾,只专心听着箫声辨别方向。

突然,声音戛然而止。风燕顿住脚步,四下一看,已经是到了后山。

后山之上一片翠翠郁郁,高大的树木上罗藤缠绕,藤树相依不分离。段飞鸿一身白衣,身形似乎比往日更为清瘦,眼窝微微深陷,眸中总含着散不去的郁郁,让他俊朗的气质也为之一变。

风燕走到树林中,忽然漫天花瓣纷飞,宛若一场花雨,落得她满头满身的花儿,一时间,映得她越发娇容美艳。

她痴痴仰头看着,只见段飞鸿站在树上,就像当初他们刚相识的时候一般,将树上的花儿摇落,给她下一场花瓣雨。

那时的她,会欢喜得大笑,在缤纷花雨中翩翩起舞,然后投入他的怀中。

物是人非。

风燕看着段飞鸿跃下树来,他手中拈着一朵花儿,递给风燕道:“人比花娇。”

风燕接过花,沧桑一笑:“你还是没有变,可惜,我已经变了……”

“难道……你真的不再爱我了?”

风燕望向飞鸿,伸出手眷恋地轻抚他的脸:“飞鸿,不是我不爱你,而是,你对我的爱,令我没有信心接受……说吧,你会继续爱我吗?或者会随时收回,就好像你之前反反复复地对待我那样?”

段飞鸿捂住她的手,悔恨道:“风燕,我不是反复,我只是……我只是恨我自己!”

“你只会恨自己,所以,你也不懂得如何爱其他人……”

“风燕,我怎么对你,你应该知道!”

“我知道……你不爱我……”

“我不爱你?!”段飞鸿将风燕的手按向自己胸膛,“你摸摸我的心,难道你感受不到吗?”

风燕猛然抽出手,摇着头退开:“我感受到更多的,是你的无情!爱是无条件的!你的爱……不是!什么都是你说了算,你随时都会威胁我!当你觉得不对时,就把你的爱收回!当你觉得没问题了的时候,就又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飞鸿,我的心很冷,我不想再受折磨了,我宁愿什么都不要!”

她将手中的花用力甩开,片片花瓣随风零落,像是他们之间再也挽不回的感情……

段飞鸿心痛道:“风燕,你说的我都明白,是我不好!但我是真心爱你的!这一点你要相信我!”

“相信你?我拿什么相信你呢?我们曾经有过很多次远走高飞的机会,可是却都错过了!我们注定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风燕!”

“不……我早已不是你心中的那个风燕了!多亏彩蝶告诉我,我已做不回缪风燕了!我只能够是缪丽妃……甚至是缪皇后!而你,你只能是靖王!”

风燕说完这番话,转身便走,没有丝毫的留恋。段飞鸿看着她决绝的背影,一颗心像跌落谷底,又冷又疼……可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风燕说的没错,也许,上天注定他们是不可能在一起了……

“啊啊啊啊——————————————”段飞鸿仰天悲啸,他抽出剑来,疯狂舞动,他的发髻已经乱了,满身沾满草屑树叶,但他好像都已经感觉不到了。

“呛啷”一声,他手中的剑再一次断成了两截。

“废人,段飞鸿你就是个废人!”望着断剑,段飞鸿喃喃自语。

“飞鸿大哥。”

彩蝶找到段飞鸿的时候,他就是这么一副癫狂落魄的样子,失神的站在后山山路上,看着地上两截断剑。

她悄步上前,轻轻的唤他。

段飞鸿回过神,见到彩蝶站在面前,他一怔:“彩蝶你怎么来了?”

“飞鸿大哥,昨天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没来?”

段飞鸿却好像没听到她的问题一样,只急急扯着她说道:“彩蝶你知道吗?我们都错怪风燕了!她其实是为了你,才杀公主的!”

“为了我?”

“对,公主威逼她,如果自己要死,死前她便向皇上告发你跟风燕交换身份的事!皇上若要依原判诛其九族,就一定会连累你!风燕为了保全你,才不得不下毒手!”

“……这又何必呢?彩蝶受了公主这么大的恩惠,没有公主的话,我也许早就活不成了,就算公主要我去死又算什么?”

“可是,不管如何,风燕都是为了我们才会做出这一切事情来,谁都可以怪她,我们不可以!”

彩蝶看着段飞鸿已经完全沉浸在一种自责与悔恨的情绪中无法自拔,而这一切又是全为了风燕。她的心不断的下沉,冰冷冰冷。

“飞鸿大哥,我有话想说,你先听我说可以吗?”

“彩蝶!我的心很乱……我不想听你说风燕的不好!风燕不是故意要变成坏人的!一切都是我,是我太没用!我没能力照顾风燕,每次我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牺牲,让她受尽委屈,我却无能为力……甚至,还要加深她的痛苦……”

“飞鸿大哥!”

“不!”段飞鸿捂上耳朵大吼,“你不要说了,我不会再听,我不想再误会风燕,再加深她的痛苦!”

彩蝶呆住了,她愣了半晌,黯然摇头:“我还没说,你怎么就认定我要说的是风燕的不好呢?为什么从始至终,你不曾半点把我放在你的心上?”

眼泪忍不住流下来,彩蝶掩住脸,呜咽着,快步离去。

她一路奔到御医局,大力的拍门。

满脸的泪水早已经忍不住,看到杜况的第一时间,她“哇”的一声哭出来。

杜况吓了一跳,从来只见她欢欢喜喜的,没见过这么委屈难过的样子,他牵她进屋坐下,柔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彩蝶抽抽搭搭的:“杜师兄……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可飞鸿大哥的心里仍然没有我!”

“怎么……”

“我不奢求他喜欢我会比喜欢风燕多,但原来,我在他心目中连一点位置都没有!自始至终,他心里只有风燕……说心中有我,都是假的!但他若不喜欢我,就应该跟我说清楚!为什么又要给我希望?昨天我在山里等他,出了危险,他一点也不关心。他只是想着我怎么误会风燕了,他只是心痛风燕受委屈,他也不想一想我差点就被……”说到这里,她再也说不下去,崩溃的大哭起来。

杜况心中痛极,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看着手中的医书,忽道:“彩蝶,师兄有个习惯,每当我遇到不顺心的事,我就读读医书。别以为医书只能医治身体的疾病,朗读医书,把情绪转移,也可以治疗心灵的创伤。来,我给你念一段……”

房中灯光如豆,杜况朗朗的念书声,夹杂着彩蝶伤心的抽泣声,竟有种奇异的和谐感。

良久良久,彩蝶终于慢慢收住眼泪,她听着杜况的读书声,渐渐平静下来。

“怎么样,好点了吗?”

“嗯,杜师兄能原谅彩蝶的任性,继续为我念下去吗?”

“当然。”杜况欣然应允,心中默默接道,“只要你喜欢,随时向我任性都可以啊……”

读书声又响起,在这夜色之中,显得格外清朗。

窗外弯月如钩,如一抹讽笑,笑着这世间人一个个,为情痴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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