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房间内就只有他们二人,顾吟安小心翼翼的屏息与许景行艰难的喘气。而交织在空气中的,是一种巨大的压抑。
顾吟安不知道此刻的许景行究竟是怎么了,一时间有点无措,只能静静等着许景行的动作,等他先开口。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而等待略显得漫长而煎熬。
“以后也像今天这样,等着我。”
过了许久,耳边才传来许景行的低沉轻微的声音。听起来,喘息声小了不少,状态应该是恢复了。
“我为什么要那样做,我又不欠你什么。”许景行的话,似乎别有深意,又让她想起医院里许景行说的,要等她遗忘许景年,他会等她的事情。她无法思考,只有下意识的反驳他的话,拒绝他的命令。
她和她之间,似乎有什么在变化,而这变化,她本能的排斥。
“听话。”他箍住她的身体,温热的气息拂在她的颈间,有些痒。
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让她的心里有些古怪。猛地挣脱他的怀抱,顾吟安越过他,走了几步,到玻璃门边,背对着他。
她咬了咬唇,声音有些沉郁,“走吧,我有点饿了。”
许景行渐渐转过身,顾吟安已经朝门外走去了。他望着她的背影,眸光复杂。
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白色的药片,转身走到饮水机旁。
……
顾吟安坐到车里的时候,感到一阵温暖,暖的还想要冒汗,这车里的暖气好像开了一段时间了。
许景行系好安全带,瞥了一眼顾吟安,淡淡的说,“把外套脱了。”
顾吟安目不转睛的看着手机屏幕,想也没想的回答,“也不是特别热。”
几秒之后,也没有听见汽车开动的声音,偏过脸看许景行,许景行微蹙着眉,正望着她。
“怎么不走?”玩转着手机,不理解他。
“你把外套脱了,车内温度不低,不然等会儿到地方了,你会感冒的。”他沉声道。
“没事,到家里就没有几步。”顾吟安丝毫不在意,扭过脸,继续玩手机。
“顾吟安,你还想生病么?!”声音愠怒,许景行似乎恼了。
顾吟安手指一颤,呐呐道,“我没。”
之后没有什么话,许景行已经凑到她面前,解开她的安全带,把外套去掉后,退出些距离,为她系好安全带。
顾吟安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扭脸看着窗外,许景行面无表情,汽车驶出停车场,朝着灯火通明的马路上。
许景行带着顾吟安去了一个顾吟安怎么也想不到的地方。
拉起手刹,松开安全带。许景行扭身要为顾吟安解开安全带,顾吟安抢先一步自己松开了。
穿好外套,推开车门。
从进来的这一刻,顾吟安的心上就像有什么东西压着,突然间又轻松了许多的。
熟悉的大院,熟悉的香樟树,熟悉的紫藤秋千。红瓦白墙,古香古色的宅子,顾家宅子。
顾吟安咬了咬唇,两年没有回家了。只是现在,她却迈不动步子。家,没有顾华生的家,怎么能称之为家呢。
那么冰凉的地方,没有人气的地方。
顾吟安往前走了几步,走到紫藤秋千上坐下,低着头,心中千般思绪,不知从何说起,索性一句话也不说。
许景行从车里出来,远远的望着她。墨色的眸子里似乎有些看不懂这一刻的顾吟安了。但他能看懂,这一刻的顾吟安缺乏安全感,像极了一个迷路的孩子。
和八年前的他,很像。
大步走到她身边,许景行半蹲着身子,抬头看她。手抚在顾吟安的头发上,揉了揉。顾吟安一声不吭静坐着,出乎意外的安静,任他揉着她的发。
停了很久,顾吟安的嗓音略感悲凉,静静的响在这庭院内。
“你看,你送我来的这个地方,两年前,它就不能称之为我的家了。我其实,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我老爸他……”顾吟安咬了咬唇,嗓音里夹杂着浓浓的委屈。
翻了翻眼皮,使劲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涌出眼眶。
“我就想知道,当年他进牢里,是被谁陷害的。你能保住我们家的店,是图华生珠宝这块招牌么。”顿了顿,她又说,“这其实是两个问题。”
顾吟安望着他的眼睛,一瞬不瞬的凝着他,“你告诉我,不要骗我,成吗?我不想一直讨厌你,那样,我也好累好累。”
夜色很静,少有的宁静。顾吟安心平气和的望着许景行。她的目光里没有厌恶感,有的只是想要知道真相的纯粹。
许景行的眼窝很深,配上这副棱角分明的容颜,才让他的眼睛看起来尤为的深邃。
他揉了揉她的发,始终是在揉着她的发。深沉的对视,似乎是在想着要怎么开口说,又似乎是,酝酿一个让她可以接受的真相。可最终,许景行开始选择沉默。
他不想说,你不能逼他。
顾吟安嘴角染上一抹讽刺的笑,瞬间就竖起了浑身的刺。可语调,几乎是央求的。
“我想知道,是你有苦衷,我一直以来错怪了你,还是我把你想得太好了,你藏得太深了,许景行?”
许景行站起身,嗓音低沉,“进屋去吧,这里我吩咐了人定期打扫的。我陪你去,有我,你还有家。”
说这话的时候,许景行的声音很温柔,是一种难得的温柔,虽然嗓音低沉,可听在心上,很温暖很温暖。那种霸道的,温柔。
顾吟安不知道的是,许景行在向她敞开心扉。顾吟安遗忘的是,许景行失去了父母,所以,有她,就有家。
可是她不知道,所以便会在得不到答案的时候竖起浑身的刺,以一种尖锐的态度保护着自己。
在许家呆了两年,不免性子里的阴霾会被放大,人也容易走了极端。她知道这不像她,可她有时候却又控制不住。
明媚的顾吟安,尖锐的顾吟安,站在两个极端。天秤若是摇摇晃晃,她便失去了方向感,陷入谜一样的暗黑世界里去。
“许景行,我只不过想要知道真相,这很困难么,你只要把你知道的告诉我,那就好了。你不让我相信你,凭什么说要给我家?”
“我不会伤害你,你知道知道这点就好。”
“许景行,你这样就是在伤害我。我不确定到底是不是你在两年前陷害了我老爸,是不是想借此吞掉我们家的品牌。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一个替身。我这样想,也完全能想得通。你明不明白?”顾吟安离开了秋千,抓住许景行的手臂。
无奈光线太暗,碎发挡住了他的神情,她窥探不了他的情绪。
院子里起了风,树叶被风摇晃的沙沙作响。顾吟安才刚出院,身子还有些弱,不由得就打了个喷嚏。
许景行眸色一暗,凝着眼前倔强的她。叹了口气,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披在她的身上。
顾吟安自嘲的笑笑,一把扯开他的外套扔到他手里,后退两步。
“你这样,让我更恨你。”说完,顾吟安转身跑向那栋宅子。